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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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常州(十三)

張弘範所部水軍,被調到江南是半年前的事,當時原本是打算用於江北攻略的,因為淮東被一條大運河貫通全境,忽必烈需要他來打擊宋人的水軍餘部,準確地說就是洪福所部的雄江軍。

到達建康城下時,宋人龜縮揚州城,就連水軍也避而不戰,分散躲藏到了那些廣布於各地的湖杈中,讓他一下子沒了用武之地,本著閑著也是閑著的原則,他便率所部參加了鎮江府的圍攻,這一戰,他的兄弟,族中排行老十的張弘正奮勇先登,一舉擒獲城中主官文天祥,立下頭功,戰後得到了大汗的誇讚,並親手為他佩上金虎符,張氏一門三金虎,銀虎人人皆有的奇跡,頓時成為漢人世家的榜樣和驕傲,人人稱羨的同時,張部也被繼續委以重任,那就是參與接下來的揚州之戰。

這麽做,頗有些平衡的意思,因為緊鄰的常州破城在即,卻沒有了他們的份,顯然,大汗也好,主帥阿刺罕也好,都不想讓張氏過於出風頭,對此,兄弟倆都是心知肚明,並沒有在人前表露出什麽,而是一心一意帶著水軍執行對大江的封鎖。

鎮江府水麵很寬,在冬日裏大霧彌漫時,是很難看清對岸的動靜的,可誰能想到,這一天是個少見的大晴天,冬日的暖陽驅散了江麵的霧汽,讓例常巡邏的水軍快船一眼就看到了對麵江上,那一串首尾相接連綿不絕的宋人船隊,等到張弘範得報,老十已經帶著前鋒船隊追了上去,他沒有遲疑,趕緊下令餘下的戰船升帆起航,順著江流緊緊跟上。

風帆時代,如果雙方的舵手水平相差不大的話,船隻的速度基本上取決於老天,大江不比大海,風力沒有那麽猛,因此,一時間他們的速度也上不去,隻能大致上落不下太多,張弘範也不著急,因為江麵上就這麽寬,回旋的餘地還不如洞庭湖大,宋人既然有這麽一隻龐大的船隊,必然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隻要不被落下太多,追上就是遲早的事,當然了,如果他們想要逃到海上,也不是沒可能的,畢竟出海口就在崇明附近。

“指揮,韃子追得很緊啊,要不要開車?”

宋人的中軍船隊,洪福的座船行駛在中間偏後的位置上,做為全軍火力最強的一隻戰船,它擔負著最主要的突擊任務,同時也負責後路。

哪怕不是老司機,洪福也聽得懂部下的建議,因為它的座船是一條雙車明輪,所謂雙車,就是在船舷的兩側各有一部高大的水輪,由軸杆與槳室相連,槳室在船身的倒數第二層,裏麵除了三百多名槳手,還有二百多力士,他們負責用腳踏,踩動水輪轉動,從而獲得格外的動力,這種車船,是宋人水軍的利器,特別是在無風的天氣下,收起主帆,純粹由人力驅動,要比單純的劃槳強上數倍。

“不到時候。”

洪福站在舵台相反的方向,持著一具雙筒千裏鏡,觀察後方的情形,他的船隊除去雄江軍所屬各式大小戰船五百隻以外,還有從揚州各地征調來的五百多隻民船,戰船的速度本就有快有慢,民船更是全靠風帆和人力,一時間哪裏快得起來。

他一動不動地觀察著敵人的動向,大概在隔著半個時辰的距離上,敵軍的前鋒船露出了高高的桅杆和旗號

,連續觀察了一刻鍾,這個距離都沒有明顯的變化,他心裏有數,敵人並沒有盡全力追趕,要麽就是他們的船隊還沒有集結完畢,要麽就是有意識地施加壓力。

“探子的消息送過來沒有?”

“正在匯總。”

手下很快將沿途探子,特別是鎮江府水軍大營中的情報報上來,果然,敵人的追擊線,呈一條長長的散陣,前鋒與後麵的大部之間,相隔大約也在半個時辰左右,在這種情況下,需要擔心的反而是敵人,因為如果他帶著全部的戰船返身迎敵,至少也握有半個時辰的絕對數量優勢。

洪福沒有這麽做,與敵人拚實力,不是戰前的計劃,他的任務,是將這裏的所有船隻,盡最大可能完整地帶到孤山島附近的江麵,與那裏的步卒會合,從而為常州營救計劃提供足夠多的船隻。

“將咱們的情況報與劉、許兩位指揮,請他們定奪。”

三個人都是指揮使,洪福身上掛著知軍,許文德是知和州,劉師勇之前是知無為軍,後來被任命為淮東製置副使、權知揚州,算是稍稍大上一級,因此他理所當然地以劉師勇和許文德為尊,後者可是李相公的心腹愛將。

當然了,最終這三個人,都會歸劉禹這個撫帥節製,這是戰前就定下來的。

消息送到孤山時,許文德正靠在一塊山石上吞雲吐霧,煙是劉師勇送來的,泰興縣城兩部短暫會師之後,他的騎軍便先行一步,來到了預設中的會合點,常州對麵的孤山島,其實,孤山還在大江的中心島上,相隔大約千步左右。

這個距離,騎軍隻要數十息就能衝過去,可麵對滔滔江水,再強的騎後也沒轍,許文德一麵命令手下四下警戒,防止韃子已經派出人手在這一帶活動,畢竟數月前,就是在此地,他做為前鋒,參與圍殲了一支妄圖過江襲攏淮東腹地的元人部隊,難保不會再來一次。

雙方不約而同地選擇這個渡江點,原因都是一樣的,江心島能節省一半以上的水路,一千條船以島為中心分成兩半,可以不停地將百姓從江的這一頭渡過去,也唯有如此,才能在韃子的二十萬大軍環伺下,將五萬百姓居多的常州軍民,解救出來。

那可是二十萬大軍啊,許文德莫名地有些煩燥,不是怯戰,而是心裏沒有把握下的一種自然情緒,如果這個計劃的提出者,不是劉禹,他第一個就會出言反對,開玩笑嘛不是。

“指揮,水軍來電,韃子水軍尾隨在後,請示處置辦法。”

許文德一呆,他又不是水軍統領,知道個俅的處置辦法,不耐煩地一擺手。

“等劉副使到了再說,他是水軍出身,定然有法子。”

“就這麽回麽?”

手下的話讓他大為光火,忍不住一腳踹了上去。

“你第一天跟老子麽,好生強調一下,劉副使才是咱們的頭兒,要尊重他,尊重明白不,蠢貨。”

“說清楚嘛,小的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

下嘟囔了一句,他的大眼頓時就瞪圓了,嚇得那人趕緊跑開,生怕他一言不合拔刀子。

將笨蛋手下趕走,許文德鬱悶得一連抽了半包煙,嗆人的煙霧久久不散,等到散完了,天也黑了,他苦苦盼了大半天的劉師勇所部步卒終於趕到了左近。

“老劉,你趕緊同他說吧,這老小子催了兩三道了。”

在他麵前,劉師勇並不敢托大,笑嗬嗬地應下來,通過許部架設好的軍用電台,聯係上了還有大半天路程的洪福水軍,聽到他說的消息之後,馬上就有了主意。

“韃子既然有所覺察,陸上也必然有所調動,這一次隻怕不容易打,為此,咱們必須要戰事開始之前,肅清江麵上的韃子水軍,不能讓他們給咱們製造麻煩。”

“怎麽打,老洪隻有五百戰船,韃子至少也來了八百到一千隻,就算拚光了,咱們拿什麽去送百姓渡江。”

許文德雖然不通水軍,不代表他無知,楚州外海一戰,沿海製置司所屬水軍全力之下,也不過堪堪拚光了兩倍於已的敵方水軍,已經稱得上大勝了,洪福的水軍哪怕有製司的戰力,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同樣拚光對方,這與戰前的計劃完全不符。

“那就要看,韃子有多經打了,咱們在泰興縣城,可不光是晚出發了一會兒,猜猜看,撫帥給咱們送來了什麽?”

“你老劉就莫要繞彎子了,俺哪裏猜得著。”

許文德撓撓頭,他平生最煩的就是猜謎之類的文字遊戲,一聽之下,哪裏還有耐心。

劉師勇“嘿嘿”一笑,叫來一個親兵,讓他在許文德的眼前轉了一圈,讓他看看裝扮有何不同。

由於不在一處,劉部沒有如李部那樣大規模換裝,因此,在從揚州城出發前,還穿著舊時的宋人製式衣甲,範陽笠、火紅戰襖、輕甲和革靴,而此時,站在他麵前的這個軍士,已經完全不同了。

這個不同,既不與之前的舊式衣甲相同,也與換裝後的李部軍士有些不一樣,準確地說,是身上多了一些事物,在那種輕巧的軟甲下,圍著一圈褡褳狀的包帶,包帶上整整齊齊地係著一個個的木製手柄,樣子有些像是小鐵錘,胸前八個,後背還有八個,除此之外,別的倒也並無不同。

“這勞什子,有什麽用處?”

“它名為手雷,你說有什麽用?”

劉師勇也不吊他胃口,直接了當地將答案說出來,許文德頓時如同吞了一個雞蛋般,張大了嘴。

“手持的震天雷?”

“差不多。”

“你的人,每一個都是如此?”

“包括某家。”

許文德震驚了,一人十六個,劉部共有五千步卒,這就是八萬顆,哪怕效果不如真正的震天雷那麽大,加在一塊兒也足夠讓敵人喝上一壺了。

他哪知道,劉師勇所說的差不多,其實是反過來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