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紅了天空,也讓那些還沒有被波及到的營頭不知所措,因為那個方向,就是蒙古人的營區。
“萬戶,咱們怎麽辦?”鄭鎮國被手下的幾個千戶圍住,人人麵露驚惶之色。
“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自然是想活了。”
眾人不解其意,鄭鎮國四下裏一張望:“想活命就趕緊回去約束好部眾,聽我號令。”
這些千戶一離開,他就一迭聲地頒下指令:“命人打白旗去宋人牆外,告知我等行蹤,請他們不要誤傷,把所有的吃食都發下去,營中的火油收集起來做成火把,讓前鋒全部點上,每個人都要看得清清楚楚。”
“可咱們沒有柴木?”
“將帳子卷到長槍上,澆上火油,告訴他們,這是唯一的出路,要麽讓宋人收容咱們,要麽隻能與他們一樣,砍死人或是被人砍死,命人去告知王天祥萬戶一聲,若是他願意一起走,可在我部拔營後跟上來。”
鄭鎮國想了想,隻提到王天祥的名字,一則是他的營頭距離較近,聯係起來比較方便,二來二人之前有過交流,出於道義也應該知會一聲,至於高德誠和褚懷遠部,他沒有把握,也不想因此而擔上風險。
大營裏的混亂越來越甚,鄭部的動作很快,不到半個時辰,第一支千人隊就步出了營區,作為全軍的前鋒,他們人人都打著火把,遠遠望去就像一條蜿蜒的火龍,帶隊的漢軍千戶是他的親信,隊伍出營後行了不到二裏地,便被一隊蒙古巡騎擋了下來。
“這麽晚了,往哪裏去啊?”
捏隻不丁的身後約有兩千騎,形成一個鬆散的橫隊,攔在他們的麵前,漢軍千戶吱吱唔唔,這話不好答,他的手下已經跑回去報信了,可是不曾想,對方根本就沒指望他們的解釋。
不等他的話出口,一道刀光陡然從眼前劃過,捏隻不丁的彎刀是何時出鞘的,竟然一時都沒有人看出來,兩騎交錯而過,他的身體隻剩了半截,鬥大的頭顱“哢擦”一下子跌下來滾落到泥地裏。
“殺!”
身後的兩千餘騎斜斜地圍過來,連蒙古人擅長的騎射都不用,隻憑馬力和彎刀,砍向這隊失去了首領的步卒,處於行軍隊列連武器都收在身上的步卒們頓時就亂了,一個個扔下火把四散而逃,捏隻不丁帶著騎軍不緊不慢地在後頭驅趕,將他們趕向大營的方向。
收到前麵的消息,鄭鎮國哪裏不明白,這裏的一切都被大帥掌握了,今晚的事情,一定無法善了,他一把跨上坐騎,對著已經集結起來的幾個千戶大聲吼道。
“事情已經漏了風,不是他死就是咱們死,弟兄們,他們人數不多,隻要衝出去,就是活路,大夥並肩子上啊?”
在他的指揮下,數千步卒執著長槍反向衝鋒,他們本就是老卒,對於蒙古騎軍並沒有多少怯意
,隻是一直在對方的積威之下,乍然之下無所適從罷了,眼下到了生死關頭,對方擺明了要斬盡殺絕,如此一來隻有一條路可走,這些漢軍步卒爆發出高於平時的戰鬥意誌,很快就越過那些潰卒,與外圍的蒙古騎軍戰到了一塊兒,黑夜削弱了騎軍的機動優勢,一時間雙方殺得難分難解,很難分出勝負。
混亂越來越大,到處都是廝殺聲,大營中唯一沒有卷進去的就是阿裏海牙和不到百人的親兵,這些親兵護著他退出燒成了一片的營區,來到宋人遺棄的碼頭上,這裏與營區就像是兩個毫不相幹的地方,長長的棧橋深入海中,阿裏海牙踏上去,橋麵居然沒有絲毫搖晃,反而發出“蹬蹬”的聲響。
宋人太奢侈了,殺人用鐵子,築路用整塊整塊的條石,就連臨時搭建的棧橋也用上了鐵梁,他無意識地轉過頭,看著那些火光和四麵八方的喊殺聲,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悲哀,再也不複之前的得意。
親兵們抬著幾個厚實的木筏子跑過來,這是營中碩果僅存的木筏,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帶走這裏的人,包括蒙古騎軍,至於自己,阿裏海牙轉過頭,黑沉沉的海麵就像一隻巨大的怪獸,張著令人恐懼的大口,正準備要吞噬一切。
“啪”
一隻木筏被親兵們放入水中,幾個親兵爬上筏子,一個用漢軍用的長槍當成撐杆將筏子撐離棧橋,兩個坐在上麵,一左一右,手裏拿著方牌當成木槳,幾個人配合得很不熟練,木筏子搖搖晃晃地在水中打轉,就是不往前走,引得橋上的親兵們一陣哄笑,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漸漸掌握了技巧,木筏子慢慢脫離
了棧橋,開始朝著外海的方向浮去。
一個又一個木筏子被放了下去,阿裏海牙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直到為首的親兵頭領來請他。
“大帥,咱們該走了。”
阿裏海牙“嗯”了一聲,隨著他跳下棧橋,沿著穩穩的橋麵走向前去,廝殺聲漸漸遠去,海浪拍擊的聲音蓋過了一切,一陣陣地在耳中響起,親兵們已經將一個最大最厚實的木筏子放入了水中,兩個人站在筏麵上,伸出手接他下來。
沒等他蹲下身,一個怪異的聲音傳入耳中,阿裏海牙抬頭一看,黑沉沉的海麵上突然有了動靜。
此刻,第一隻下水的木筏子已經滑出去大概五十步遠,由於黑夜的緣故根本看不清上麵的人影,隻餘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同樣黑色的海水中不停地搖晃,一道尖利的聲音破空而來,在那個木筏子的周圍落下。
“咻......嘣!”
一道紅光驟然亮起,木筏子被浪花掀起,一下子側翻過去,幾個親兵落入水中,阿裏海牙等人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人也站了起來,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遠處的海麵。
“那是宋人的......水軍!”
隻見遠處的海麵上白光大作,巨大的光柱直直地射過來,將碼頭附近照得有如白晝,在燈光後現身的
,則是高如小山般的海船,掛著“廣南西路兵馬司都總管”旗幟的水軍戰船一艘接一艘地現身,硬質的船帆被海風吹得鼓起,朝著海岸的方向疾衝而來。
“不要停,直駛入港!”
段重勳站在舵台上,手中舉著一架千裏鏡,船頭的高亮㶯燈照亮了前方的水麵,幾隻不大的木筏子被浪花推得一上一下,蒙古人驚恐的表情顯露無疑。
寬大的甲板上,雲帆正與手下操作一門60mm迫擊炮,因為太過搖晃,第一發隻打到了目標的附近,他馬上命令將目標瞄準了岸上,第二發炮彈衝膛而出,從高高揚起的船頭飛向碼頭。
“轟!”
炮彈在棧橋稍後一點的位置爆炸,盡管沒有傷到任何人,卻驚得那些親兵四散奔逃,餘下的幾個人護著阿裏海牙朝岸上跑去,一顆又一顆的炮彈在四處炸響,前廂第三軍五個指揮分別乘坐五十艘戰船,沿著海岸線一字排開,每艘船上兩門迫擊炮,隨著距離的接近,一點一點地向著岸上移動。
“高爆彈一發,距離三百五,角度三十七。”
“高爆彈一發,距離三百七,角度三十七。”
“高爆彈一發,距離三百九,角度三十七。”
......
連續不斷的爆炸將那些混戰的元人驚醒,不分敵我的炮彈彈片在四下裏飛舞著,終於將這些人變成了一股,不要命地般地朝著相反的方向逃去,為數不過三千多的蒙古騎軍,很快就被人潮吞沒,連點渣子都沒能剩下來。
“不要吝惜炮彈,撫帥說了,有多少打多少,管夠!”
雲帆叉著腰站在甲板上,腳下的戰船打了個橫,靠上了深入海中的棧橋,兩門60迫以每分鍾兩發的速度發射著炮彈,他們的身後是排列整齊的虎賁軍士,以及堆得高高的炮彈箱。
層層彈幕逐漸向著陸上推進,如同火犁般犁過大地,爆炸加上恐怖的白色光線,終於讓整個大營從混戰變成了潰逃,隻不過逃命中的人群已經沒有了選擇,根本不知道他們逃生的方向,其實是宋人的高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炮彈箱裏最後一發60mm迫擊_炮彈被發射出去之後,雲帆提起擱在船舷邊上的56班,大聲傳下命令。
“全體下船,把他們趕過去。”
一隊隊軍士從舷梯下去,沿著棧橋衝進碼頭,他們跨過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朝著大營的方向搜索前進,潰逃中的元人兵馬依然在沒命般地逃竄著,他們好不容易躲過了不知道哪裏飛來的炮彈轟炸,又被人拿著槍在身後追趕,始終處於恐懼當中,就這樣,逃了差不多一晚上,當淩晨三四點鍾,天色快要亮起來的時候,終於被一堵高牆擋下來,無數人影蝟集高牆下,密密麻麻的人頭看得劉禹等人直咋舌,根本數不清倒底有多少。
麻煩才剛剛開始,事情還沒有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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