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字體:16+-

第八十六章 筆誤

建康城外燕子磯碼頭,從大江各處駛來的商船絡繹不絕,原本就是江南的通瞿要邑,這樣的情景算不得什麽。

可有心之人卻能看得出,這些船大都是敞口的平底船,沒有尋常商船那樣高大的棚倉,看樣子船上所載的貨物非常密實,沉甸甸地壓得舷線幾乎與水麵持平。

同樣的情形,也出現在了城內秦淮河沿岸的碼頭上,有些船已經到達十多天了,既不上貨也不下貨,就這麽停在那裏,不知道在等待什麽?

“......不知道吧,某可聽說了,那些船上裝的可都是上好的米糧。”不遠處幾個百姓圍著碼頭指指點點。

“你怎知道的?蓋得那般嚴實,莫非你看過。”聽者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哪裏,某有一族兄在城中糧行做事,據他說,官府現在缺糧,常平、廣惠各倉都快空了,所以這些糧船才會到咱們建康來。”言者神神秘秘地說道。

“怪道米價現在天天漲,官府一點動靜也沒有,哎呀,剛想起家中快沒米了,某得趕緊回家,不說了,告辭告辭。”聽者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不過一身尋常打扮,又說得一口的本地話,都隻當是城中百姓,誰也沒有留意到,他一低頭就鑽入了碼頭上街邊的一家小酒肆裏。

店裏生意不算好,隻坐了兩三桌客人,靠著窗邊的桌子前,一個行商模樣的人一個人在那自飲自酌,

“管事的,打聽清楚了,城中米價確實在漲,從咱們進城到今天,已經接近四成了。官府一直沒有動作,聽說是上次圍城,將存糧用光了,他們自己也在四處購糧呢。”

此人來到桌前,左右看了一下,這才低下頭在那客人耳邊輕輕說道。

“四成?太少,某辛辛苦苦跑這麽一趟,除去成本、腳力、給碼頭的份子錢、過關的孝敬,還剩下什麽,不過白白跑一趟,再等等吧。”

客人聽了直搖頭,臉上就差寫上“不滿意”三個字了,糧船停在碼頭上,那是每天都要交稅的,還有給城中地頭蛇的抽成,如果不是糧價的漲幅比較可觀,還真就是白來了一趟。

像他這樣聽到消息的糧商為數不少,現在人人都在觀望,隻是這個時機不好把握,誰都知道秋熟在即,一旦到了那時,官府的賦稅收上來,誰還會自己掏錢買糧食?

其實真正的成本並不像他口中說的那麽多,新米入倉,陳米出庫,算上損耗,現在出手的話,所賺已經超過了去年。可在商言商,誰也不會嫌利潤太低不是?

現在不確定的就是,官府倒底差多少?建康府是江南腹心之地,輻射的可不隻江東一路,一江之隔的兩淮,哪年不得從這裏調糧,這也是眼下糧船雲集的關鍵所在。

可令人納悶的是,現在官府似乎一點也不著急,任城中的糧行每天換一個牌子,百姓都怨聲載道了,難道他們不怕禦史彈劾麽?這個李大帥,真是讓人看不懂。

位於中街的製司衙門仍是一派不緊不慢的樣子,從肅立而站的軍士臉上,誰也看不出什麽來。李庭芝今日不在大堂上理事,而是坐在院中的水閣裏。

“這是今日的米價?”他看著手上的紙,上麵記著一排數字,從上到下密密麻麻地。

別看這麽小小的一張紙,那就是最切實的民生,如果隻是一方父母,這個數字將決定他的官聲前途,說白了就是兩個字“平抑”,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

“正是,比照昨日又上漲了二十多文,一些大戶有自己的商路,供應還算充足,小一點的隻能外購,隻怕難以維持。百姓們已有些議論,不少人開始屯積,唯恐米價高了承受不起。”

李庭芝放下那張紙,看了張士遜一眼,眼圈緊凹,皺紋深現,顯見著壓力不小。這也難怪,他是提出建議之人,現在的結果雖然已經有所預料,可真到了眼前,隻要想想百姓的遭遇,又怎麽可麽可能會無動於衷?

“慈不掌兵”啊,李庭芝自己也是深知這一點,不管最後是什麽結果,百姓花高價買的糧沒有辦法去作出補償,但為了即將到來的戰事,他隻能狠下這個心。

“你估摸著,現在府內的糧船約有幾許?”李庭芝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他相信眼前之人會想得通。

“下官與屬吏們統計了一下,大致在十五萬到二十萬石之間,最近這些天,來船數量明顯增多,甚至有遠至兩廣的行商載糧而來,可見咱們發出的消息已見成效。”

見他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李庭芝哪裏還能猜不出他的意思,現在的數量頗為可觀,是不是可以收網了?

“嗯,你帶人繼續盯著,等到至少有三十萬石糧食進了建康府,再來知會本帥。從現在起,任何關於糧食之事都不要送進來,你再次進府之日,便是城中發動之時,明白了麽?”

李庭芝的一番話就像是軍令一般,將張士遜說得目瞪口呆,三十萬石,也就是說在現有的基礎上翻一倍,他無法想像那時城中會是何等景像,百姓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活撕了他?

“大帥,使不得啊,若是照此行事,民怨沸騰之下,朝廷那處要如何交待?下官不過一微末小吏,死不足惜,可大帥身係東南半壁,怎能有失,還望三思。”張士遜說完便是一個長揖。

“本帥知你句句肺腑,可時不我待了,韃子已在河南、山東等地集結大軍,你可知通往襄陽府的路上全是大車,日夜不絕!士遜,你說錯了,死不足惜的那個人是某,無論是對百姓還是對朝廷。”

李庭芝一把將他扶起來,語帶誠懇地說道,新消息是探子剛剛傳來的,元人的河南等地行中書省參知政事塔出到了歸德府,此人也是老對手了,去歲的戰事中曾兵出淮西,在安豐軍、濠州一線發動攻勢,隻是沒有得逞而已。

而同時,襄陽府這個去年的出發地,也在大舉進行著集結,糧草、軍械、人員不斷地從後方運來,那些毫無遮掩的行動,根本不用借助任何事物,就能輕易地打探到。

“下官明白了,大帥放心,我等定會全力以赴,隻不過,若是數量達到三十萬石以上,府內準備的錢財就不夠了,還望大帥早作打算。”

“隻管去做,萬事有我,本帥現在連言官彈劾都不怕了,還會在乎官聲民望?”李庭芝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說道。

這麽平靜的話語,聽在張士遜耳中,竟然有幾分狠厲之色,心中突得一凜,頓時想到了一種可能。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的這位李大帥行事似乎有了些當日那位劉太守的影子。走出府去,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日頭,他無語地搖了搖頭。

臨安城中,王熵拿起了今天最後一封奏章,準備看完之後就結束一日的公事,這些奏章的內容全是應朝廷所請,對政事、軍事、財計等提出的建議。

當然,其中大部分都是空話,很難看到讓人眼前一亮的措施,對此,王熵早已習以為常,原本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的無奈之舉,誰叫現在朝廷沒錢了呢?

先看了看名字,是刑部的一個給事中,王熵記得此人,應該是淳佑年間的進士,如此老的資格才混成現在這樣子,能力自不必說。

《為瓊州市舶司上書言二三事》長長的標題一入眼,王熵就微微有些奇怪,看了一天的類似文章,其中多數都是關天政事和軍事的,財計方麵的非常少,更別提靠譜的。

一個刑部官員,大言不饞地上書,說的卻是市舶司的事,讓他反而好奇起來,不知道裏麵寫的是什麽?

文章不算長,但是算得上言之有物,並不是虛言唬人,王熵恍惚記得這樣的提議似乎哪一朝提起過,後來不了了之了,但瓊州的地理位置,正哪文中所說,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至於收益,文中寫得很含糊,一年約為百萬瑉,王熵倒是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因為這已經超過了廣、明兩地,達到泉州的幾乎半數。

明州?慶元府,王熵突然想起來,就在今天,以葉夢鼎出任沿海製置大使、判慶元府的詔書入部歸檔,其消息也明載邸報廣發天下,成為定局,當然也準了他所辭去的慶元府市舶司事。

看著眼前的這封奏書,王熵隱隱覺得有什麽東西沒抓住,朝廷已經設了廣、明、泉三司,再於別處開埠的可能不大,類似這樣的提議,根本就通不過啊?

“來人,去將信國公的那封辭章取來,就是前幾日的那一封,快去。”王熵叫來一個直舍,吩咐了一句,這些已經處理過的奏章都放在皇史宬,離此到是不算遠。

取出已經作出批示,蓋上大印的辭章,王熵盯著上麵那個標題《請辭慶元府市舶司事》看了半天,又對照著剛剛手上的那封奏章,沉默了一會,突然醒悟了過來。

“這個葉鎮之,把所有人都涮了!”王熵搖搖頭苦笑著自言自語。

原因很簡單,葉夢鼎寫的其實都不算是辭章,他是要求朝廷裁撤慶元府市舶司,而並不是自己辭職,因為那標題裏麵,沒有“提舉”二字!

現在怎麽辦?朝廷不但準了他的奏,而且已經上了邸報,這能怪誰?過手的所有人都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倒底是葉夢鼎有意為之,還是別的什麽,現在來說都已經晚了。

劉禹回到後世的時候,陳述剛剛和蘇微回到賓館,看上去兩人都喝了酒,前者已經眼神迷離腿腳酸軟了,幾乎是蘇微攙著她進的房。

“去哪喝成這樣?”劉禹趕緊上前幫忙,兩人將她扶到沙發上躺下,蘇微進去拿了條毛巾和一個盆,以防她吐出來。

“和區政府幾個部門的人吃飯,還不就是那塊地的事嗎,基本上敲定了,明天就去草簽合同,鄉鎮村那裏已經開始做土地丈量,隻等咱們的資金到位,就能開始土建。有個區裏的領導暗示咱們把三通一平這塊交給他的一個什麽親戚,我覺得事情不大就口頭應下了,不然這會還沒完呢。”

蘇微一邊俯下身子幫陳述擦臉,一邊向劉禹解釋今天的行程,劉禹點點頭沒有說話,他沒功夫參加這樣的應酬,隻能壓給別人,國內做事情就是這樣,大部分成果都是在酒桌談出來的。

“那幫人盡灌咱們倆酒了,同去的一個男同事,擋了幾輪就趴在了桌子上,還好述姐仗義,硬碰硬地和他們幹了好幾瓶白的,硬是把領頭的嚇到了,我倆才能全身而退,他們本來還想拉我們去唱K,你猜述姐說什麽?”

“噢?怎麽說的?”劉禹轉過頭看著她。

“她說家裏孩子才滿月,等著回去喂奶,把那幫孫子全給說愣了,誰也沒敢再攔著。”蘇微輕輕地笑了一下,臉上的紅暈恰到好處地散開了,就像一朵綻開的玫瑰。

從認識胖子開始,劉禹就知道陳述的酒量不錯,自己也完全不是她對手,不過今天酒桌上的慘烈,他能夠想見到,那些人都是海裏殺出來的,陳述能堅持到回家才倒下,隻能為了蘇微,他的心裏很感激。

“都是我不好,幫不上忙還拖累了述姐。”蘇微收起笑容,表情黯淡下去,劉禹拍了拍她的手背,正想說句安慰的話,就聽見一個聲音響起來。

“男人......都TM不是好東西,老娘才不稀罕呢。”說完,陳述似乎睜開了眼,看了看蹲在她麵前的一男一女。

“禹子啊,你可得......看好了,別讓......大灰狼把小白兔給......叼走了。”話音剛落,她就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隻留下二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