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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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兩難

瓊州海峽最窄處不過三十餘裏,寬者也不到七十裏,將近三百艘海船雲集一處,黑壓壓的一大片,幾乎堵住了整個出海口。不論是他們正對著的瓊州還是對麵的雷州,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百姓們紛紛逃亡,官員們則惶惶不可終日。

無論從哪裏來的商船都自覺得躲了起來,海峽就這樣被封鎖了,也用不著楊飛天天去堵。這樣的情形暫時沒有影響到知雷州虞應龍的心情,他正忙著為十賢祠的事忙著,那可是足以記入地方誌的盛舉,至於賊人,又沒上雷州的岸,關他什麽事。

當然那也是因為州治所在的海康縣沒有靠著瓊州海峽的緣故,而位於其下的徐聞縣就不同了。知縣跑到州城的時候,天都快黑了,硬是叫開了城門,虞應龍不得不召見他,因為這是軍情大事。

“下官......下官非是棄城,實是縣中人心難定,不得不來求救耳,還望太守速速發兵,以解民於倒懸。”

看得出這位知縣跑了很長的路,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官儀了,虞應龍皺著眉頭看了看他,似乎在怪他撓了自家的興致。

“徐聞縣。”

“下官在。”

知縣愣了一會才答道,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位虞太守要同他打官腔。

“賊人到了何處?可曾上岸,有多少人,何人居首,你來之前做了哪些防備之策?”

劈頭蓋臉的一通問下來,知縣有些茫然了,太守的不滿已經寫在了臉上,可這麽大的匪情,難道自己不來稟報?瞞得過去嗎。

“回太守,賊人聚於海麵上,沿海的百姓俱已逃入城中,下官來之前,他們並未登岸,城中兵丁已關閉四門。可縣中總共不過數百人,若是賊人攻城,哪裏守得住,故此......”

“也就是說,賊還未入境,你就擅離職守了?”

虞應龍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喝道。

“太守容稟,下官這也是不得已,賊人勢眾,若是等他們上岸,就來不及了。”

知縣抗聲說道,他一心的委屈,實在想不通為什麽太守會突然發難。

“來不及什麽?來不及跑麽。”

虞應龍理也不理他的說辭,滿臉盡是諷刺之色。

“聚集守兵、收攏糧草,馬上去!若是城池有失,本官定要動本參你。”

虞應龍揮了揮衣袖,便下了逐客令,也不管這時候天都黑了。知縣被噎得目瞪口呆,抗辯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下官遵命,還望太守看在一州同僚份上,稍加援手。”

見太守背著身沒有應聲,他隻得拱了拱手,抬腳走出了州衙。外麵夜色如水,天上繁星點點,不就是走夜路麽?他咬了咬牙,在隨從的幫助下上了馬,帶著向城門馳去。

“人走了麽?”

聽到堂外響起的腳步聲,虞應龍問了一句,自從知縣走後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什麽人?”

王大戶一頭霧水地反問,他一路走來沒有碰到什麽人啊。

“喔,是你呀,無事無事。怎麽?家人都安頓妥當了麽。”

虞應龍見問錯了人,自失地一笑,招呼他坐下,王家是昨日裏入的城,一家子大小數十口,就像是逃難一樣。

“多承關心,已經安置了。”

王大戶感激地拱手說道,在他心裏,自己一家已經和逃難差不多,瓊州城外聚集著無數的賊人,如果不跑出來,怕是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你我兩家的關係,無須客氣。”

虞應龍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這一大家子人雖然土了些,可怎麽說也是正經親戚,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傳出去名聲就毀了。

“某此來另有一事,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唔?”

“據可靠消息,此次賊人聚集,是為對麵而來,咱們這裏不會有事。”

王大戶神神秘秘地說道,虞應龍吃了一驚,表麵上卻聲色不動,自己的這個姻親有些門道,往往能探得一些不為人所知的小道消息,偏偏還很準確。

“他們是要尋仇還是另有目地?”

“這個就不知而知了,或者兼而有之吧,總之隻要不進海峽,便會無事,賊人不會上來,州中可保無逾。”

實情,王大戶並沒有合盤托出,哪怕麵前是他的姻親,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翻臉呢,這可是通匪的大罪。

“是嗎?”

他略為閃爍的眼神沒有逃過官場老手虞應龍的眼,既然他不肯說,虞應龍也就不問,隻要賊人不上岸就好,對麵會怎麽樣,沒有他的責任,也輪不到他去操心。

接下來,王大戶隻略喝了口茶就告辭而出,他前來本來有些炫耀之意,出來的時候卻感覺自己魯莽了些,這樣的事不是他能摻和的。

雷州城外,頂著夜色趕路的還不隻是徐聞知縣一行人,比他們更早些的時候,城門臨近關上的一刻,幾騎就率先出了門,直奔向海峽的方向而去。

孫勝夫的胯下是一匹上好的大食馬,毛色光亮四肢有力,個頭更是高出尋常的不少,這樣的馬兒在大宋是稀罕物,可在他蒲家,卻是尋常。

探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告知那些人,趁著現在官府沒有反應過來,達到目地就撤離,事情便能神不知鬼不覺。

從這裏一直到福建路,隻有廣州那裏還有幾條兵船,其餘的地方根本不足為慮。就算萬一朝廷知道發了狠,調兵遣將也須要時日,所以這一趟的風險並不大,他才能說得那些人一齊行事。

他十分慶幸走了這麽一趟,否則就完全做了無用功,誰會想到瓊州市舶司不在州治呢?

瓊山縣城的正門上沒有尋常的城樓,隻有一個平台,不知道是被拆了還是燒了。劉禹舉著個望遠鏡觀察著城外,這些賊人還是挺狡猾的,來的人不多也就罷了,表現得還這麽小心翼翼,離著這麽遠與其說是圍城還不如說是監視。

他左右布滿了守兵,全是新近招募的,所有人才不過操練了十來天,突然就遇到了這麽大一股賊人,看樣子都有些膽怯,劉禹沒有刻意去鼓動啥的,就這麽讓賊人看到更好。

離著城大概半裏地遠,幾十個火堆燃起在空地上,不一會兒就升起了食物的炊煙,這些賊人還真是大膽,就在守軍的眼皮子底下開始做飯,還肆無忌憚地大聲言笑。

劉禹感覺有些可笑,他在引誘人家來圍城,好離海岸遠一些,人家在城下引誘他出城作戰,接下來要做什麽?比誰的耐心更多一些麽,他也不知道。

城外的賊人當中,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同樣在觀察著城樓的情形,太遠了看不清楚,隻知道城牆上一排排的火光下滿是手執刀槍的軍士,人數倒是不多,可這城牆卻是任何一個賊人都不想去爬的。

四周已經被他打探清楚了,一個活人都沒有,百姓全都逃進了城裏,看樣子全是倉促而為,有些家畜都給扔下了,正好便宜了他們。

“嘶!”地一聲,他將一個雞大腿啃去了半邊,滿嘴的肉香直沁心底,還是陸上好啊,有吃有喝還有......一想到破城之後任其所為,他的眼睛放出了精光。

他之所以決定晚上就這麽紮在城外,冒險的目地隻有一個,看看守軍會不會出城偷襲?他們一共隻來了幾百人,如果這點人都能嚇得守軍不敢出城,那他心裏就有了底了。

“回去告訴大檔頭,我等若是無事,便一齊上吧,城外鳥毛都沒一根,要想發財還得破城。”

不得不說,他選定的這個地方很講究,離著城有半裏多地,守軍有什麽動靜也能及時做出反應,離海岸不算太遠,跑起來也快,隻要跳入海中,官兵又能奈他何。

老二派人送回來的孝敬不算很多,自然不可能做到人人有份,聞到大船上傳出的肉香,讓四周的船上,包括大檔頭自己的部屬都頗有微詞,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可就這麽點東西,就是他想分也沒有辦法。

於是,各船的船主都表達了強烈的上岸撈一把的願望,在他們看來,守軍如此懦弱,不趁勢攻下縣城,就枉對這一次集結了,不是有句俗話‘賊不走空’嘛。

“也罷,若是今晚沒有動靜,明日一早,各船分出半數,全都上去,讓官府老兒見識見識咱們東海八島十一礁的氣勢。”

見已經無法阻止了,大檔頭索性豪爽了一把,他能當上這個盟主,也是各路人馬給麵子,一旦讓人家不滿意了,誰又會甘願頭上多一個管事的?

眾人見心願達成,都齊聲歡呼起來,在空曠的夜空中四下飄散,就連遠到瓊山縣城的地方都隱隱聽得到,守兵們更是麵麵相覷不知道賊人意欲何為。

到了第二日破曉時分,城外緊張了一夜的賊人們終於迎來了天亮,老二不敢怠慢,趕緊將信號傳回海船上。隨著大檔頭的一聲令下,各大小船隻紛紛開始行動,無數的小舟被放了下來,一船船的賊人被送到了岸上。

仍呆在大船上的大檔頭看著千帆競渡的壯觀場麵,頓時就有一股躊躇滿誌的豪情油然而生,這樣龐大的人數讓他感覺直接就能將那個小小的縣城給淹了,看看上得差不多了,正打算親自上岸的時候,突然旁邊響起一個聲音。

“大檔頭,快看,孫先生回來了。”

一個手下指著後方說道,大檔頭停下了腳步,一隻小船從船隊中穿過,輕巧地靠上了他的大船,沿著軟梯爬上來的,正是昨日離去的孫勝夫。

“你說什麽?”

孫勝夫的話讓他愣在了那裏,搞了半天,居然連地點都錯了。

“朝廷將市舶司設在臨高,攻擊此城並無用處,某懇請大檔頭收兵轉向,隻要得了手,蒲家就會兌現承諾,絕不食言。”

他當然知道應該怎麽做,可是現在可用之兵都已經登了岸,大部分人已經急不可耐地衝到了前麵去,此刻讓他們回轉?這可不是什麽禁軍,人家就算聽了,也勢必士氣大降。

可孫勝夫的熱切眼光也讓他難以招架,畢竟事前有言在先,自己又是被稱為一諾千金的漢子,看著岸上亂哄哄的局麵,他不由得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兩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