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消息被及時地傳遞回了臨安城,劉禹在書房中翻看著,不時地根據具體問題發出指令,幾個親兵馬上就將這些指令發出去,像一張網撒向了四麵八方,這種“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感覺,讓他非常滿意。
“薑招撫所部到何處了?已經到了廣州外海,嗯,告知楊行潛,做好接應準備,上陸後全部換成廣南的軍號,從潮州過境,水軍也是一樣,將海司旗號收起來。”
“張青雲還沒有退出城外?傳令過去,就說本官說的,不論他現在在做什麽,都一應放下,必須在一日之內撤到城外,立刻!”
“什麽?雉姐兒又跟去了,還稍帶上了別人,我去。”
劉禹聽到最後一個消息,不由得冒出一個現代詞匯,他現在已經顧不上生氣了,李十一此行的任務很重要,沒功夫陪她們來來回回地接送,簡單地考慮了一會,他還是決定隨她吧。
“告訴李十一,不論何人,都要聽他的調遣,切記不可擅自行事,若有違抗者......讓他相機行事。”
本想說句什麽重話的,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去,真要出了什麽事,還不是得全力營救,打不得罰不得。劉禹隻能讓李十一自己去處理,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好在看上去一切都還算順利,楊行潛已經抵達了廣州城,薑才的人馬也接近了那裏,泉州城被晝夜不停地盯著,有什麽異常都會及時地反饋回來。劉禹站起身,拿起案上的一麵小旗子,插在了放在屋中間的一塊沙盤上。
這塊沙盤是他讓親兵們做的,大致上就是以泉州城為中心的範圍,數據主要來源於張青雲他們的所得,到現在仍然在不斷地完善中,可信度要比後世推測出來的高一些。
“這便是大宋麽?好生有趣。”
璟娘是來給他送吃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進來的時候,劉禹已經將事情大致上處理完了,正站在沙盤前發呆。
“隻是大宋治下很小的一塊,要是將全部的領土做出來,隻怕整個府第都擺不下。”劉禹將她攬到身邊,就著她的手吃了一塊糕點。
“原來有那般大啊,可惜奴隻到過寧海和這臨安,不知別處是何等光景。”
璟娘悠悠地說了一句,劉禹知道她在羨慕誰,可惜這不是後世,他也沒法答應帶著妻子去全國旅遊。好在璟娘也隻是說說而已,不管去到哪裏,最重要的就是夫君能在身邊,那樣的話,哪裏又有什麽區別呢。
離著午時還有一會兒,妻子應該是小睡之後剛起來的,身上有著沐浴過後的清香,劉禹很喜歡這股味道,自然、清新,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發完這句感歎,璟娘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讓夫君攬著自己的腰,她知道夫君在籌謀著一件大事,對於自己幫不上忙的事情,她沒有多少好奇心,能夠這麽陪他一會兒,就足夠了。
隻是好景不長,這份寧靜被突如其來的訪客給打破了,劉禹看著帖子上工整的字體,心想這人還真是個急性子,不過一天就追到了自己家裏來。
“將人請到這裏來,把這個拿下去,換成瓊州的送上來。”
既然有客到訪,璟娘便放下吃食離開了書房,再過一會兒,她還要去準備午飯,這樣的日子是愉快而又充實的,在她的心裏隱隱有個願望,真盼著這場談判永遠繼續下去就好了。
“好你個劉子青,某與你無冤無仇,何故屢次加害於某?”
隨著一聲高呼,兵部侍郎黃鏞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不待人通報他就徑直推門走了進來,屋內幾個親兵正巧擺好了沙盤,都轉身退了出去。
“這是......瓊州?”
看到桌子上活靈活現的沙盤,黃鏞立時就忘了自己是來興師問罪的,圍著沙盤上的圖樣指指點點,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
“嗯,這裏就是瓊山縣城,這是瓊州港碼頭,海峽對麵是雷州,這裏是水軍大寨,沿著這條路過去,便是臨高縣城,這裏是一處天然的港灣,也是市舶司所在地。”
“道子兄,便是歿於此處麽?”在標示著臨高縣的那一帶,沒有什麽建築,顯得十分荒涼,黃鏞喃喃地看著那片沙土,似乎不敢相信人就是在那裏沒了。
“嗯,市舶司選址到開工,都是他親力親為,如今你接掌了,還望嚴加督促,以期早日完工,方能告慰他在天之靈。”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兩人說到這裏都沉默了下去,昨日在大殿之上,黃鏞突然聽到有人舉薦自己,而舉薦的這個人他還認識,兩人說不上有什麽交情,在京師也素無往來,那這樣的舉動就耐人尋味了,與其在家裏著急,還不如上門問個清楚,好在此人多少也有些名氣,府第倒是不難找。
至於這個職事,他從心裏並不想拒絕,自建康一行回來後,他這個兵部侍郎就顯得無所事事,眼看著當日自己的副使都升了尚書還擔負著和議的重任,說心裏不著急肯定是假的,可以他的個性也不屑於去鑽營。
江南一行出自陳宜中的舉薦,可他並不是陳宜中的人,兩人的交情也止於當年那個事件,說到這一點,曾唯同他也是一樣,並沒有什麽不同。
眼下有個機會出外,而且是執掌一司主官,雖說有些偏遠,可黃鏞並不在乎這個,當年流放也差不多就是這個距離,重要的是,那是一樁建功立業的好事,能夠讓他心動。
“某有一事不明,可否告之?”這個問題不問清楚,他的心裏就著實有些癢,當然進門那句話隻是隨口說說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此人會害他。
“不是某。”
劉禹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麽,昨天出人意料地當廷推薦,不僅他本人愣住了,就連滿朝文武都沒人想到,結果非常順利地就通過了。
“舉薦你的人是曾道子,某不過替他傳個話而已。”
劉禹的回答讓他一愣,可是抬頭一看,這個年青人的表情無比嚴肅,根本不像是開玩笑,況且也沒有人會去拿死人開玩笑,黃鏞轉頭看著那付沙盤,漸漸好像明白了什麽。
“器之兄,某敢保證,等你到了那裏,一定不會後悔,那裏值得你我付出心血,甚至是性命。”
既然他沒有說出拒絕的話,劉禹就知道這件事多半成了,相信他到了瓊州,會和所有看到的人一樣,喜歡上那種翻天覆地的變化,特別是這種變化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奇怪的是,又是過去了一天,依然沒有人來通知他恢複談判,元人也沒有催促,雙方似乎在冷戰中。既然如此,劉禹也樂得清閑,他自己的事還忙不過來呢。
陳宜中最近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南邊出了這麽大的事,還要藏著掖著。兩處戰功要封賞,將士要撫恤,朝廷又拿不出多少銀錢,這個分寸要如何掌握都是傷腦筋的事。
這倒也罷了,擬好的條陳到政事堂,卻沒有順利地通過,讓他不禁有些惱火。問題並沒有出在蜀中,張玨的功績有目共睹,升四川製置使,加開府儀同三司,封公爵都是應有之義。
此外,他的部下中,王世昌知瀘州,張萬知涪州,趙安升了重慶都統,餘者也各有封賞,這個沒有什麽異議。問題出在薑才這邊,原因則是當地的大戶聯合起來將他給告了。
“這是什麽時候來的?”
陳宜中看了看隨著公~文送上來的狀紙,洋洋灑灑幾萬字,如果單單看這上麵的話,一樁樁、一件件都表明薑才非但無功,還是個欺辱鄉紳、滋擾民間的大兵痞。
“今日剛剛到的,這裏還有知雷州虞應龍發來的公函,說他縱匪入寇,魚肉鄉裏,你要不要看看?”
留夢炎將公~文抽出來放到了桌上,二者是一起進的京,當地大戶把官司打到了雷州,可瓊海又不歸雷州管,甚至廣西路治也不行,於是隻能一塊送進了京師。
原本按樞府擬定的封賞,薑才有兩次剿匪之功,直接升任侍衛馬軍副都指揮使,將來可以接金明的位子,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切,陳宜中知道不可能了。
“要派員下去?”
“黃器之接了市舶司之職,某與平章商議了一下,一事不煩二主,就著他兼了這個差使吧。”
連人選都出來了,陳宜中還有什麽可說的,這種事情可能有也可能沒有,戰爭期間,發生不希奇。如果非要較這個真,統兵的武將隻怕都難逃脫,包括蜀中的張玨在內。
好在就算是坐實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罪,隻是這一趟的功績,肯定就沒有了,薑才如果想要回京,還得再等等。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當然有些遺憾,原本有心借此將薑才一舉收入囊中,此人是個將才,萬一以後有了戰事,緩急之間也拿得出手,將這樣的人放在瓊州那種地方,還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