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雷蒙一直都不認為安格爾堅持的平民革命有成功的可能：貴族的強大，可不是一般人看到的那些表象就能猜測出來的。更關鍵的是，貴族社會並不缺少自我調節的能力。
即使三大帝國的皇帝，也不會認為貴族的權力就是那麽天經地義，從而進一步頑固的認為：三族社會出現問題，就是問題本身的問題，貴族治理社會的方式沒有出任何問題，貴族的統治，也沒可能出問題。
這樣看來，麵對貴族社會這個龐然大物，安格爾的個人努力，確實渺小得可以忽視。雷蒙認為，安格爾的平民革命，最多也就是將來給貴族社會增加一些談資，甚至不能給三族社會帶來任何變化。
既然如此，雷蒙當然希望自己的這個朋友能選擇一個有把握些的方向努力。搶上一個王國之後，安格爾同樣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治理那個國家。即使不能完全實現最初的想法，至少，也會產生相當的作用。
連雷蒙都這樣說，安格爾不能再把搶個王國的事情看成女孩子不切實際的想法。嗯，或許那還著帶點兒別有用心的暗示？
以安格爾這段時間和雷蒙的接觸，以及對雷蒙的了解，他當然知道：雷蒙輕易不會就一件事明確表態。即使看似隨意的讚同或者否定，在雷蒙來說，那也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而以雷蒙的人生閱曆來說，他能很確定的表明立場的事情，事情本身差不多應該也就是那樣了。
安格爾看著雷蒙，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不行，貴族的影響力太大，那樣很難改過來的。”
安格爾給雷蒙講過自己的想法，對平民革命，雷蒙從未表示過明確的意見。但是在適當提高平民地位的問題上，雷蒙基本還是認可安格爾的意見的。
而且在這個問題上，兩人也做過交流，雷蒙的意見，和安格爾最初的打算差不多：掌握一塊領地，推行自己的思想。當然在方案設想上，因為雷蒙的閱曆更豐富，提出的具體方案更具操作性，更容易實現。但相應的，也更加倚重傳統的貴族力量。
所以，即使雷蒙沒有說出來，安格爾也知道西蒙剛才那句的意思：仍然是勸安格爾掌握一片區域，在那些地方推行自己的思想。與以前不同的，無非是把控製範圍從領地換成了王國，發揮作用的方式從家族長老換成了國王而已。
安格爾的反駁，並沒有讓雷蒙感到意外。這段時間兩人談到此事，各自所持的不同見解，已然碰撞過好幾次。正如安格爾能從他的前半截話裏聽出後麵的意思。雷蒙也能從安格爾的結論中，明白他做出這個結論的前導過程。
雷蒙沒有開口，青霜卻說道：“安格爾，如果你擔心王國裏那些貴族的抵觸，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化解：宗教。”
青霜對雷蒙和安格爾的意見碰撞，早就已經很熟悉了。畢竟，雷蒙是她丈夫，很多事她問起來，雷蒙也會轉述給她。
何況安格爾和雷蒙的爭執，有好幾次幹脆就是當著青霜的麵進行的。青霜就是對政治再不感興趣，為了滿足自己那份好奇心，也要了解一下：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自己平時很隨和的丈夫，與他當做朋友的安格爾爭得麵紅耳赤。
所以，今天安格爾和雷蒙打的啞謎，別人或許聽不明白，青霜卻很清楚：這兩人意見分歧的地方，她早就已經知道了。
而且，青霜最近也在思考一個問題：華子良給流浪貴族出的那個利用宗教擴大影響的手段，到底應該怎麽用？
這事還得說青霜受到了這片地區貴族的啟發：為了不給控魔師契約貴族的地位，他們編造出來一個魔法之神，利用魔法之神的詛咒這個理由來解釋控魔師的某些特點，居然真的成功了！
青霜認真的考慮了這些貴族的做法，大致總結出了幾條可以借鑒的創立宗教的經驗。
第一，宣揚的內容必須是被宣揚的對象不了解的，控製不住的。比如，控魔師的實力特點，確實和一般職業者大不相同，而且提升起來更困難。
第二，用一個無法被證實，同樣也無法被證偽的對象，來解釋這些不了解和不受控。就說這些貴族的做為，他們如果是用妖魔族、龍族、精靈甚至智慧龍族來編這個詛咒，流傳的時間稍長，傳出去之後，都有可能被這些種族站出來揭穿。
但他們偏偏用的是誰也沒見過的魔法之神，而且，這個魔法之神估計也不會突然從哪裏冒出來說：根本沒有魔法之神的詛咒這回事。所以，他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將來這種解釋的影響力的增大，說不定，控魔師的由來，還真就被他們聯係到什麽詛咒上了。
第三，卻是青霜從那些貴族首鼠兩端的錯誤上，總結出來的經驗。
既然編造出了魔法之神，那就應該堅定信念大力宣揚，積極擴大其影響力呀！怎麽這些貴族內部，都有不同的意見分歧？或許，正因為魔法之神是他們編造出來的，他們自己都不相信，所以才那麽遮遮掩掩猶猶豫豫的。
青霜認為：這樣絕對是失策了。他們自己不相信，可以鼓動那些相信的人去宣揚去擴大影響啊！即使因此引發很大的爭議也沒有問題。
反正，要證明對一個實實在在的事物的描述有錯誤，是比較容易的事。可要證明對一個完全編造出來的事物的描述有錯誤，那簡直就是無中生有的事。爭議到最後，說不定還真就從無中生出有來。
青霜都想過了：如果是她的話，就故意編造出相當多的細節出來，這樣有些地方免不了就會出現漏洞。讓大家圍繞這些漏洞來回爭慢慢修改，爭到後來，假的也就變成真的了。嗯，至少，會有真的相信的人存在。
當然，要形成一種宗教不可能如此簡單。首先，一開始必須有堅定的信奉者為了這個宗教付出代價。甚至是需要殉教者。而這些人的付出和殉教，最後應該產生一個明顯的效果。
青霜已經有了一個不是很清晰的設想：流浪貴族可以借用龍島的部分力量，是能夠做到一些普通貴族做不到的事情的。如果假借一些宗教的名義，把這些事情展示出來，應該能夠吸引到一些信奉者。嗯，現在青霜已經接受了華子良的建議，有向神棍轉變的趨勢。
流浪貴族的出現，是為了整合大陸上的三族。眼下來看，整合三族，其實就是整合各國的貴族。三族長老會本身就是一個整體，體現著三族共同的力量，這倒是不用流浪貴族插手。
要整合三族，最好的途徑，當然是通過三族社會自己進行。大陸上舊有的勢力已經形成了自己的運轉模式，流浪貴族靠過去，未必能有什麽影響，推出的宗教恐怕也不會得到太多的支持。
正好安格爾想走出一條新路。如果他真的拿下一個王國，青霜就可以借安格爾清理原有勢力的機會，一邊提供幫助，一邊大力推行自己的宗教了。
青霜很概括的把自己的設想說了一遍，連她打算推出的宗教框架也沒瞞著眾人。至於這會不會導致在場的人不相信她編出來的宗教，青霜是根本不在乎的：你們信不信無所謂，隻要有人信就行。
當然，青霜的構想也不是那麽完全憑空捏造，還是有一些生活基礎的。
她借用了三族社會普遍存在的祖靈信仰，把一些儀式、稱呼還有禱告程序具體化明確化，形成了相當嚴謹的宗教形式。而且，這些形式可不光是個樣子貨，其實也暗含著一些修煉的方法和技巧，有的還挺高明。
當然，那些高明的方法和技巧一般人學了也沒用。這就像平民去排屠龍戰陣，實力不到，就是空架子。但那些一般的宗教形式，還是具有普遍意義的，掌握了其中的關竅，普通人也可以借此提升實力。
說到後來，青霜甚至當場向輕寒谘詢，她的一些構想借助魔法陣實現的可能。青霜對魔法陣的掌握，也隻是普通人的程度，估計還夠不上陣法師的水準。
得到輕寒比較肯定的答複後，青霜對安格爾說：“華子良幫我出這個借助宗教方式的主意，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不用對你隱瞞什麽，直接就攤開說了。怎麽樣，聽了我的設想，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借這個方法解決你王國內原來那些反對你的貴族？”
安格爾愣了一下，說：“這個，好像我還沒有把王位搶過來吧。”
“怎麽？有圖坦卡蒙家族的支持，你還擔心拿不下一個王國？”
青霜稍稍驚訝了一下，轉念又說：“嗯，你這樣想也對，料敵從寬嘛。那我再給你提供一些支持。在大陸的流浪貴族每年會定期交流，到時候，我幫你說服幾個流浪貴族加入你這一邊。他們雖然不能直接出手，做為家族長老，也是一個強大家族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