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個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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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禍起蕭牆

華燈鬧,銀蟾照。萬家羅幕香風透。金尊側,花顏色。醉裏人人,向人情極。惜、惜、惜。

春寒峭,腰肢小。鬢雲斜嚲蛾兒嫋。清宵寂,香閨隔。好夢難尋,雨蹤雲跡。憶、憶、憶。

 

偷懶打諢慣了的脫脫八百年熬一次湯藥就扯著嗓門,深怕別人不知道她做事了:“娘娘,藥來了。”

她的大嗓門震得旁邊幾個宮女厭棄地捂著耳朵。

萬夫葭斜著眼不屑道:“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沒有禮教。”

脫脫一聽怒了:“洪都不是鄉下!是江西治所!”

萬夫葭用眼睛的餘光看著脫脫:“那還不是鄉下。”在很多京城人眼中,京城之外的,全是鄉下。

脫脫一聽她們這麽瞧不起外地人,很是氣惱,跑進內殿,一不小心撞到了皇上,滾燙的藥就全撒在了朱佑樘身上。

“皇上恕罪!”脫脫嚇得跪倒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朱佑樘疼得牙齒直打顫,手都被燙起泡了,他趕緊脫了外袍,露出了線條優美的胸膛。脫脫一抬眼,頓時看傻了,他就跟一尊白玉雕像一般,美得不染纖塵。

朱佑樘看自己胸前都被藥給燙熟了,拿起手巾就往仍舊冒著水汽的身上擦。

脫脫見自己把皇上傷得這麽重,臉色慘白,拽著朱佑樘的褲子道:“皇上饒命啊!脫脫下次再也不敢了!”

朱佑樘都無語了,你拽褲子就拽褲子,怎麽還從上摸到下,誰說女人不好色,女人之所以不色,是因為沒有遇上讓她認為是“色”的男人。

“算了,你退下吧。”

脫脫一聽皇上這麽好說話,連連磕頭:“謝聖上不殺之恩!”

脫脫一整天滿腦子都是朱佑樘裸露的身體,不過一照鏡子,就跌進了殘忍的現實中,同樣是人,皇上長得驚為天神,自己就長這麽土肥圓,她又想起宮女們都欺負她,不快地對芸淺道:“她們為什麽都瞧不起我?”

芸淺無所謂道:“因為她們瞧不起她們自己。說別人的缺點,恰恰是自己所擁有的。她們曾被人看不起,傷了驕傲。所以來打擊你,以抬高自己的身價。和這些連自己都看不起的可憐人,有什麽好計較的。”

芸淺都梳洗完畢了,推著輪椅準備出外曬曬太陽,外麵幾個宮人聊得熱火朝天。

 

α道,“聽說那個唐伯虎和徐經是賄賂主考官陳敏政才中的榜,現在有人舉報,他們三個已經成為了獄友了。”

Β不可思議道,“唐公子何等有才,需要買答案嗎?”

Γ道,“那不一定,誰讓他連榜都沒發就口出狂言,說他一定是會元!他若不買考題,哪來這麽大的自信。”

δ道,“去年南京應天府舉行鄉試,十八歲的唐伯虎在酒宴上不也成竹在胸地放出狂言:今科解元舍我唐寅,更有何人!那時也沒人說他買考題啊。”

α道,“可能是他的文章寫得實在太好,當時的主考官梁儲還特意把卷子留下,給了另一個人看。看卷子的人就是這次主考官程敏政,他和唐寅一樣,小時候也是天賦異稟,後來做了李賢的女婿,平步青雲,他看過卷子後十分欣賞。”

 Β道,“這有什麽的,伯虎哥哥是如神一般的人物,大明誰心中沒藏著個唐解元。”

Γ道,“主要是程敏政出了一道讓人十分費解的題目,據說今年幾乎所有的考生都沒能找到題目的出處,還有人隻好交了白卷。”

α道,“隻有兩份卷子寫出了完美的答案。主考官程敏政當即表示,他將在這兩個考生中選出今科的會元。這兩份卷子一個是唐伯虎寫的,另一個就是徐經。”

Β嘟囔著嘴:“答出來說明我家伯虎哥哥聰明,誰還能說什麽。”

Γ道,“壞就壞在唐伯虎的那張狂的嘴上。這位哥哥考完之後參加宴會,估計是喝多了,又被人捧了兩句,老毛病又犯了,當時大家正在猜誰能夠奪得會元,唐伯虎意氣風發之下說出了一句話:諸位不要爭了,我必是今科會元!當唐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沒放榜啊!”

δ“咦”了一聲,“姐姐,我若沒記錯的話,這話你方才已經說過了。”

“是嗎?”Γ厲色道,“再說一遍給你們三榆木腦袋加深記憶不可以呀。然後很快就有人報告了皇帝。聖上當即下令核查試卷,事實果然如傳言那樣,唐寅確實是今科會元的不二人選。而選定唐寅的人正是程敏政。事態嚴重了,榜還沒出,他唐寅怎麽就能提前預知呢?”

δ道,“因為我家伯虎哥哥會占卜。”

α白眼道,“這話說出來有人信嗎?這件事情已經傳得滿城風雨,給事中華眿把矛頭直接指向了程敏政,認為他事先出賣了考題,因此唐伯虎和徐經兩人才能高中。”

Β一聽,“那最後怎麽處理的?”

Γ道,“事情已然演變成一場考場黑幕,隻好公事公辦,把這三位抓進監獄。”

脫脫發現這幾個深宮女子知道的太多了!

芸淺聽到此處,心中一沉,她詭yi地想著朱佑樘,你不懂我,正如我不懂你。這一切,估計都在他的算計之內!怪不得朱佑樘深夜不睡覺,將所有考生的考卷都看了一遍,還將有問題的伯安的卷子給抽出來,以免伯安中了狀元受牽連。

這可不是單純的兩個人舞弊,而是朝廷的黨派之爭。朱佑樘,是想借著舞弊案,將對手一網打盡!

其實李東陽是很欣賞唐寅的才華的,想救他,便和皇帝求情:“以唐寅不世之才學,無需作弊。”

皇帝溫和一笑,像初夏水上剛開的白蓮花:“老師莫慌,事情還沒查清楚,不可妄下定論,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芸淺剛起床,就瞅見朱佑樘就坐在她平常愛坐的那個榻上,看著她平常愛繡的那坨屎黃色物體。

“別的女子,刺個繡,頂多一旬便成。你倒好,快刺一年了,什麽都看不出來。”怎麽瞅怎麽像坨腸內容物。

“臣妾一想起是為陛下繡的,就放慢了手腳。”

朱佑樘一聽,溫雅一笑:“你是覺得對朕要細心一些?”

主要是一想起為你而繡,我便繡不下去了。“聖上,唐寅科舉舞弊案一看就是子虛烏有,您又何必抓他,激起民憤。”

朱佑樘一聽,民憤?“朕看抓了他,很多人開心才是。他那麽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定得罪了不少人。”

芸淺道:“可是很多女子喜歡他啊。”

“包括你?”

皇帝天天防賊一樣防著芸淺喜歡別的男人。

“不包括。”

“朕不信。”皇上見過唐寅,他長得太美,美得雌雄難辨。又很會蠱惑人心,隨便拋個媚眼就能誤人終生。朱佑樘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得不可思議,天下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男子。

“朕好看還是唐寅好看?”

芸淺不知道皇帝為何突然會來這一句:“聖上仙姿秀逸,恍如天人。哪裏是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

皇上摟著運氣的肩膀,開心一笑:“雖然知道你在騙朕,但朕依舊很開心。”

“皇上,你又多露出來一顆牙。”

朱佑樘一聽,自己又得意忘形了,趕緊抿住嘴唇:“芸淺你知道嗎,朕一向覺得什麽都是二八。十分之二的人,掌握著十分之八的財富;十分之二的貨物,掌握著十分之八的收入;十二之二的所學,掌握著十分之八的人生。人生也是這樣,十分之二的樂趣,十分之八的枯燥。但自從遇上了你,朕覺得什麽都不一樣了。因為跟你在一起,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是十分開心。你破了朕的二八定律。”

嗬嗬。

芸淺也不知他是不是又在扯謊騙女孩子了。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也跟著煽情道:“臣妾何德何能,得聖上如此抬愛。”

朱佑樘也不傻,知道芸淺又在說客套話,便道:“終有一天,你能發現朕對你的赤誠之心。”

芸淺清眸微抬,看著年輕的君主:“聖上的心中有對錯嗎?”

“有。”

“那你覺得關著唐寅,是對是錯。”

“是對。”朱佑樘道:“不是偏離事實就叫錯,尊重事實就叫對。朕是帝王,能鞏固皇權,對得起黎民百姓才叫對;讓黎民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便叫錯。朕看唐寅和寧王交往甚密。他有絕對不是個安分守己,甘於平庸之人。所以朕才打壓他。”

而唐寅到底有沒有作弊?

朱佑樘不清楚,所以他在查,不過他越查心越覺得奇怪,原來這唐寅,之所以叫唐寅,是因為他是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時生。和朱佑樘同歲啊。

唐寅出生在蘇州府吳縣吳趨裏一個普通家庭,他酗酒、狎妓、傲倨、玩世不恭。什麽都愛,就是不愛學習。不過天生麗質難自棄,隨便畫兩筆,秀才便考了第一名,舉人便考了第一名,現在會試,又是第一。

天才啊!

朱佑樘有些奇怪,去年唐父由於積鬱成疾撤手人寰。就在唐伯虎剛剛料理完父親的喪事,還沒有完全從喪父的悲痛中解脫出來時, 他母親由於哀傷過度,一病不起,終於不治逝世。不久,他的妻子徐氏也病故;緊接著他唯一的幼兒也夭折了。料理完4位親人的後事,唐伯虎又把待字閨中的妹妹遠嫁他鄉。真是禍不單行,不久後又傳來了一個噩耗, 他妹妹也意外地死去了。

一年之內連喪五個親人,不可謂不悲慟。

不過,這隻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