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辰會遊泳，探出水來大罵道：“誰備的破船！”
幾名不會遊泳的公子大喊著救命，浮浮沉沉間抱住頤辰，像抓住浮木，緊緊抱著不撒手。頤辰被他們沉得嗆了幾口水，大怒嚷道：“放開！”
放手無疑於沉水，對於不會遊泳的公子來說他是救生的希望，哪兒肯放，幾個人七手八腳地纏縛著他。頤辰被拖著往水底下，換氣不及，硬是喝了幾口水。
如果不甩開他們，他也會死！
那些人的求生意誌也很強，認準了他就死命抱著不放，頤辰在水裏踢打狂踹也不能將他們踹下去。此時，腳下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道，狠狠地將他拽了下去。
冷水淹沒頭頂，他屏住呼吸，水下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但他可以感覺不斷地有人拽著他的腳往下墜。當他踹不開腳下的束縛，已經無法製止地開始呼吸紊亂，大量的水灌進口鼻，他慌了。
他不停地撲打，身上的人不但沒有被他打開，還一個勁地扯著他一起往下墜。
完了！
他在水裏看到了凶猛猙獰的臉，一張女人慘白的臉！刹那間，像一雙手緊緊地捏住了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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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八九天陸路後，司辰一行人轉入水路。
寬闊的大海，美景美不勝收，但是走水路卻是很多人的惡夢，受不了浪的晃蕩，許多人上船上天就暈船了。
包括司辰在內。隨行的禦醫手忙腳亂地備藥，潮笙從小在海邊長大，不暈船不暈浪，常常在甲板上望著深藍的大海發呆。
“潮笙，主子叫你。”力生在不遠處喊她。
潮笙戀戀不舍地眯著眼睛看了看海，回船艙內。
司辰昨兒吐了一天，今天臉色煞白，看著疲倦極了。見他的藥還未喝，她問道：“怎麽還不吃藥？”
“太苦。”
潮笙抿唇笑了笑，端到他麵前，吹涼了藥喂他。司辰微微一笑，在她喂了幾口之後接過來，“還是不勞煩你了。”
他一仰而盡，潮笙撿了顆甜的橄欖遞給他。他就著她的手吃了，歪回床上。
“我們還要走十天水路才能到齊國邊境。”
“等過兩天你就能適應了船上的生活了，晃著晃著就習慣了。”
“那可真是難熬。”司辰閉著眼，一把將她拖到身邊，“我暈得難受，你陪陪我。”
潮笙說：“不如下棋？”
“那我會輸得更厲害。”他勾唇笑道，“既然你精神很好，不如念書給我聽吧。”
她偏頭道：“念什麽？”
他閉著眼睛在床頭摸了一陣，把《商君書》遞給她。潮笙看了看它，問道：“是學習為君之道的書？”
“可以說是吧，幾朝太子必讀的書。雖然無味，但總要看看。”
潮笙便按照放書簽的書頁開始讀。才讀兩頁，艙門被叩響，得到司辰的指示後，孟華推門走了進來。
“主子，顧勇求見。”
司辰微微睜開眼，眸中射出一抹亮光。“傳。”
顧勇一身黑色短打出現在艙內，抱了抱拳，正要回話，見潮笙在，有些顧忌。司辰道：“無妨，說吧。”
顧勇道：“臣剛剛得知，頤辰王爺三日前遊湖，不幸沉船。”
司辰臉上雲淡風清地，“沉船？人呢？”
“不幸，沒能及時撈救，當場溺斃。”
潮笙的耳朵嗡得一聲響！
溺斃？
淹死了？！
身旁的司辰眼眸微眯，“溺死了？果真？”
“千真萬確。”
司辰好久長地一陣沉默，揮了揮手，顧勇很明白地退了出去。
船艙裏極安靜，靜得連他冷笑了一聲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潮笙輕聲問他：“要去赴喪嗎？”
“不必。”司辰靠回床上，“東宮裏自然有人替我打點赴喪事宜，至於我麽，身在外，消息不靈便。不去也沒什麽。”
他臉上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慰，更沒有失去手足的疼惜。哦，他們的感情完全稱不上手足！帝王家的親情真正可悲，縱然有一天自家兄弟死了，不會有人真心替他們掉眼淚，還覺得又少了個眼中釘。
“潮笙，你覺得我們冷血吧？可帝王家，本來就是這樣。”
“不說不是一母所出，就算是一母所出，隻要有權利，就有鬥爭。”
“我們無力於改變。這種廝殺，從幾千年延續到今，以後還會繼續延續下去。”
潮笙想想，他說的沒錯。隻要有權利就有鬥爭，並不單單隻是在皇宮內院，就是大一些的世家子弟，哪門哪府裏不是為了爭搶利益中心的位子而頭破血流。
“如此說來，竟是生在貧農家中好。”潮笙忽然說道。
司辰閉眼搖了搖頭：“貧農家中照樣也有兄弟反目。想來還是要靠父母的教育和個人的參悟。我是俗人，參不破，也隻能在這血腥紅塵裏浮沉。”
“將來你的子女若也要如此勾心鬥角呢？”
他怔了怔，說：“我現在想那些還太遠了。”他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冷。“皇宮的生活便是如此無情，有時我很想讓你進宮陪伴，可再細細想想，還是不要讓你卷入到那個黑暗的地方去。”
她沒有回話。將來他會越來越忙，出來與她見麵的機會會越來越少，到他不需要她的那一天，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可是，她能退到何處去呢？
隻是想想，心情便蕩進穀底，令她在盛夏也周身冰冷。
“接著讀書給我聽吧。”他說。
水路走了七八天，他們終於上了岸，做短暫休整。司辰是不適合走水路的人，在海上飄了多久，他就躺了多久，隻要到甲板上便昏頭轉向。潮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孱弱的模樣。
果然每個人都是有弱點的。
上岸之後，發現已經是宋國的邊境了。和郡邊大大不同，連接齊國的邊境那卡桑城十分活潑開放，男男女女皮膚都曬得略黑，婦女毫不顧忌地光著胳膊，就算是未出閣的姑娘，露胳膊露腿的也大有人在。而且個個風情萬種，熱情火辣。
在路上行走著，就有不少大膽的姑娘上前來和司辰搭訕。
自然，他們是近不了司辰的身的。
潮笙此前聽說過齊國邊境民風火辣，主要居住的是摩蘇族人，有他們自己的民族服飾和生活習俗。眼下看來，宋國的邊境女子穿著黑色勾著顏色鮮豔花紋的服飾，有的露出一截蠻腰，有的露出修長渾圓的大腿，想來不是摩蘇族人，也大同小異了。
力生低叫道：“哇噻，開眼界了啊！”
孟華撞了他一下，“有些話放在心裏就好！”
力生咧嘴傻笑，看了看旁邊捂得嚴實的，做女裝打扮的潮笙，“唔，要是潮笙也換那身衣服，必定能秒殺男人無數。”
孟華的臉沉了，和護送官員走在一起的司辰腳步也頓了頓。
力生頓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臉綠了！生怕司辰會罵他。幸而，幸而他沒有。力生暗自鬆了口氣，和潮笙道：“我不是有意說這些的。”
“不要緊。”潮笙不以為意。
孟華低聲和他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嘴巴上個鎖，省得沒個遮欄！”
力生咕噥道：“知道了啦。我以後會謹言慎行的。”
他們的落腳點是那卡桑城的驛館。
安排好住處，潮笙想要獨自出去走走。孟華恰巧遇見了，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怕我迷路？”她問。
“不是，我也想出去逛逛。反正主子這會兒和當地官員在一起，裏麵有侍衛，我們去玩玩無妨。”
臨出門被力生撞個正著，“哦，你們去玩都不叫我？”
“他才是需要引路的那個吧。”潮笙笑道。
力生納悶地摸了摸腦袋：“別整天拿我路癡說事，我如今已經改很多了。”
他們邊說著邊出了門，力生下意識往左走，孟華與潮笙卻是往右。
“如今已經改很多了？”
力生瞧瞧往左邊走是死胡同，又看潮笙含笑的眉眼，臉上佯怒：“又笑我！”
孟華也笑了。
他們三人沿著來時的大街閑逛。那卡桑雖是邊境城市，占地卻十分廣闊，行人如織，往來的有齊國乃至梁國來的商人，宋國本地人，不同民族的人混居在一起，其樂融融。
他們主要做些小買賣，街的兩邊幾乎都是商鋪和攤子，賣吃的玩的，一些花花綠綠的小飾品。
孟華見到一個手串不錯，便買了下來。力生問他：“買給誰啊？”
孟華不答。
“買給雪秀的吧？”
潮笙看了看他。他雖沒有承認，但也沒否認。想來，他心裏還是有雪秀，可惜雪秀已經認定與他絕無可能；再加上他如今隨著司辰在皇宮裏當差，與雪秀更加沒機會了。
力生看著滿攤子花花綠綠的首飾，歎氣道：“我也好想買一個送給中意的姑娘。”
孟華瞥他：“你有中意的姑娘？”
力生眼睛發亮，望著潮笙道：“要不，潮笙，我買了送給你吧！”
孟華的臉抽了抽，“你想被主子打死？”
潮笙尷尬地道，“不用了，這些東西我都不喜歡。就算有喜歡的，我自己會買，不需要你破費。”
力生歎了口氣。“你們都是對對有情人，隻有我獨善一身，孤獨啊！”
他們正逛著街，忽然間從路的對麵衝過來一個妙齡女子，撲通一聲跪倒在他們麵前，涕淚縱橫地喊道：“大人，大人您要給我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