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踹開,五六個穿著夜行衣年青男子跳進屋子,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利劍。
潮笙在門後,出其不意刺出一劍,朝著最右邊的那個男子的後背刺去。他躲閃了一下,沒有避開,劍紮紮實實地刺進他的後背。
他慘叫一聲。
“在這兒!”
潮笙的藏身之處曝光,一時間他們全都朝她撲來。房間裏太小,展不開身段,潮笙接了幾招,朝屋外奔去。
“追!別讓她跑了!”
潮笙才不會跑,這些天獨自在王府裏,連個練劍的人都沒有,現在來了幾個,就權當是來陪她練劍的吧!
幾個人身手都不弱,除了負傷的那個,剩餘四名男子個個使盡全力,不敢掉以輕心。
潮笙長劍飛舞,在風中劈出嗡嗡之聲。在一刻鍾的交手之後,她知道這些人的身手遠在她之下,也就抱著玩玩的態度,陪他們慢慢打。
他們猛烈一點,她就猛一點,他們弱一些,她就跟著變弱,這無所謂的態度把幾個爺們惹得勃然大怒。
“下殺!”
有知道誰吼了一聲,他們好似受到刺激一般,全部雄起,四人用一種如同舞蹈一般的體態,齊刷刷地舉劍起舞,像一張無形的網,絲絲入扣,緊緊纏著,幾乎將潮笙裹到了劍陣裏。
潮笙覺得有意思,冷靜地拆招,從容地閃避,打了好一陣子,把他們的路數也給學了來。他們的劍陣應該是五個人的,缺了一個人,威力大減,潮笙補到那個空缺裏,把他們吃了一驚。
借著他們的劍的力量,猛得砸破劍網,他們的力道全部反噬,回到他們身上去了。
頓時,他們往後退了數步,一臉的不可置信。
‘“還玩嗎?”潮笙挑釁。
她的語氣激怒了他們。他們仍舊執著劍衝上來,力量已經大不如前,潮笙一一挑落他們的劍,當他們趴在地上時,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負傷。
“玩不動了吧?”潮笙抱著雙手,劍朝下握在右手。
那些男人被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打到如此程度,都非常憤怒,可惜憤怒也莫可奈何。
“玩不動了就滾。”潮笙冷冷地說。
他們愣了。
還以為她不會輕易讓他們走……還以為她會下殺手。
幾個人交了個眼神,撐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結伴踉踉蹌蹌地逃跑了。
潮笙到井邊打了幾桶水裝滿院子裏的水缸,然後開始清潔地麵。地上沾了血,她討厭血。
花了下半夜加一個早上,她將春芽園洗得燦然一新。雪秀進來時差點沒認出是他們住了幾年的舊屋子。
“你今兒怎麽有功夫擦房子,連屋頂都洗了?”
“閑著也是閑著。”潮笙淡淡地說,“你怎麽來了?”
“給你帶點兒吃的。”雪秀微笑著將一個大油紙遞過來。
“這裏都有,你何必大老遠地跑來。”
“那我也想你了嘛。”雪秀嬌笑著,打量著她,“你最近怎麽越發瘦了?臉色一點血色也沒有。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
“我一餐吃兩碗飯。”衣帶漸寬,不過是因為心裏有事。“雪秀你倒是圓潤了,臉色也好。”
她的臉一紅。“剛剛,我去了回春醫館。”
“哦?哪裏不舒服?”
“我沒有哪裏不舒服,但是傅大夫說,我是有了身孕。”
“啊。”潮笙連忙拉著她坐下,“有身孕了你還不回去好好歇著,大老遠跑我這裏來?”
“我得來看看你啊,再說,這個喜事我想和你分享。”
“恭喜你,雪秀。”
“嗯!孟華還不知道,他知道了肯定也很開心。”
“我送你回家。”潮笙拿了佩劍就走。
“我才來呢,你就趕我走?”
“這裏到處濕答答的,萬一你滑倒了怎麽辦,孟華會殺了我的。”
雪秀笑起來:“他打不過你。”她忽然嗅了嗅,“怎麽好像有血腥味?”
“沒有吧。”
“明明有。”雪秀打量著潮笙,“是不是你受傷了?”
“沒有。”潮笙幹脆打開手讓她檢查。
雪秀繞著她轉了一圈,確定她果然沒受傷,兩人才結伴著一起走出春芽園。
“你走路不要緊嗎?”潮笙問。
“當然不要緊,哪兒就那麽嬌貴了呢?”雪秀笑道,“你別和孟華一樣小提大作。前兒我就咳嗽一聲,他都緊張得要命呢。”
“那說明他疼惜你。真是好福氣,雪秀。幸好最後還是和他在一起了。”
她臉上浮現淡淡笑意,“是啊。幸好。”
潮笙送她回家,他們家離王府也不大遠,走不到一刻鍾就到了。孟華白天都在皇宮裏當差,晚上才會回來。潮笙就在家裏陪她一直到孟華回來。
“潮笙來了?”他有點兒意外。這兩個月,潮笙是足不出戶的。
“嗯,送雪秀回來。你來了,我就該回去了。”
“吃過晚餐再走吧。”
“不用了,”潮笙和雪秀道,“反正我現在閑來無事,你白天都一個人在家,若是有什麽急事,差個人給我送訊息。我就過來。”
“知道啦,你真的不吃過晚餐再走?”雪秀道。
“不了。”潮笙和他們道別,走回王府。
空蕩蕩的王府,黑如空城的王府。
潮笙幹脆翻牆進去。
快到春芽園的時候,腳步嘎然而止。
有燈光。
怎麽會有燈光?是誰?
她的腳步變得謹慎,直到看清楚院子裏石桌邊坐著的是誰。
潮笙的腳步僵在那兒,如同灌了鉛,沉重地邁不開步伐。
她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過司辰。
從下了福臨山之後,他沒再和她說過一句話,回到王府裏,她就沒再見過他。
眼下他來,是為什麽?
她忽然不想上前,她害怕這一切表麵的平靜因為他的出現而裂成碎片。
這種僵持沒有持續太久,司辰仿佛感覺到她的存在,回過了頭。目光在空中交會,潮笙的心一窒,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他在,她不能不過去,再膽怯再不敢靠近,也隻能拖著步伐緩緩地走近。
“去哪兒了?”他淡淡地問。
“雪秀那。”她簡短地答。
一陣冷風吹來,桌上的煤油燈被吹得一陣淩亂。潮笙盯著火苗,聽到他說:“昨晚發生何事?”
他知道昨晚的事?
“來了五個刺客。”
“如何了?”
“打出去了。”
他沉默了會,“收拾收拾。”
她仰起下巴,“做什麽?”
“進宮。”
她抿了抿唇,“為何進宮?”
“怎麽,”司辰慢慢地道,“對本太子的安排有異議?”
潮笙的心猛得一陣銳痛!‘本太子’三個字是那麽諷刺,像把尖刀直接插進她的心口。是嗬,曾經他喜歡她,所以他總是自稱‘我’,好似她與他的身份從來都平等。如今,他是‘太本子’。
她僵了僵脖子:“沒有異議。屬下去收拾。”
進入房中,掩上門,她沒有忍住那股疼痛,蹲下來,兩滴眼淚落到了地上。
不就是進宮,有什麽關係?王衝王力生,他們都在皇宮。進了宮也不會改變什麽。不就是換個地方住?沒關係的。
原是打算過完年就走的,進了宮看來沒什麽機會了。她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自知將來不會再有機會回春芽園,不禁多看了它幾眼。
畢竟這是這幾年來她住的最久的地方。
司辰仍然靜坐著,一動不動,如同石像。潮笙也悶不吭聲,兩個人之間沉悶到冰點。
過了漫長的時光,他似乎從沉睡中醒來,眼角餘光瞥見她站立在一旁,才道:“走吧。”
司辰邁開步伐,潮笙跟在他的身後。幾個隱藏在角落裏的侍衛跟上來,一轉眼就出了王府大門。
一輛馬車,幾匹馬。
一個麵生的侍衛指著一匹馬道:“你騎這匹吧。”
潮笙點點頭,翻身上馬,看著司辰上馬車。他沒有停頓,沒有看她。
潮笙還記得以前他望著她時,唇邊經常是帶著笑的。她有多久沒見到他笑了?
心裏如同灌進冷風,涼嗖嗖的,又塞又堵。忽然間,一股血自腹間奔騰而下!她咬了咬唇,跳下馬:“等一會兒。我,我想起還有東西沒有拿。”
她來葵水了。
她換了身衣服出來,他們仍然在等著她。
臘月的夜很冷,騎著馬更冷。潮笙的小腹隱隱作痛,當過了皇城門,到得涼幽幽的皇宮裏麵,她覺得更痛了幾分。
天黑壓壓的,潮笙對於看皇宮長什麽樣也沒有興趣,麻木地跟著兩個宮女,七拐八彎地鑽進一個幽僻得像鬼屋的小院。
“殿下說,你就住在這裏,整個院子都歸你。”那宮女盞了燈,“東西都給你備好了,有什麽需要,就到後麵的夏桑苑裏找我。我叫入夏。”
潮笙點了點頭。
入夏帶著小宮女走了,潮笙才打量起這個房間。地方不大,但五髒俱全,床上都鋪著上好的褥子。
腹部一陣鑽心地疼痛,潮笙捂著,坐到椅子上,半趴在桌子上等著這疼痛過去。
她的身體一向都很強健,自十四歲初來葵水就從未為它所困擾。但是半年前,她在澤荷泡了水突來葵水之後,她開始痛經,一個月比一個月更厲害。
這種事她又不能向別人啟口,也就沒有吃藥治療,故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感覺到血越湧越多,一陣疼痛過去,她咬了咬牙,打算燒些熱水。用熱水敷一敷總會舒服些。
熱水燒好,她沒什麽力氣,一不小心灑了水,熱水濺到手背,疼得她眼淚都差點流下來。舉起手來看了看,手背紅了一片,她連忙去衝冷水。
“哎呀,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