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舉起雙手:“各位壯士,俺是來投軍營的!俺想打仗報效祖國!”
“現在不是招兵買馬的季節,這個地方不是你該來的!滾!”
潮笙二話不說地滾了,走得遠了,找到馬,立刻拍馬走人。她不能進軍營,那麽阮少謙也不能!或許他往別的地方去了。這個可能性遠遠好於他進軍營。
但是那意味著她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找他。夜已經深了,冷風呼嘯,雪打在臉上皮膚被割得生疼。她也顧不得了,一路往前飛跑,直到大半夜才落腳在一戶農家。那農家裏隻有個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婦人,見她投宿,好心地收留她,燒了暖和的火盆讓她烘手。
潮笙在外麵跑了幾個時辰,手腳都要凍僵了,此時這樣烘著火,有種重生的快感。老婦熱了幾個饃給她吃,她非常感謝,一再謝過。老婦人微笑道:“你這孩子生得真是清俊。怎麽半夜還在外頭啊?”
“我的弟弟鬧別扭,離家出走,我出來找他。”潮笙溫和地道,“大娘,你可見過他?他比我略高一點,皮膚很白,長得也挺俊的。”
“沒見過,今兒一天我就見到了你。這也是有緣啊,”老婦人笑著說,“我也是剛剛出遠門回來。”
她一副等著潮笙問她從哪裏歸來的樣子,潮笙便問道:“這冰天雪地的,您去哪兒啊?”
她滿意地笑了:“去見我閨女兒。她都四十歲了,還添了個大胖兒子,我高興,走了幾十裏路給她送雞送麵。女婿留我住了幾天才回來的。”
“那真是恭喜您!”潮笙覺得這老人家真有趣。看得出來她是獨居,能逮到個人說話非常開心。
“是啊是啊,人生的大事不外乎成婚,生子。小子夥子還沒有成家吧?”
“沒有。”
“瞧你的年紀,有十八九了吧?該成家了,早點成家,早點生子,人生之後的路就走得更順暢了。”
“為何這麽說?”潮笙的周圍也沒有長者,見到老婦人她覺得挺親切,不由多聊幾句。
“你說人的一生為的是什麽呢?對你們男人來說,無非是掙錢,或者掙功名,娶美嬌娘,生大胖兒子。不管人生怎麽轉,來來去去在意的就那幾件事。那不如早些把它完成了,往後就可以好好地安心地去掙功名,掙錢。”
“您想得很透徹。”
老婦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年青的時候也是讀過點兒書的。我們家老頭子從前可是迷我迷得緊啊!”潮笙聞言也笑了,老婦人接著又歎氣,“可惜他走得早。”
氣氛一下子憂傷了,潮笙想安慰幾句,卻不知道怎麽安慰,老婦人又自顧自笑起來:“瞧我,把你也惹得不痛快了。沒事,你快吃,吃了好歇下,時間不早了。”
老婦人到了隔壁屋子,潮笙躲在溫暖的被窩,心情卻十分沉重。人的一生是為了什麽呢?每個人都這樣忙忙碌碌地活著,不管再艱難,不管再辛苦,都有個信念。活下去,傳承下去,所以他們娶妻生子,生兒子。
她的信念難道隻有父親交待她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嗎?
她輕輕地撫摸自己,瘦弱的身體,不怎麽起伏的曲線。她把手按在胸口上。心健康地跳動著,可誰也不知道兩年前她已經死了,被傅明琛硬是拉了回來。於是她的胸口留了個很大的疤痕。這個傷口像蜈蚣一樣盤旋著,雖然用傅大哥配的藥已經淡去很多,但它永遠不會消失。
赫連勳的臉驀然映進她的腦海,還是一樣英俊的眉眼,隻是看著她的眼神不再熱切,帶著看陌生人的冷漠。傷口沒來由地疼了起來,像把棘刺插進心尖,眼裏湧進一股酸意,疼得她綣成一團。
“那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你是要說這兩年去了哪裏,就不必多費唇舌。”
“你以為我是為你而打宋?何土生,你沒有那麽重要。”
是的,她已經不重要了,他已經不要她了。明明,明明她對他沒有那麽愛,為何現在回想起來竟然如此疼痛?
他們永遠都不會再在一起了。他所描繪的那些風景都與她無關了!她知道往後她的人生也許還會有別的風景,也許還會精彩,可現在的她竟然有些不想看到明天,她想睡,在這溫暖的被窩中沉沉睡去,最好做個美夢,並且永遠沉浸在那個夢裏,再也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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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暉在帳子裏踱來踱去,心煩意亂。
雪越來越大,外麵已經積了厚厚一層,何土生那個家夥不知道現在在哪兒?他會不會被凍死?
想到她身上穿著並不厚實的冬衣,他有些焦慮,但隨即又想,何土生連衝鋒陷陣都能毫不含糊地回來,又怎麽可能會被冷天凍死,他真是太杞人憂天了。縱然知道何土生不大可能會有危險,可他還是在意,來回地走。
忽然,他的步伐嘎然則止,有些煩躁地人扯了扯衣領,隨即彎腰從帳子鑽了出去,也不管雪不斷地落在頭上,他去找了曹建國。他和曹建國請了兩天的假,說有親戚來了,要出營小聚。
近來戰事稍平,他們已經拿下陳國一塊土地,曹建國也顯得格外容易商量,大手一揮同意了。諸葛暉立刻回帳收拾了幾樣東西,打算明天一早就出發。
第二天一早,他出營時,熟悉的士兵恭敬地道:“將軍,有您的口信!”
“說!”
“何土生何校尉昨日夜裏回來留訊,說她往冀川去了,會盡快回來。請將軍勿念。”
冀川?那是和軍營相反的方向了!這樣想著,諸葛暉心裏稍稍安定了些。他點點頭:“知道了。”他策馬也往冀川方向直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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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笙一路走一路問詢有沒有阮少謙的消息。
天下之大,其實要找一個人是很難的,何況是一個有意要隱藏自己蹤跡的人。連找兩天無果,卻是迎來了諸葛暉。在客棧門口被他叫住,潮笙楞了會兒才回神:“你怎麽來了?”
“找到人沒有?”
“沒有。不過,總會找到的。”
諸葛暉什麽也沒說,天氣冷得緊,他們讓小二拴了馬,先躲進了客棧,順便叫小二送兩碗熱騰騰的麵來。從寒冷的地方乍進溫暖的屋子,他們都打了個噴嚏。諸葛暉回頭來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莫名奇妙,低頭看看自己,她沒問題啊,他那樣看著她是什麽意思?
小二熱情地送上來一個火盆,替他們點燃了裏麵的木炭。快要凍僵的手指終於活絡過來,潮笙搓了搓手,把熱的手貼到臉上,這個動作做完,見諸葛暉直勾勾地盯著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這個動作做得太娘娘腔了。
“諸葛將軍你怎麽來了?”
“在外麵別叫我將軍。”他冷淡地說完,才道:“反正我休了幾天假,沒事情就出來晃晃。”
“哦。”潮笙思忖了會兒,才說:“我一時還沒有找到阮少謙,請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把他找到。”
“如果找不到呢?”
“找不到,我就隻能回去請罪了。”她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一個很久都沒有接觸過的組織:風滿樓。
隻是不知道陳國有沒有風滿樓?若是有,地方又在何處?
從前四國之間平和,消息傳遞極快,風滿樓也是鼎盛一時,想要查個人,查件事都相對容易,可現在戰爭四起,也不知道風滿樓是否還存於世。
麵被端上來,諸葛暉分發了雙筷子給她:“嗯,先找找吧,實在找不到再說。”
兩人默默地吃麵,用過晚餐,他們一人要了間客棧房間,分頭進屋。潮笙坐在煤燈旁,心思複雜地想著要如何找到阮少謙。他會去哪裏?他可弄到了馬?如果沒有馬,他肯定走不遠,她有可能錯過他,走在了他前頭了。但,萬一他有馬呢?萬一他已經跑向更遠的地方去了呢?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關於找人,這兩年她算是吃盡了苦頭。她找了赫連勳大半年時間,收到的卻是音訊全無!在這個戰火分飛的年代,有可能一次分別就是終身不能再相見,世界那麽大,路那麽多,他們未必能殊途同歸。
如果最終找不到阮少謙,方碩一定會勃然大怒。這件事情或者也可以壓下來,阮少謙走了,就當他是已經被秘密處死;可是!她以後就永遠欠著方碩了,她也沒有什麽底氣可以說走就走了!
門叩叩兩聲,她走過去開了門,諸葛暉站在外麵。
“有事嗎?”她問。
“聊幾句。”
她讓開身子讓他走進來,兩人默默坐著,諸葛暉從懷裏拿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遞到潮笙麵前。她接過打開,是阮少謙的肖像,竟然有幾分神似。她抬眸對上他的眼睛:“你畫的?”
“對。”
“沒想到諸葛你還有這個才華。”
她的一句“諸葛”讓諸葛暉有些莫名激動。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咳,瞎畫的。拿著它去問人,總好過瞎比劃。”
她的眉微微地擰了起來。他看到她瞎比劃了,所以他幫她畫了這副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