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不安。
冷亦寒並不是真正的冷世子，而是司徒甯的親生哥哥、冷族的質子？
是淩晟與冷族交換的質子、還是司徒族與冷族偷偷來往，所交換的質子？
千夜冥麵色一凝，心情突然低落下來。
此時此刻，他不想再打聽監視之人，也不想回廂房。隻是獨自走到走廊的盡頭，打開盡頭的窗戶，瞧著外頭高掛的月亮。
外頭十分安靜，連打更的人都沒了聲響，路上更是一個行人也無。
不知不覺間，已經那麽晚了麽？
身邊一道黑影刷得下來，半俯著身子向千夜冥一拜，“主子！”
千夜冥這才回神，轉眸看了那人一眼，又轉回眸子去看月亮，“廂房裏頭怎麽樣了？”
黑影始終低腰，連頭都不曾抬起，語調更是恭敬，“回主子的話，酒菜已經上了，冷小姐與寧世子交談甚歡，不過都保持著該有的距離。”
“嗯，那就好。”千夜冥輕應一聲，語調平平。
之前，主子還很緊張冷小姐的，怎麽偷聽了一會兒，就不緊張了？
黑影知曉，不該過問主子的事。心裏雖疑惑，麵上卻沒有發問，隻是靜靜待著，護著主子安全。
廂房那邊，還有幾名手下人看著，絕不會讓寧蠑亂來。
他不曾發問，千夜冥倒先一步問了出口，“上次，讓你查的事，本太子的身份，你將調查的結果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
向來不喜歡再說一遍，或是再聽一遍的太子，如今竟變了？
難道上次的調查結果出了問題，太子要追究責任？
如此想著，黑影立時下跪，“主子明察，屬下所查、所說之事，皆有憑證，並無任何問題！”
千夜冥無奈，“本太子沒說有問題，隻是讓你重複一遍，看看有沒有聽漏的。”
原來如此，隻要不是怪罪就好！
黑影鬆了一口氣，接到主子的點頭，才敢起身回話，“前些年，主子吩咐屬下，徹查主子身份一事。屬下等明察暗訪，查明了主子並非皇上親生，而是洛商交換而來的質子。”
千夜冥輕應一聲，表情愈加嚴肅，“既是洛商的質子，那本太子是什麽人的後裔？是洛商皇帝的後裔？”
“主子真正的身份，屬下等無從查實。不過與主子交換的質子，是司徒國師的嫡長子、司徒小姐的親生兄長。至於被換去何處，大概也是洛商皇室、或是某個顯赫家族吧？”黑影細細陳述著。
他是洛商交換到淩晟的質子，所以淩晟皇帝防著他。
與他一同交換的，是司徒權的兒子，所以司徒權敵對他。
至於他的真實身份、司徒權兒子的下落，連司徒權都不知曉。因為這是淩晟皇帝，與洛商、或是洛商某個顯赫家族的秘密聯合。
而剛剛，司徒甯親口稱冷亦寒為哥哥，說他們是親生骨肉、血脈相連。
二十年前，冷族與司徒族一同降生一名世子，卻暗暗不語，等到幾天後才行公布。這幾天裏，他們交換了世子。
一個換去冷族，為老太君安排成為冷世子；另一個換去淩晟，被淩晟皇帝安排，為皇後親生的二皇子。
交換之後，互相隱藏質子身份。連淩晟皇帝，都不知道現在的冷亦寒是質子。自然，老太君也不知道，如今淩晟威風凜凜的千夜太子，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嫡孫！
之所以隱藏，是怕對方忍不住，派人前去奪回質子。
而質子的作用，就是在對方逾越合作關係時，威脅對方。倘若合作關係瓦解，雙方質子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當年老太君，為了完成老頭子與淩晟合作的心願，所以主動提出與淩晟合作。
合作，聯姻實在過於張揚，所以就秘密交換一名世子。
當時，淩晟皇後與冷夫人同時有孕，據太醫診斷，臨盆之期亦是十分接近。淩晟皇帝要求老太君，用嫡孫做質子。
為了完成冷老頭子的心願，老太君隻能割愛。畢竟當時沒有嫡孫，庶孫又拿不出手，隻好應承下來。
冷夫人先一天臨盆，孩子並未昭告天下，而是秘密送去了淩晟。本以為淩晟會用皇後生的皇子做質子，沒想到淩晟皇帝出爾反爾。
其實皇後的身孕隻是一個幌子，為了老太君能忍痛割愛，也為了淩晟皇帝的下一步計劃。
當時，司徒夫人也是臨盆之期。
淩晟皇帝告訴老太君，淩晟交換的質子，便是司徒權的嫡長子。老太君雖然不滿，但也不能拒絕，遭人算計便是如此。
司徒權沒了嫡長子，自然不能由老太君的嫡孫代替，不然如何隱藏質子身份？
萬一老太君心軟，派人潛入司徒府，欲搶回嫡孫。那麽合作就崩了，淩晟該得到的利益，也灰飛煙滅。
為了防著老太君這一招，所以皇帝安排一位“狸貓”，補上了司徒府嫡長子的位置。而真正的嫡孫，則做為皇後的二皇子，被寄養在淩晟皇宮。
老太君則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嫡孫不能找別人填補，就用質子填上。
她不怕司徒族的人來搶，因為司徒族的人，一定想不到她會直接用質子填補空缺。
他們至多想著，老太君用庶孫填補空缺，然後將質子以庶孫的身份，公之於眾。
且看這些年來，冷亦寒的張揚威風，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一個質子、還毫無作為，隻是空有才情，不可能如此張狂。
所以，唯一的解釋，目前的冷亦寒的真實身份，是老太君的某位庶孫。
如此一來，便沒有人覬覦冷亦寒了。
打從出生的第一天，千夜冥便以質子的身份，被偷運到淩晟皇宮。小時不懂事，總以為皇上皇後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即便受他們棒打、辱罵，他也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份。
千夜冥輕輕一歎，“若非偷聽到母後......皇後與明妃的對話，說本太子並非親生，儲君之位不可能穩固，本太子也不會想到，要徹查身份一事。”
直到聽到那些對話，他才知曉。原來太子之位，不過掩人耳目。
淩晟皇帝是怕，老太君懷疑二皇子就是嫡孫，所以封他為太子，讓他占盡風光。
一個質子，是不可能如此風光的，更何況做為太子。老太君一定想著，淩晟皇帝不會讓質子坐上太子之位，畢竟並非親生，所以會對千夜冥放鬆警惕。
放鬆警惕，亦是千夜冥的噩夢。以淩晟皇帝的城府，他一輩子都不可能與老太君相認吧？
黑影亦是一歎，“主子也別太過在意，如今咱們勢力悄悄壯大，總有一天，皇帝奈何不了咱們！”
這些手下人，都是他從民間，偷偷帶回訓練的“叛國之士”。他們並非真正叛國，而是被朝官冤枉。他奮力救之，就是信任他們的忠誠，絕對可以勝任他的手下。
並非利用，而是合作。他們感念主子救命之恩，所以自願相隨，一輩子忠貞！
千夜冥自然也信得過他們，諸事都會與他們商量。這麽多年，他們之中，也不曾有過背叛者。
見主子神色晦暗，黑影心下擔憂，才多問了一句，“主子是不是查到身份了？”
千夜冥輕一點頭，“方才調查監視之人，偶然聽到司徒甯，說冷亦寒是她的親生哥哥、血脈相連。”
“冷亦寒......”黑影略略一想，不由一驚，“冷世子？冷小姐的兄長？”
見主子點頭，黑影依舊難以置信，“會不會是......司徒族與冷族，有著什麽密切關係，或許司徒小姐與冷世子，是同父不同母或同母不同父的兄妹？”
司徒權與司徒夫人鍾愛一生，榮親王與冷夫人更是摯愛一對。司徒族與冷族，打從二十年前交換了質子，便已經對立成仇，怎麽可能暗自發生不倫不類的關係？
千夜冥無奈搖頭，“司徒族流落在外的，隻有二十年前那名質子。既是親生哥哥，必是司徒夫人的兒子，司徒夫人隻生了那麽一名嫡子。”
黑影似乎想到了什麽，明白似地一點頭，“依主子之意，當年與主子交換的質子，便是如今的冷世子？那主子的身份，難道就是冷族的......”
他不確定，自然不敢再說下去。
千夜冥麵色更加緊張，越想越是不安，“冷族用於交換的質子，不會用庶孫，淩晟也隻會接納嫡孫。如果如今的冷世子，便是當年的質子。那麽本太子的真實身份，也就是冷世子！”
原先查到主子是質子時，本以為主子也會是洛商皇室之人，沒想到主子竟是冷族世子？
黑影頓時一驚，“倘若真是如此，那麽主子與冷小姐......”
這就是千夜冥如此憂鬱的原因。
打從聽到司徒甯與冷亦寒的對話，他便想到了這一點。之所以讓黑影重複一遍，隻是期盼著，事情的結果與他預想的不一樣。
千夜冥自嘲一笑，將黑影未說完的補全，“倘若真是如此，那麽我與沐真，便是親生兄妹！”
親生兄妹......世上大概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了！
話落，冷沐真已經尋了出來，“冥，你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