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次瘟疫被嚴格的控製在勞工營地裏,巴拿馬城躲過了可能的劫難,平安無事。一共一萬兩千名日本工人,在這場瘟疫中死掉了一萬多,最後活下來的不到兩千人。在文藝平息之後,史高治回到美國,通過各種媒體,向美國人們坦承,自己過於驕傲,藐視了大自然的威力,導致了這場災難。
“大自然的奧秘真正被我們知曉的,不過是隻是大海中的一個小水滴,甚至隻是茫茫的宇宙中的一個小水滴。而我卻一度狂妄的以為,我們真的能征服自然。但這一次,當我親自站在瘟疫發生的地點,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人被瘟疫奪去了生命,卻找不到任何可以解救他們的辦法,甚至都弄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導致了這樣的瘟疫的時候,我真切地感受到,在大自然麵前,我們還非常的脆弱,非常的無知。我們也許真的需要更多一點敬畏,因為,在這個世界裏,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最大的障礙,傲慢才是。
事實上,如果我們對自然有著更多的敬畏,我們就不會毫無準備的跨入危險的雨林。因為在此之前,人類就有過這樣的教訓了。本世紀初,不可一世的法國軍隊,傲慢的踏入了海地的叢林,結果因為黃熱病的襲擊,他們幾乎全軍覆沒。而可悲的是,在有著這樣的先例的條件下,我們居然還會重蹈他們的覆轍,這看起來是疏忽,但本質上還是傲慢。否則,我們隻需要派出精幹的小分隊,對巴拿馬的叢林進行調查,先小規模的嚐試,然後再漸漸加大規模,隻要這樣謹慎一點點,我們都有機會避免這樣的損失,不至於讓上萬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現在,我不得不在公眾的麵前承認自己的失敗。是的,我失敗了。至少在目前,我,以及我的同事們依然沒能發現真正導致黃熱病的原因。幾年前,當我通過染色法,證實了很多細菌是很多的傳染性疾病的原因的時候,我曾經傲慢的以為,傳染性疾病的一些秘密都展現在我的麵前了,而既然發現了他們,那麽,取得對他們的最後勝利就隻是時間問題了。然而現在,自然告訴我們,其實我們是何等的無知。
在徹底的解開黃熱病之謎之前,任何開掘巴拿馬運河的行為都是不可能的,都是在踐踏我們的良知。雖然宣布這個決定非常的艱難,雖然半途而廢並不是我的風格,雖然這樣做,我此前做出的那些投資就全都泡湯了,我就要蒙受不小的經濟損失,但是,這是迫不得已的,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還用人命去硬幹,這是對我們最為珍視的人道主義精神的踐踏,甚至是對人類文明的背叛!
不過,我不會真正的半途而廢的,我們和傳染病的戰爭才剛剛開始,我們有過勝利,也遭遇過挫折,但我們從來沒有絕望過。在我的身上,背負著一萬多個在黃熱病的襲擊中死去的人的生命,這是我的責任。我要向他們保證,有生之年,我和我的朋友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戰勝這種疾病!是的,我不會真的半途而廢,這個挫敗打不倒我,隻能讓我更加清醒和堅定。我一定會回來的!這是我的誓言,願上帝為我作證。”
通過這樣的一番發言,史高治成功的將自己裝扮成了一個在人類戰勝傳染性疾病的戰爭中由於一時的驕傲而受挫了的英雄,一位立誌為了人類的明天而戰鬥不息的英雄。
有了這樣的發言,史高治敢肯定,在沒有解決黃熱病的有效的方法之前,任何人都不敢來開發這條運河,因為這會讓他背負起背叛人類文明的罪名。千夫所指,不病亦死。這可不僅僅是說精神壓力什麽的。就算你的神經粗壯得如同大象的腰圍,也一樣會死的,因為在千夫所指的環境下,讓你死的辦法實在是太多了。這就像是在歐洲,每當那些封建領主們沒錢花了的時候,就會弄點什麽不小的預兆出來,然後說,這一定是巫婆、或者是猶太人幹的,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殺光他們,並把他們的錢拿過來花了。這樣原始的招數甚至一直用到墨索裏尼和希特勒。
那麽誰能真正解決黃熱病呢?除了已經對黃熱病的情況非常了解,掌握著大量的一手資料,並控製著世界上最大的醫藥公司之一的史高治,還能有誰呢?說實話,如果需要,現在史高治就能解決這個問題,無非就是把成千上萬噸的有機磷丟進叢林裏去,製造出一個寂靜的春天嘛。反正距離蕾切爾•卡遜的出生和成長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會有人因此而指責他的。所以這條運河的開鑿權事實上還是緊緊地控製在他手中的。
……
相比史高治,被卷入到這場風波裏來的其他的一些人可就沒有這樣的淡定了。巴拿馬現在亂成了一團,埃杜總統幾乎都要崩潰了。為了獨立,為了能抵擋哥倫比亞,埃杜代表著巴拿馬政府借了很多的債務,不過這沒什麽,因為運河一旦修通,就能夠輕鬆地讓他們還清這些債務,並且集體過上富裕的好日子。然而現在,運河的開鑿卻被無限期的推遲了。而且他們麵對這種推遲,還毫無辦法。因為如果是其他原因導致的延誤,他還有換一個開發商的可能,但是在現在這樣的條件下,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開發商了。至於巴拿馬人自己,一來沒有這麽多的錢,二來,誰真的願意冒著這樣的風險去挖運河?
所以,巴拿馬政府欠下的那些在當時看來算不得什麽的債務在現在看來卻變得格外的沉重。這樣的重壓幾乎一夜之間就把巴拿馬人的腰都壓彎了。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在回歸哥倫比亞的懷抱?那麽萬一哥倫比亞人清算起他們當初分裂國家的罪行了,該怎麽辦?而且,哥倫比亞就願意為他們承擔這些債務嗎?或者哥倫比亞人就願意為了他們去承擔廢除這些債務的風險嗎?這怎麽可能呢?
隻能咬緊牙關過苦日子了。這也幾乎成了巴拿馬人最後的,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
和巴拿馬人一樣,因為債務而痛苦的還有日本幕府。一下子死了上萬人,如果能向美國人索賠就好了。可是,該死的狡猾的美畜,居然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之道,首先,美國人並沒有直接的和那些日本人簽訂勞動合同,他們隻是向日本幕府組建的勞務公司簽訂了合同,而在他們和幕府的勞務公司的合同裏根本就沒有遇到了這樣的不可抗力到這的問題應該如何處理的條款。所以,美國方麵一分錢都不用出。甚至於他們還可以指責,由於日本方麵的原因(日本工人沒有按照合同規定的計劃完成工作)導致了工程的延誤和取消。而針對這種情況,合同裏倒是明確的寫清楚了美國方麵可以向日本幕府索賠。這、這、這、這……
另外,一家夥死了一萬多人,對於幕府來說也不是小事情,雖然一萬多人大多數不過是些連姓氏都沒有的農民罷了,平時放在國內,死了也就死了,每個什麽了不起的,鬧個饑荒什麽,什麽時候死不了萬把人呀。但是現在,這樣死了,卻成了薩摩和長洲指責幕府的天然的好理由,這些天那些叛逆們天天都在罵德川幕府喪權辱國,讓同胞客死異鄉。
因為合同沒能完成,幕府當然也就沒能向預想的那樣用雇傭工人的傭金來償還欠美國人的軍火債務,但是欠債不還那是絕對不能的。不說美國政府會不會打上門來,真的惹惱了那個姓麥克唐納的美國佬,信不信人家分分鍾把長洲武裝起來打進大阪?
甚至於,連減少訂貨都是不行的,這不單因為有違約金的問題,更因為,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長洲和薩摩正在磨刀霍霍呢。所以原有的訂貨不但不能減少,甚至,甚至最好還能繼續增加一些。
於是幕府不得不派人去和大債主史高治在遠東的代言者沃倫德拉諾談判。
最後,好在我們的史高治一向是一個通情達理的,非常講良心的人,所以,在聽到日本人哭訴自己的困難之後,他十分感動的拒絕了日本人提出的暫緩還款的請求,並且鼓勵德川幕府,貼無絕人之路,隻要你們開動腦筋,想出一個可行的能賺錢的方案出來,史高治甚至可以借給他們更多的錢,讓他們可以一邊用新借的錢還舊債,一邊還能多買一點槍炮。
“可是,我們那裏還有什麽辦法?”幕府代表無奈的對沃倫德拉諾表示。
“誰說沒辦法?”沃倫德拉諾說,“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呀。大規模勞務輸出對於日本這樣的一個缺乏資源但人口富足的國家來說,絕對是正確的方向,你們不應該因為一次的失敗而頹喪。”
“可是現在世界上並沒有大規模的勞務需求呀。”
“你們呀,”沃倫德拉諾說,“不要老盯著男人,女人一樣也可以為日本賺錢的呀,說起來這次到巴拿馬的那一百來個女人,賺的錢可不少。如今日本境內不是正好又多了一大堆沒有丈夫供養的女人了嗎?讓她們到外國去掙美元,掙英鎊,這不是一件既能賺錢,又能讓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們有錢活下去的兩全其美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