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們購買軍火的事情估計滿清肯定已經注意到了。我就不信你們這樣近乎公開的四處購買武器的行為,能夠不引起注意。所以,我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為此前的這種行為找一個和造反無關的,能夠讓滿清放鬆警惕的理由。”陳光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想辦法讓滿清認為我們購買武器和造反無關?”楊衢雲先生有點明白陳光的意思了。
“買武器嘛,總是和暴力,和衝突有關的。我們要讓滿清相信,我們購買槍支的行為,不是用來對付他的,我們就需要找出一個其他的衝突對象。並且製造出一些衝突出來。”陳光說,“比如說,我知道,美國的一些幫會之間經常會發生一些衝突,為了地盤,為了利益,甚至有時候為了麵子,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知道這一類的事情在華人幫會中應該一樣是存在的。當然,大多數時候,我們通過談判解決了分歧,不過動手火拚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我們現在有沒有類似的,需要對付的其他幫會?”
“和我們有矛盾的幫派是有,但是,關係緊張到要動手的好像一個都沒有。要是硬生生的造一個出來,怕是滿清也未必信。”楊衢雲先生說。
“信不信就要看演戲的水平了。”陳光說。
“這恐怕也不行。”楊衢雲先生又表示了反對。
“陳前輩您想,我們要是演戲的話,告不告訴下麵的人這是演戲呢?告訴了,做得肯定不像,不告訴,那可真的搞不好就會死傷一大片的。再說了,如果在香港演出這麽一段全武行,也會讓英國人非常反感,以後我們在香港活動就會非常困難了。也會影響到將來英國人對我們的態度。”
後麵這個理由,得到了更多的人的支持。因為依照他們的想法,拿下廣州之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獲得國際承認了,最少也要讓列強持中立立場。那麽采取任何可能導致列強對他們的仇視的做法就都需要考慮了。
“是呀,陳前輩,如果我們在香港打起來了,英國人一定會非常憤怒的。現在就觸怒英國,可不是什麽好想法。”
既然這麽多的人反對,陳光的這個演戲的計劃當然也就行不通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要不就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辦法。”陳光又出了個主意,“我們照樣集中一幫子人,並且用他們來吸引滿清的注意力。我的人能夠把武器預先送到廣州的某處倉庫,這些武器會被用油紙包好,放在裝水泥的桶裏。真正動手的人先分批以做買賣等理由進入其他城市,然後再分成小隊陸續到達廣州。等人到齊之後,我們再派人把他們領過來,去倉庫裏拿出武器,然後再發動起義。這樣一來,我們的人都是分散的,就算滿清有所察覺,也很難一網打盡。而且,倉庫在哪裏,有哪些人參與,分別什麽時候和誰接觸,每一個小隊的人都並不知道。就算有人泄密,甚至是混進了滿清的密探,我們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這個建議倒是得到了大家的讚同,於是大家又在一起商量了許久,這個計劃的相關細節也漸漸的明朗了起來。
“好了,更多的細節就不要再在這裏討論了。”陳光最後說,“這些細節到具體實施的小組裏麵去討論好了,各個小組之間也不要互相打聽內容……”
……
除了起義本身,宣傳工作也被看得很重。所以起義後的宣傳文稿當然也要好好的準備一番。這份宣傳稿有中英文的兩份。英文的一份由孫.中.山的老師何啟博士與香港《德臣西報》主筆英人黎德共同擬定,其內容大致上也就是要求西方各國承認義軍為交戰團體,享受各國一切中立權利。至於對內宣傳的文稿,則由朱淇先生來完成。
朱淇先生是朱次琦先生的侄兒,朱次琦先生則是幾個月前剛剛鬧出了公車上書的故事的曆史名人康有為的老師。這位朱次琦先生的功名不過舉人,為官最大不過縣令,但是教學生的水平卻絕對是一流,他不但教出了康有為,還教出了廣東最後的一位狀元梁耀樞。他的侄兒朱淇先生的文筆自然也不是問題。所以,孫先生就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朱淇先生。
朱淇作為一個文人,水平是相當不錯的。但是他卻並沒有接受過保密方麵的訓練。這樣重要的文稿,他居然是在家中起草的……
……
1895年重陽節前後,各個行動小組開始進入廣州。而在此之前,孫先生等人已經以行醫為名進了廣州城。而陳光則在更早一點的時間在城南租下了一處倉庫,把一大堆的貨物運到了其中。
第一次組織大規模的起義,興中會缺乏經驗的問題表現得相當的嚴重。首先,各個小組的到達時間就出了大問題,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很多小組沒能按照時間到達。
依照計劃,每一個小組都有自己的目標,或是攻擊總督衙門,或是攻擊巡撫衙門,或是攻擊水師提督衙門,都統衙門。還要有人攔截城中的綠營,還要派人去攻擊旗界(八旗兵駐地)。如今人手沒有到齊,整個計劃立刻就出了漏洞。
而且為了不引人注目,每個小隊到達後,都是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有專門的人員將武器再悄悄地轉交到他們手上的。依照原計劃,人員會在兩天多一點的時間裏到齊並拿到武器,但是一直到預定起義的時間隻差半天了,負責攻擊最重要的目標——兩廣總督府的小隊卻還一直沒到。
“怎麽回事?查明白了嗎?”孫先生問負責聯絡的陸皓東說。
“先生,查明白了。他們在清遠上的船,本來昨天就該到了,路上船壞了,一時間又找不到大船,不得不徒步趕來。李重光在那一隊裏,他讓人先坐小船趕了過來說一聲,估計他們要到明天才到得了了。先生,看來起義的時間要往後推遲一下了。”
孫先生想了想,點了點頭說:“皓東,少白,你們煩透去通知一下已經到了小隊,計劃推遲到明天,不行,他們徒步過來,體力肯定有問題,怕是還要推遲一天。你去告訴其他小隊,後天,還是在聽到了總督府那邊的槍聲後起事。另外,武器都已經發下去了,要他們自己看好,別被人家發現了。”
“好的,先生。那我先過去了。”
……
孫先生對於那些會黨的人拿到武器後會不會搞出什麽亂子來很是不放心,事實證明,他的這個不放心還真是有道理的。古人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在聽說行動推遲兩天之後,這些會黨的好漢們立刻就鬆了一口氣,然後問題就來了。
“老七,今晚上一起出去樂樂?”一個會黨成員嚷嚷著。
“好嘞,五哥,再叫上幾個兄弟一起去。進了省城,也該樂樂了。”另一個會黨的人回應道。
“孫先生交代過不要隨意外出的。”又有一個人說。
“孫先生是太小心了。其實要我說,我們這些人呆著不出門,反而更容易引起懷疑。放心吧,劉先生,我們隻是出去溜達溜達,又不是去鬧事。兄弟們老呆在這麽間屋子裏,悶也悶死了。”那個老七不以為然的回答說。
那位劉先生想了想,覺得老七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加上其他的人也都紛紛過來幫腔。於是這位劉先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最後居然就答應了,隻是提了一句:“早點回來,不要在外麵鬧事。”
……
“總督大人,卑職得到了這份密報,事關重大,不敢隱瞞,所以特地來報告大人。”一個都統向兩廣總督譚鍾麟報道說。
“李都統,是什麽事情?”雖然李都統說得急切,但是譚鍾麟依舊是一副淡定的樣子。
“大人,有人向卑職出首,說有一批亂黨正準備在廣州起事造反。”李都統回答說。
“哦,是什麽人向你出手,他說了些什麽?”
“大人,來出首的那個人叫做朱湘,是朱九江先生的侄兒,有舉人的出身。他說,他的弟弟朱淇一時糊塗,被亂黨蠱惑,入了亂黨。最近,那些亂黨打算造反,讓他弟弟起草檄文。他弟弟此時早已悔悟,知道上了賊船,又不敢來告官,所以就托哥哥前來出首。這裏是他哥哥朱湘帶來的密報……”
譚鍾麟接過密報看了看,歎了口氣說:“朱九江的學問人品老實說都還是不錯的。隻是太急於功利,重才過德,終究是偏了一點,算不得中庸。所以教出來的學生子弟,也都如此。你看最近在京城裏鬧著要變法的那個康有為,就也是他的學生。這個朱淇,給亂黨起草的這篇檄文,雖然比不上……但文筆也算不錯了,也是個有才之人。”
譚鍾麟原本想說這篇檄文的文筆雖然比不上《討武曌檄》,但也頗有可觀之處,但想想,如今雖然名義上光緒親政,但實際上掌權的還是慈禧太後,自己說出《討武曌檄》出來,被有心人聽了去,怕又是不大不小的麻煩。所以含糊一下,就帶了過去。
“這朱淇能為亂黨草檄,而且這檄文還寫得如此……哪裏看得出有什麽悔悟之心!我看多半是做哥哥的發覺了弟弟謀逆,所以才弄出這麽個故事來。不過親親相隱,夫子是之,我們也不能壞了這樣的義舉。隻是那個孫文居然是個亂黨,這倒是大大的出乎我的預料。說起來,這個孫文倒是個不錯的大夫,醫術相當的好,這幾個月來,他的醫術在廣州已經小有名氣了。真是沒想到,這樣的人也是個亂黨。卿本佳人……”譚鍾麟搖了搖頭,說,“既然是亂黨分子,那就派人去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