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一年又一年(下)
秦嶺會所的新春晚宴如火如荼的正在秦嶺廳進行,李三生沒有這個興趣去湊熱鬧,那些權貴商人政客們的盛世對他來說,如同浮雲一般,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閑來無事在曲江池拉二胡的李三生的碰到了待了將近一個小時,給足了趙姨麵子的陝西省的幾位大佬,不出意外的是和趙姨關係熟絡的幾位都來了,省公安廳林澤,省紀委孫書記,省政法委鄭書記,林澤和孫書記的出現完全是因為和趙姨的關係,至於政法委鄭書記估摸著則是因為最近這個大案,林澤肯定說了趙姨在其中的作用,這才讓鄭書記百忙之中抽空來出席秦嶺的新春晚宴。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西安市市長和主管經濟的副省長,這兩位先行離開了秦嶺,林澤和孫書記鄭書記遇見李三生之後便停了下來,孫書記和林澤與李三生都是老熟人,林澤又將鄭書記介紹給了李三生,幾個人聊了十幾分鍾,孫書記對李三生的背景熟知,所以話便比較多。
十幾分鍾後,孫書記和鄭書記一前一後離開了秦嶺會所,隻留下林澤,林澤自然要有很多事和李三生說,自然是關於關中道上的那些事,以及關於郭家的事情。
“東府郭家的事情省裏很震驚,現在已經在立案調查,更是報備了中紀委,畢竟郭副省長的身份比較特殊,不過我估計,除過郭副省長,郭家其餘人都會在悄無聲息中處理,省裏不想讓事情鬧的太大,和這件事情有關的人明麵上會處理幾個,剩下的則會走別的程序”林澤知道李三生最關心的是關於郭家的事情,雖然他不知道郭家和李三生有什麽恩怨。
這些事情就算是林澤不說,來自於李三生的情報就早已經知道,李三生輕笑道“林哥離升遷不遠了”
林澤歎了口氣說道“我看是離調離這個是非之地不遠了”
“什麽意思?”李三生不解的問道。
“這次得罪的人可是夠多的,幾乎是要和整個陝西政法係統為敵,更別說那些被我拉下馬的人,所以調離是遲早的事情”林澤很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形勢,官場無朋友,這次他跟著李三生可是玩了次大的,別說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勢打壓關中地下勢力,光是對東府郭家的手腕就足以得罪不少人,這裏顯然已經是個是非之地。
“那我和林哥打個賭”李三生玩味道。
“什麽賭?”林澤疑惑道。
“賭林哥會不會被調離”李三生回道。
“賭什麽?”林澤繼續問道。
李三生笑道“我贏了,林哥送我一箱特供煙,這對林哥來說不是難事,我輸了,林哥真要被調離,地方林哥選,我就是動用天大的關係也得幫林哥搞定”
“穩賺不賠的買賣,我喜歡”林澤哈哈的大笑了起來,這一刻林澤算是真的把李三生當朋友了,李三生顯然是在給他吃一個定心丸,告訴他,自己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其實以林澤的背景,就算是被調離,也至少是平級調離。
心情不好的明月和爽爽等晚宴開始沒半個小時就離開了秦嶺會所,遠山則和小賤賤一起去晚宴上獵豔去了,今天晚上的秦嶺會所是百花爭豔,各色美女齊聚,這樣的機會兩個牲口怎麽會錯過,隻是不知道小賤賤到底獵的帥哥還是美女。
獨善其身的李三生靜靜的待在草堂廳裏麵等著蘇女王歸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蘇女王本來早上要直接回上海過年,可聽說李三生要回一趟關中李家老宅,便要心血來潮的跟著去,李三生隻能繼續當自己的全職三.陪。
十點多的時候,晚宴便進入了尾聲,那些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權貴們心滿意足的離開,不過大多數人依舊在忙碌中,不出意外的是,今天晚上晚宴最大的高潮便是蘇女王和趙姨宣布秦嶺會所和江南會所達成合作,改名江南會所,至此,西安成為江南會所的第四個落戶城市,和上海南京杭州的江南會所如出一轍,此消息一出,底下所有人都是一片嘩然,江南會所如今早已經名震大江南北,成為頂級私人會所,如今進軍西部,可見其野心之大,不過大家對於江南會所的到來都異常的興奮,這代表著西部的權貴們能和長三角地區的權貴們直接對話。
至於國內頂級私人俱樂部,國士俱樂部的消息並沒有被提前宣布,趙姨和蘇女王都有自己的打算,等著上海和北京的國士俱樂部走上正軌之後,西安的國士俱樂部才會成立。
端木太阿先行離開了秦嶺會所,臨走時自然帶著小賤賤,小賤賤沒來得及給李三生告別,就被老子連哄帶騙的拐離秦嶺會所,明天早上大清早便會直接回蘭州,對於端木家這樣的大家族來說,年夜飯往往是一年的重頭戲,端木家的直係和有資格的旁係們都會齊聚一堂,商議著端木家明年的方向。
葉紅頂則和蘇女王同時離開晚宴,蘇女王和葉紅頂也算是老相識,曾經都身處一個圈子,隻不過當年的葉紅頂要比蘇女王他們這幫人大些歲數,葉紅頂叫蘇女王為小蘇,他也有這個資格叫蘇女王小蘇,蘇女王則尊稱葉紅頂為葉哥。
“紫鳳給我們說會有一個驚喜,沒想到這個驚喜會是你,小蘇,都說蘇女王很少出滬,這次是誰有這麽大的架子請的動你”葉紅頂和蘇女王並肩走在秦嶺會所的長廊裏麵,蘇女王饒有興趣的摸著長廊裏麵那些大紅燈籠的燈穗。
“葉哥都來了,小妹哪敢不來”蘇女王輕笑道。
“你要說為端木太阿而來,我倒是信三分,要是為我而來,我可不信”葉紅頂嗬嗬的回道。
“端木太阿?葉哥怎麽不說是李炎黃”蘇女王眯了眯眼睛,盯著葉紅頂說道。
葉紅頂哈哈的笑了起來,端木太阿李炎黃以及蘇紅顏三人之間多年不清不楚的關係他可是知道的,這些往事當年那個圈子的不少人都知道,如今這三人一個是東三省地下世界的龍王爺,一個是佇立西北數百年而不倒的端木家家主,一個則是被整個南方世界稱作女王的蘇妲己,這人生還真是匪夷所思。
“葉哥你就別猜了,能讓我來這千年帝都隻有一個人,這個人是你們葉家的女婿,也是我的主子”蘇女王嘴角彎出一道詭異的弧度,低聲道。
“李三生”葉紅頂皺眉道。
蘇女王那道詭異的弧度突然絢麗的綻放,讓人心驚不已,這笑容裏麵深層的意思,讓葉紅頂不得不思索。
“他在哪?”良久之後,葉紅頂輕聲問道。
“草堂廳”
草堂廳裏麵,幽暗的燈光讓李三生有點昏昏欲睡,剛剛溫好的那壺紹興老黃酒已經冰涼,隻是警惕性不是一般高的李三生在草堂廳的門被推開的時候便瞬間清醒,當看到進來的人的時候,李三生緩緩起身,意料之中。
“我該稱呼您為舅舅還是依舊叫一聲葉伯伯”和這個男人雖然接觸不深,但李三生對他的了解算是夠深,一個有大智慧的男人,隻是罕有人能看穿他那麵具下的本來麵目。
“舅舅也好,伯伯也罷,隻不過是個稱呼,也隻是時間問題”沒有答案,卻也有了答案,葉紅頂的話簡單也不簡單。
“舅舅”李三生很識趣的叫道。
“能把小蘇從上海請到西安,三生,你的本事可算不小”葉紅頂似乎話裏有話的說道。
“她欠我一條命”李三生似懂非懂,但很直接的說道,畢竟葉紅頂是伊然的親舅舅,他並不想讓葉紅頂誤會他和蘇紅顏之間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越亂越不清楚。
直覺感覺李三生和蘇紅顏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事情的葉紅頂沒想到兩人之間還有如此故事,有點出乎他的意料,葉紅頂也不想讓李三生多想,本來想要說的一些話直接留在了肚裏。
“什麽時候回北京?”葉紅頂迅速轉移話題道。
“明天中午”李三生微笑著回道。
“一起?”葉紅頂詢問道。
“明天要給爺爺燒紙”李三生婉拒道。
葉紅頂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說什麽……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三生隻帶著二龍和蘇女王便直奔渭北老家,又是一年年三十,這條路,李三生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正如那句話,再美的風景也不及回家那條路,這段路對於李三生來說永遠是最美的那條路。
蘇女王似乎對此趟李家老宅之旅很期待,一個多小時後,二龍開著的路虎越野就下了高速,這次沒有從小鎮南邊的出口下,而是從縣城的出口下的,二龍故意開車繞了圈縣城,這個當年騎個自行車半個小時就能繞一圈的小縣城如今也蓬勃發展了起來,小縣城裏麵充滿了年味,爆竹鞭炮聲音不斷,比起大城市來說,越小的地方年味越濃。
似乎是有意為之,二龍開著路虎在牛哥以前那個全縣生意最好的飯店門前停了會,當年那件事讓牛哥家破人亡,這件事讓二龍和李三生對牛哥一直愧疚,如今他們富貴了,輝煌了,仇也報了,牛哥這份恩也得還。
“我讓三十怪蜀黍已經將牛哥送到西京醫院治療”李三生知道二龍的心思,輕聲說道,上次從小鎮離開後,李三生便讓三十怪蜀黍安排人辦這件事情。
“三哥,這是我們欠牛哥的,這份恩情我們還不完”二龍歎了口氣說道。
是啊,欠的是還不玩的,牛哥當年為了他們,家破人亡,這份恩情,怎麽能還完?
“我準備在縣城建一座五星級酒店送給牛哥,讓他後半輩子能過的好點”二龍沉聲說道。
“嗯,這樣也行”李三生想了想,點頭默認,現如今也隻能如此補償牛哥,不管他接不接受,他們都希望牛哥的後半輩子過的好一點。
蘇女王從兩人的對話裏麵似乎聽到一些關於當年的事情,對眼前這位比李三生大上幾歲,在南方地下世界如今和自己齊名的男人很是感興趣,蘇女王和二龍從見麵到現在很少交談,她習慣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二龍卻是有意和蘇女王拉開距離,至於為什麽,隻有二龍自己知道。
從以前牛哥那個縣城最好,如今卻落魄的不成樣子的酒店離開,二龍開著路虎便直奔村子,一如既往在小鎮正街街口那個老字號紙花店買了燒紙冥幣和香,老字號店的老板對二龍和李三生的印象很深刻,一來兩個男人的氣度不凡,二來這兩個男人每次來都是開著豪車,旁邊總會跟著他隻能在電視上看見的美女,讓老板也是大飽眼福,所以老板顯的很熟絡,問道回來過年了?李三生匆匆一笑點頭說道是啊,大年三十了。
寒暄客套幾句之後,李三生這才和二龍蘇女王離開,順便在旁邊的批發店裏買了鞭炮,蘇女王對小鎮上的什麽都很感興趣,每年的年三十都是小鎮的集會,小鎮是逢陰曆五號和十號便是集會,這是小時候二龍和李三生最盛大的節日,每到這個時候,都能到集會上混到不少好吃的,特別是到了年三十這個最後的集會,那街上的人多的,擁擠的水泄不通,李三生和二龍不得不將車停到距離很遠的偏僻處,大家都置辦著過年的年貨,期待著新年的到來,所以此刻街上賣什麽的都有。
當路虎剛剛進村子的時候,村頭那些放鞭炮的孩子們就大聲呼喊著,李家孩子回來啦,李家孩子回來啦,這自然是孩子們聽慣了大人們叫李三生李家孩子,才會如此叫。
李家老宅門前,村長耿伯正在和李家老仆苦伯打掃李家門前,李家老宅裏麵早已經被打掃的煥然一新,就連對聯也早早的貼好了。
苦伯和村長老伯聽見車鳴聲後微微抬頭,看到路虎便知道是李三生和二龍回來,隻是當蘇女王下車的時候,苦伯和村長耿伯才微微皺了眉頭,李三生高興的說道“耿伯,苦伯,怎麽這麽早就把對練貼上了?”
苦伯和耿伯嗬嗬一笑的說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早早貼好,也就不用你們回來麻煩了”
“還有什麽要幹的,我和二龍幫你們”回到老宅讓李三生頓感親切,這裏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那感情無可替代,想到兒時每年過年的樣子,李三生不自覺的就笑了起來。
苦伯搖了搖頭說道“家裏我們都打掃幹淨了,其餘的也不用你們,就等著你們回來給老爺子去燒紙”
李三生將從西安帶的一些東西讓二龍拿了出來遞給苦伯和耿伯說道“都是些過年用的東西,讓人給你們買的”
耿伯不高興的說道“還買什麽,家裏什麽都買好了,亂花錢”
耿伯的病相比於以前好了很多,身子骨也硬朗了,恢複的不錯,家裏的情況在李三生的授意下也改變了不少,現如今也沒人敢欺負小村子裏的人,都知道這李家是誰也不敢得罪的。
準備好了一切過年東西的苦伯很期待的問道“過年走不?”
李三生雖然很想留下了在小村子裏過年,已經五年沒有在這裏過年了,但北京劉柳兩家都還在等著他,他隻能撓頭說道“一會燒完紙就要走”
“沒事,還有機會”苦伯嗬嗬的苦笑道,隨即看了看時間說道“趕緊去燒紙吧,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李三生和二龍也沒耽擱,和蘇女王拿著從小鎮上買的東西,就準備往村南邊的墳地去,苦伯一瘸一拐的從裏麵拿出老爺子的絲瓜葫蘆說道“還有這個,杜康老酒,老爺子的最愛,裝滿了”
李三生接過這再熟悉不過的絲瓜葫蘆,想到爺爺拿起酒葫蘆仰頭大醉的樣子,不由的辛酸,他已經離開他五年了。
當來到村南邊的墳地的時候,出乎李三生和二龍意料的是,村那邊的墳口停著一輛奧迪A6,奧迪車前站著一個年輕人,李三生和二龍都不認識,等到他兩進了墳地走到郭家墳頭的時候,終於知道是誰來了。
二龍的臉色瞬間嘩變,滿臉怒氣的走到那個佝僂著身子拄著拐棍已經九十歲的老人麵前,嗬斥道“你來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
從李三生再次見到二龍就沒見二龍如此生氣過,因為這個九十歲的老人就是二龍的叔爺爺,也便是將二龍家坑了一輩子的那位心狠手辣的老人。
“按輩分,你該叫我聲叔爺爺”老人沉甸甸的說道,並沒有因為二龍的態度而生氣,他也沒有這個資格生氣。
“叔爺爺?”二龍哈哈的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了一個多麽好笑的冷笑話,繼而說道“你摸著自己良心,對著對自己哥哥和侄子侄媳婦說說,你對得起誰?”
老人的臉色沉重,呼吸有點不順暢,似乎有些東西壓著他喘不過氣,或許他在後悔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可這些後悔又能怎麽樣,老人隻能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或許他已經說過了。
良久,老人依舊在沉默中,二龍也不管老人了,點燃鞭炮,插上香,邊燒紙便喃喃自語道“爺爺,爸,媽,他們欠咱們家的,二龍都要回來了”
李三生猛然轉過頭,嗬嗬一聲,隻有他知道,這近三十年來,二龍吃了多少苦,身上又背了多少枷鎖。
李三生緩緩拿著東西緩緩離開,走到爺爺的墳前,那麽小的墳包,那麽不起眼的石碑,上麵隻寫了李三生爺爺幾個字,這就是一個傳奇老人最後的歸宿,蘇女王有些震驚,有些不敢相信,她不禁問自己,人活一生圖了些什麽,最後還不是一懷黃土。
李三生點燃鞭炮,燒了紙錢上了香,將那一壺杜康老酒狠狠的撒上爺爺的墳頭大吼道“爺爺,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