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成熟與世俗（下）
好讀書的孩子多早熟，好亂想，有時候更有點多愁善感，曾經年少時的李三生便是如此，如此的場麵他早就想過，他們總會長大，總會成熟，也會變的世俗又世故，他不怪誰，也不意外，如果還像當年那樣的傻逼，這才奇怪，他隻是有些感慨，有些唏噓而已。
正如老男孩裏麵唱的那樣，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
盧廣仲和蔣曉曉跟著那位光頭哥直奔國貿中心，有些低落失望的李三生開著奧迪漫無目的的繼續前行，不想回李家，也不想回劉家，走到東長安街看見故宮的時候，便想到了護城河邊上葉長軍那個安靜的會所，腦子裏卻依舊在回想著曾經的盧廣仲，曾經的他們，如果今天是曾經的盧廣仲的話，像光頭哥這樣的角色，盧廣仲二話不說早就抄家夥幹架了，更不會怠慢李三生而去敷衍應酬。
過完年，京城口碑不錯的四合軒也開始忙碌了起來，或許是輪休，剛收假回來的保安攔住了不是會員的李三生，無奈的李三生隻得給葉長軍打了電話這才放行，二樓靠窗老位置，李三生獨飲一壺鐵觀音，半個小時後，葉長軍屁顛屁顛的就跑來了，不忘貧嘴道“姐夫，怎麽今天有空光臨我這四合軒？”
心情不佳的李三生沒好氣的說道“再囉嗦一句，小心我把你從這窗戶踹出去”
在葉家眾多子弟裏麵算得上最貧最跋扈的葉長軍樂嗬嗬的賠笑，腦袋瓜子不是一般機靈的他早就看出這姐夫今天的心情很差，皺眉問道“姐夫，誰惹你了，我帶人收拾丫去”
李三生微微抬頭，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葉長軍正兒八經的驗證了這句話，再怎麽收斂也依舊如此，家大業大的葉家子弟眾多，聽柳伊然說，更多的是城府心機頗重的內斂型，這貨也算是個奇葩。
“有事就滾蛋，沒事就乖乖坐著喝茶”李三生瞪了眼葉長軍說道。
葉長軍二話不說坐下嬉皮笑臉道“沒事，沒事，喝茶”
李三生苦笑的搖了搖頭，給這貨倒了杯茶，不知道，每天無所事事沒個正行的他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成熟起來，或許等結了婚有了孩子就真變了，男人的改變總是在這段時間。
“姐夫，我姐怎麽沒和你一起來，我還有事要找她”李三生定力十足，喝茶看風景，心野的葉長軍可沒這個定力，坐立不安，隻能沒話找話。
李三生看在眼裏，也懶得理會，隨意道“去中央團校辦事，你找她能有什麽事，還嫌她不收拾你”
“一點小事，小事”葉長軍若有所思道，猶豫了會，想要說出來，最終還是忍住了，覺得這事得那妖孽表姐來處理，姐夫畢竟是個外人。
過了會，李三生想到晚上還不知道帶盧廣仲他們去哪吃飯，自己對這四九城有趣的地方不了解，葉長軍可是地地道道的老油條，於是問道“長軍，你知道哪有吃飯的地方，最好是私房菜，安靜點，像四合院那種”
葉長軍一聽大笑道“哈哈哈，姐夫，這你可問對人了，要說這四九城哪能吃哪能玩，還真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從懂事開始，咱就是京廣兩地有名的頑主”
“廢話少說，直奔主題”李三生打斷這貨大有講自己曆史的衝動，鐵著臉說道。
葉長軍想了想悻悻的說道“安靜，私房菜，四合院，那就去頤和園那邊吧，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錯”
“聽你安排”李三生決定道。
確定了晚上吃飯的地方之後，李三生隻等葉岩鬆和喬敏成飛抵北京，沒吃午飯肚子有點餓的他讓葉長軍弄了點吃的，隨即和葉長軍直奔機場，生怕兩個牲口也都拖家帶口，便開了兩輛車，等了有四十分鍾後，葉岩鬆和喬敏成的航班一前一後抵達，或許早就知道同一時間到，兩個人先碰頭，隨後才一起出機場。
大老遠李三生就看見了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兩人，幾乎是和接盧廣仲一樣的場麵，兩個人先是將李三生連揍帶罵狠狠的收拾了頓，隨即才又哭又鬧的一陣唏噓感慨，讓站在旁邊提著行李甘願當做小弟的葉長軍目瞪口呆，隻是想到他們是姐夫五年多沒見的大學舍友，也便淡定了。
和當年相比，葉岩鬆和喬敏成的變化沒有盧廣仲那麽的大，戴著眼鏡的葉岩鬆依舊猥瑣，喬敏成還是那麽的老實厚道，兩人都是隻身一人，並沒像李三生預料的那樣拖家帶口，有點意外的是，老大葉岩鬆已經結婚，喬敏成至今還是個光棍，似乎都混得不錯，至少從穿著上看像是個成功人士。
回去的路上，李三生和葉岩鬆喬敏成聊了一路，聊曾經，聊大學那傻逼的時光，聊這些年都過的怎麽樣，總之嘴一直沒聽過，李三生隻是聽，也不說，偶爾他們問道自己，才會回答，關於自己這些年的事情，更多的都是善意的謊言，畢竟這樣的經曆，也不會有誰相信，更何況是普普通通的他們。
無所事事的葉長軍今天注定要當李三生的跟屁蟲，李三生和葉岩鬆喬敏成在東華門外附近的咖啡廳等葉長軍將車放回四合軒，沒過一會葉長軍便回來，李三這才生給葉岩鬆和喬敏成說這貨是他表弟，兩人也沒在意，為人處世這些小兒科對葉長軍來說沒有挑戰性，哥長哥短附和著葉岩鬆和喬敏成，直讓兩人對著李三生猛誇你這表弟不錯，給李三生算是長足了臉。
幾個人聊了會後，李三生便準備先送他兩去訂好的麗絲卡爾頓酒店，葉長軍問道李三生訂的哪個酒店？李三生回道你姐訂的國貿麗絲卡爾頓。葉長軍二話不說道，麗絲卡爾頓的檔次太低了，姐夫，這可是你五年沒見的大學舍友，麗絲卡爾頓的檔次不夠，我幫你訂吧，釣魚台國賓館和頤和安縵選一個？
李三生臉色變了變，他並不想如此的高調，讓他們和自己之間拉開距離，特別是五年沒見，葉長軍這是唯恐天下不亂。至於葉岩鬆和喬敏成，則是一位葉長軍這是在開玩笑，釣魚台國賓館這樣的地方，對於他們來說很是神秘，似乎都是接待外賓和貴賓的，隻能在媒體報道中看到，他們自然不敢奢侈的想去住那裏，頤和安縵則聽也沒聽過。於是便笑著說道隨便住哪都一樣。
葉長軍這是給李三生長臉，李三生知道，他的話已經說出來了，也不能給打回去，於是便笑道，釣魚台就算了，頤和安縵吧。葉長軍樂嗬道，剛好，頤和安縵毗鄰吃飯的地方，晚上好回去，我這就打電話讓老馬給咱開好套房。李三生不再理會，任由這貨折騰。
頤和安縵和李三生當初在杭州住的法雲安縵同出一脈，是頂級酒店集團新加坡安曼酒店集團在國內開的第一家酒店，地處頤和園東門，猶如一座世外桃源毗鄰著四九城標誌性的皇家園林。和法雲安縵一樣，酒店設計由一係列院舍結集而成，當中有些更是逾過百年曆史的建築，汲取了傳統中國建築的美學特征，及頤和園一脈相承的庭院風格，為整座酒店帶來.經典高貴的氣氛。
“當初老馬他們首旅為了談下這個項目，可沒少折騰，安縵一向重視選址，總挑人跡罕至的地方設點，單在不丹就有五家酒店，遲遲不來中國，原因就是沒選到好地方。這次開在頤和園邊上，可謂獨一無二。這裏甚至有一個神秘的通道能直達頤和園，客人能在遊客大軍攻占頤和園之前，進入園區。老馬光是拿下這塊地就廢了不少功夫，可算是用盡了他能用的所有人脈關係”葉長軍雖然不學無術，可知道的東西倒是不少，特別是四九城裏麵的各種八卦緋聞，進了頤和安縵之後，邊走邊介紹首旅當年談安曼這個項目的瑣事。
葉岩鬆和喬敏成看著這頤和安縵的環境，不禁嘖嘖稱奇，這景色實在是太漂亮了，旁邊就是頤和園，全是明清建築院落，有種都市裏麵度假村的感覺，兩人雖然這些年也見了不少大世麵，但住這樣的酒店還是頭一次。
頤和安縵的經理帶著幾個人到了安排好的客房後便離開，葉岩鬆和盧廣仲放好行李，洗了個澡，眾人便在頤和安縵的池畔酒廊等盧廣仲和蔣曉曉，盧廣仲已經打了電話，辦完一點瑣事之後便馬上趕過來。
“老大，當年好像你追的蔣曉曉那個妖精，怎麽最後這妖精和老二走到了一起？”李三生一直很疑惑，這才追問道。
戴著眼鏡，留著胡子的葉岩鬆眯了眯眼睛笑道“當年我是喜歡曉曉，隻是時間長了，明白我們兩不適合，就算走到一起也沒什麽好結果，更何況她對我也沒感覺，你走後，我們兩個宿舍經常一起玩，慢慢的曉曉就喜歡上了老二，老二忌諱我曾經追過曉曉的事情，一直沒答應，時間長了，說破了，兩人才算確定了關係”
“白富美和高富帥的組合，你這窮屌絲自然摻和不上”喬敏成笑罵道。
葉岩鬆悻悻的笑了笑，轉而問道李三生“老四，看起來你現在混的不錯，怎麽，在哪高就？”
喬敏成附和道“請我們住這麽好的酒店，想來混的也不差”
李三生給葉長軍使了使眼色，示意今晚不要亂說話，他們都是普通人，該說的說，不該說別說，葉長軍不動聲色的點頭配合，李三生笑道“混吃等死”
葉岩鬆和喬敏成相視一眼，嗬嗬點頭，氣氛瞬間便有點詭異了，李三生能感覺到，也知道為什麽，隻是無法避免，之所以從西安離開後沒有再聯係他們，便是因為有些事不知道如何說起，他們隻是普普通通的人，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他和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如果再有交集，隻是對他們不利而已。
盧廣仲和蔣曉曉遲遲沒有來，幾個人等的有點著急，葉岩鬆和喬敏成也有點餓，於是提議先行過去，到時候他們直接過去便是，李三生點頭這樣也好，葉長軍便迅速安排那家會員製，隻麵向高端人士的私房餐館準備。
其實這家隱蔽頗深的私房餐館離頤和安縵很近，都在宮前門街上，也都倚靠著頤和園，所以沒走幾段路就到了，葉長軍說，這私房餐館的老板背景很神秘，是個女紅三代開的，來這裏的很多都是圈子裏的人，沒人敢鬧事，以前有位外地的一線官二在這裏喝完酒鬧了事，沒多長時間他家老子就被雙規了。
走在前麵的李三生嘀咕道，你也不知道這老板是誰？葉長軍嘿嘿笑道，還真不知道。
私房菜館沒有店名，進門之後便是典型的宮廷式建築群，略顯幽暗，服務員穿著黑白相間的旗袍，開叉很高，頗為誘人，李三生幾人緊隨其後，直到包廂，包廂裏早已經站著三個服務員等著他們，幾人落座，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了葉長軍，點菜上酒，葉長軍遊刃有餘，李三生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葉長軍比自己拿手。
上菜的速度很快，幾個人還沒聊上幾句，菜就擺滿了八仙桌，三瓶隻能在釣魚台國賓館出現的國宴茅台屹立在中間，還沒等大家動筷子，盧廣仲和蔣曉曉終於姍姍來遲，葉長軍出去接兩個人，幾分鍾後房間裏麵便圍滿了人，一陣寒暄客套之後，盧廣仲很愧疚的端著杯子對李三生說道“今天的事情，我自罰三杯”
李三生笑著也喝了三杯說道“這些事，我理解”
蔣曉曉也不好意的自罰了一杯，攤上這樣的親戚，頗為無奈，盧廣仲打量了房間和幾位美女嗬嗬道“這地方不錯，老四就是老四，還是我們比不上的”
等到穿著旗袍的服務員給眾人添滿酒後，李三生便端起酒杯道“一起碰一個”，大家七嘴八舌道這麽多年都沒見，是該碰一個，李三生感慨道“我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相聚，希望你們以後混的都越來越好，我先幹為敬”。後半句挺好，隻是前半句多少有點磕磣，眾人不懂，卻也不想究根結底，隻是碰杯喝酒。
酒過三巡之後，大家的話也就越來越多了，七嘴八舌開始說起當年的那些事，隻是每當說起林雪兒的時候，李三生的臉上必然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痛苦，林雪兒一直在說，白鹿塬上的時光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隻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原因，遇見了他，這輩子不虧。這句話，李三生一直念念不忘。
“想當年我們316宿舍那就是傳奇，各個風騷無比，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泡妞曠課打遊戲打架什麽不幹，那就是整棟宿舍樓的標杆，他們誰敢和我們316比，要不是老四後來消失了，估摸著能進校史”
“我現在一直很想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老四你怎麽半夜開車出去，又將車扔在了半山腰上，最後人卻沒了，你知不知道第二天我們沒嚇個半死，整整找了你好幾天，要不是你托人告訴我們沒事，我們真以為你出事了”
“老四，我們一直以為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們不知道你為什麽沒有再聯係我們，可能你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可能你混的好了，隻是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給我們說，這輩子能在最傻逼的時候碰見同樣幾個傻逼，不容易，來，喝”
或許是趁著酒勁，幾個人將這麽些年憋著的話全部說了出來，高興的，不高興的，憋屈的，委屈的，酒越喝越多，人也越來越不清醒，李三生的酒量那不用說，他邊笑邊喝邊聽著他們發牢騷，這個時候的葉長軍像是個孩子一樣，他不懂這樣的感情，或許再過幾年，他便明白了。
正在興頭的時候，柳伊然作為壓軸的重頭戲，終於上場，依舊是葉長軍出去接的她，當穿著短款呢子外套的柳伊然出現在包廂的時候，正在喝酒的幾個人都愣住了，這樣的大美女，他們生平都沒有見過幾個。
略施粉黛的柳伊然一臉淡淡的微笑，笑著對眾人點頭，高挑的身材，精致的容貌，脫俗的氣質，足以鎮住眾人。
李三生平靜介紹“這是我未婚妻，柳伊然”
李三生的話剛完，蔣曉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李三生看在眼裏，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老四，曉曉不是一直給我們說你女朋友是林雪兒嗎？”厚道的喬敏成不合時宜的說了這麽句，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正在氣頭上的蔣曉曉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接下來的場麵便成了群魔亂舞，蔣曉曉因為這件事，心中煩悶，借酒消愁，誰也擋不住，幾個人也都喝多了，便跟著鬧了起來。
葉岩鬆說，老四你現在混的好啊，請我們住超五星級的酒店，吃這樣高檔次的餐廳，還有這麽漂亮的媳婦，我們自愧不如啊，是不是你混的好，才不願意和我們聯係啊。
喬敏成附和道，我看是啊，老四現在是人上人了，和我們不一樣了。
蔣曉曉哈哈大笑道，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有錢了都特麽變壞，我最見不慣這種男人，盧廣仲，你以後要敢這樣，老娘就閹了你。
李三生八風不動，任由他們罵，任由他們瘋，這一天他早就知道，他隻是平靜的看著這幫又哭又笑的人，柳伊然緊握著李三生的手，給予他最需要的安慰，李三生自然不知道，要不是柳伊然，他和316的牲口相聚還不知道在何年何月。
李三生是不知道這些，他隻是知道，316的牲口們都長大了，成熟了，世故了，或許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一個個都會變成人精，但李三生敢斷言，不管再過多少年，他們這幫人再相聚到一起，聽著《睡在上鋪的兄弟》，依舊會唏噓，會感慨，回想起那段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