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六章老爺子，威武
要問老爺子這輩子收藏了多少奇珍異寶，名人字畫？那絕對是個誰也堪不破的秘密，都說老北京收藏界最有名的是馬未都，可有幾個人知道臧守義臧爺的名字？馬老那是文人，手裏是有些東西，靠著一張嘴忽悠外行。老北京城裏真正的內行高手不在少數，比如臧爺，人家父輩解放前那是和榮寶齋唱對台戲的，要問榮寶齋是幹嘛的？玩收藏的無人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民間博物館。字畫類的，沒人敢和榮寶齋相抗衡。真正的玩家都頗為低調，誰敢說自己家裏藏著一套帶銘文的編鍾？同行不惦記，賊不惦記，中南海和故宮博物館還惦記著呢。
李三生小的時候，老爺子偶有興趣的時候會從老宅拿出些寶貝告訴他怎麽分辨各種朝代各種窯的瓷器，各種年代各種紙的貓膩，誰的畫有不為人知的小秘密，紫檀木和黃花梨沉香木怎麽造假？那是一套一套的，李三生畢竟沒想往這行發展，老爺子也沒打算讓他進這行，他便沒怎麽認真去琢磨，不過爺爺說起當年收藏這些寶貝的往事，李三生倒是記得特別清楚。
這些寶貝，其中一部分是收藏大家和摯友們送的，老爺子一生和這個圈子打的交道比較多，都是些神仙級的人物，不顯山不露水，可都是藏著些國寶的。一部分是老爺子走南闖北物色撿漏的，老爺子說這叫緣分。最後一部分則是當年文.革破四舊的時候收的，那時候滿城風雨，誰家都不敢藏東西，那些名門大戶名家大家們都是被紅衛兵們齊齊往過搜，消息靈通的，連夜將東西藏起來，有運出城的，有在家裏挖地窖的，消息不靈通的急忙將東西送人，老爺子的消息早就有人知會，有先見之明，更是不想看見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寶貝被毀，於是老爺子頂著天大的風險開始收藏，全部通過關係運往大山裏，這才保留了下來，縱然如此，破四舊的時候依舊毀了不計其數的寶貝，老爺子長長長籲苦歎的說自己沒保住他們，這些東西直到亂世徹底平靜之後才重見天日。
這是關於李家的一段曆史，外人無從得知……
礙於大丫的情麵，以及王南燕和李家的淵源，李三生不得不答應下來，春秋拍是各大拍賣行每年的重頭戲，保利嘉德瀚海等等明爭暗鬥，這些年鬥的你死我活，都想獨領風騷，鎮住全場，要是手裏沒幾件像樣的玩意，敢說自己是玩拍賣行的？保利拍賣行人家背靠的可是保利集團，這幾年穩穩占了上風，沒辦法，保利集團的背景太大，背靠大樹好乘涼，王南燕和保利集團背後那幫人是一個級別的，至於保利拍賣行的頭頭負責人等等，她完全不放在眼裏，論背景她也不差，父輩身上流的也是紅色的血，當了這些年的龍頭，沒必要被後起之秀壓著。保利背後那些兒時在西邊地界上混的不都等著看笑話，誰讓當年一邊是中直大院的，一邊是部隊大院的，從父輩到他們孩子時候鬥，一直鬥到現在也沒見誰低過頭認過錯壓過誰，心裏都不服氣，憋著一口倔氣。
得到李三生肯定的答複，王南燕心滿意足的離開，將接下裏的時間留給李三生三個同輩同圈子的人，等到王南燕走後，李三生沒好氣的等著大丫說道“這次被你坑慘了”
大丫不以為然的笑著說道“我們家和王姨家是世交，從小沒少欠王姨的人情，這次王姨想和保利那邊爭一口氣，找到我這，我拒絕不了，雖說保利那邊和我們家更親近一點，可是誰讓我跟王姨更親點。王姨那是明白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更知道你們李家那些瑣事，這不就把注意打你爺爺那裏了”
“你欠的人情，要我去還，遇人不淑啊”李三生歎氣道。
大丫輕笑道“讓你幫我還個人情而已，至於嗎？再說你又不損失什麽，貨你出，東西你拍，給王姨撐場麵，難道王姨還會給你要傭金，我想王姨還不差那點錢吧”
李三生搖頭道“你不懂，不是王姨不差那點錢，你覺得我差那點錢嗎？王姨要的不是普通的東西，她要的是能鎮住場子的國寶級，好能在今天的春拍上占上風，我不能敷衍王姨啊，她是行家。不然，以後被記恨上就得不償失了。能壓住場子的國寶，那是老爺子的心血，我不願意讓他出世，讓一幫人惦記上。一旦被惦記上，以後的麻煩多了”
“原來如此，明白了”大丫悻悻的喝了口茶，這才明白李三生的顧慮。
許涵不知所故的說道“不就是兩件古董嗎？”
李三生瞪著許涵說道“這不是古董不古董的東西，是一些人一輩子的心血”
“看來我不該答應王姨這件事”大丫罕見的後悔到，她也就在李三生的麵前會如此。
李三生輕笑道“王姨是這個圈子裏頂級的玩家，她估計手裏也有不少傳世之寶，不願意往出騰挪，就連馬未都都不得不蓋個博物館來遮人耳目，你說這個圈子除非急用錢，誰不藏著捏著，真愛國的不早都捐故宮博物館了？何況故宮博物館裏麵的文物外泄已經是圈內人盡皆知的秘密，也就那些什麽也不知道的企業家圖個名砸個錢”
“還是這麽的憤世嫉俗”大丫打趣道。
李三生起身伸了個懶腰，瞥了眼湖中的千條錦鯉，平靜的笑道“等以後老了，閑下來有時間了，我就在長安街上買塊地，自己建個博物館，跟故宮唱擂台戲，馬未都他們都太弱了，要玩咱就玩點大的”
說完李三生猖狂的哈哈大笑起來，好像這事多麽的有趣……
“真特麽瘋子”許涵沒忍住直接爆粗口道。
大丫卻覺得李三生還真有可能如此做，這臉到時候打的夠響亮，想來又是一場讓人期待的風波，大鬧京城，人生有時候不就圖活個如此精彩？
“我該走了”李三生轉身輕聲道。
“不吃晚飯？”大丫詢問道。
李三生尷尬道“晚上要去柳家吃晚飯”
“哦”大丫略顯失望的點頭。
李三生嗬嗬笑道“等黑子從西藏回來，我過段時間把欣欣接回來，我們這幫人再聚”
這次，大丫不興奮，許涵倒是很興奮，一臉期待，那表情像是到時候姐姐豪飲一番，大殺四方。
李三生瞪了眼許涵，便笑著離開這大四合院……
四合院外的胡同巷子口，忙完事的柳伊然開著掛著普通牌照的帕薩特已經等了十分鍾，李三生匆匆上車，邊係安全帶邊說道“叔叔阿姨到了？”
柳伊然啟動車繞出胡同巷子後回道“傍晚就過去了，保姆說他們兩去菜市場買的菜，今天我跟著你有口福，他兩都要親自下廚，連爺爺都意外的給我打電話說情況有點不對”
“老爺子這敵後情報做的不錯啊，還是心疼你啊”李三生打趣的說道。
柳伊然輕笑道“我可是爺爺唯一親手帶大的孩子，他不疼我疼誰？”
“呦，得瑟啊”李三生打擊道。
柳伊然伸出手來拉著李三生的手平靜道“什麽時候去杭州？”
“明天下午，中午你得和我回劉家吃午飯，在北京的都會回來，下午我就走”李三生滿臉溫柔的看著柳伊然說道，知道她在擔心自己。
“我和你一起去杭州吧，我想看看杭州的家，這麽長時間沒人住，估計已經不成樣子，正好思媛剛從法國回來，我們也有小半年沒見了，這幾天一直嘀咕，我要不去，她就來北京”前麵開始有點堵，柳伊然鬆開李三生的手，柔聲說道。
李三生望著窗外西長安街上的風景說道“那就一起下江南”
柳伊然的帕薩特長驅直入戒備森嚴的小區，中央警衛團的執勤戰士那標準的敬禮讓李三生感受到這個小區是有一種軍魂在，裏麵住的可都是老將軍，能住進這小區裏，肩上沒兩顆星星都不好意思進來。
車停在柳老爺子的小樓外，警衛員看見有車過來，立刻站直了軍姿，柳伊然下車打趣道“你兩怎麽賊眉鼠眼的？”
似乎警衛員和柳伊然的關係不錯，一個笑著說道“今天氣氛不對，裏麵有情況，伊然，你自求多福吧”
李三生一臉驚愕，對著說話的警衛員豎起大拇指，警衛員知道李三生的身份，畢竟李三生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早都熟悉了，笑嗬嗬看著李三生柳伊然。
柳伊然懶得理會，帶著李三生進了小樓，小樓裏。老爺子穿著中山裝坐在客廳沙發上聽收音機，嘴裏哼著京劇，不管電視再怎麽變化，他們這輩的老爺子們都喜歡聽收音機，習慣了，改不了。
廚房裏，保姆正幫著柳扶政葉瑤打下手，餐廳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做好的菜。李三生笑嗬嗬的給老爺子請安，柳伊然叫了聲爺爺便去廚房幫忙，等到柳伊然走了，老爺子悠哉悠哉的說道“今天終於能喝兩杯了”
李三生故意說道“爺爺，那您得感謝我，沒我，你今天可喝不到了”
老爺子不禁沒謝，就差拿拐杖打李三生，笑罵道“好小子，我把寶貝孫女都許給你了，得了便宜還賣乖，跟誰學的”
李三生屁顛屁顛道“行，爺爺我錯了，改天我把我們家老爺子珍藏的那杜康泉的酒跟你帶兩瓶過來，你偷著喝，我和伊然給你打掩護”
“這才像我孫女婿”剛正不阿一輩子的柳老爺子居然和李三生做起了如此事情，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老爺子不得被笑掉大牙，人老了老了，不管曾經身居何等高位，何等輝煌，到頭來都是老小孩一個。
李三生跟老爺子閑扯了兩句，便去廚房和嶽父嶽母打招呼，誰知還沒進廚房，就被轟了出來，係著圍裙，手裏拿著鏟子，像個家庭主婦模樣的葉瑤看見李三生進來，皺眉道“三生，你去陪爺爺聊天吧，這裏不用你幫忙，有你叔叔和伊然在”
“去吧，陪爺爺吧，這裏我們應付得了”柳扶政嗬嗬一笑，附和道。
李三生這才感覺到，今天這氣氛確實不對，在柳伊然玩味的笑容中，李三生離開廚房，又回到客廳，老爺子笑的開心的問道“被轟出來了？”
李三生嘿嘿一笑“敵情嚴重啊，求老將軍錦囊妙計”
老爺子被李三生逗樂了，有模有樣的回道“以不變應萬變”
“得令”李三生哈哈大笑道。
一老一少，悠然自得，旁若無人的玩了起來，直到廚房那邊收拾好了，葉瑤喊了聲“可以吃飯了”
李三生這才扶著老爺子上了餐桌，老爺子坐主位，李三生和柳伊然一邊，柳扶政和葉瑤一邊，保姆阿姨坐末位，一大桌的菜，有粵菜有魯菜有川菜有江浙菜，八大菜係差不多湊齊了，人人有份。
“爸，喝點？”柳扶政主動問道。
老爺子就等這句話，果斷說道“去拿我那壓箱底的茅台，可有些年頭了，我都舍不得喝”
柳扶政雖然不嗜酒，但也喝酒，一聽老爺子壓箱底的寶貝都出來，眼睛發亮的趕緊去拿，沒一會就回來了，李三生趕緊接過，拆開，給每個人都滿上，葉瑤和柳伊然自然都會喝酒，保姆阿姨不能喝，便隻喝果汁。
“難得一家人坐在一起，這機會以後能不能有，我也不知道。”這種場麵，老爺子自然要說些話，說完這些，老爺子隨即盯著李三生道“三生，訂婚那天，人多，我不想耽擱大家的時間，何況老太太也在，沒多說話。今天，就我，你和伊然的爸媽，我知道你一時改不了口，也不在乎這一時片刻。我比你爺爺，你外公都有福，能等到他們等不到的。現在就剩我一個老家夥了，所以我得活著看著你們結了婚，好下去告訴他們一聲，孩子們都好，讓他們放心”
“爺爺”柳伊然不自覺的感動道。
老爺子繼續說道“三生，爺爺今天正式把我孫女交給你了，以後她生是你們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不管你對她好還是不好，爺爺都隻希望你能做到問心無愧。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能走到一起，這輩子，緣分，多不容易”
說完李三生，老爺子又望向寶貝孫女說道“丫頭，這輩子你嫁給三生，不虧，爺爺等著給你抱孩子”
這一席話，不僅讓李三生和柳伊然感動的一塌糊塗，也讓政治聯姻的柳扶政和葉瑤微微動容，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這一望，卻比幾十年來的婚姻都要來的有觸動。
老爺子不再說話，仰頭幹了這杯曾經總設計師送的茅台，比當年上敢死隊喝臨行酒還要來的豪邁。
老爺子，兩個字，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