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寒窗空守寡,浩渺江湖漫漂流。意境雖不如你,可能算作對上?”一位錦袍中年文士大步走到台前,兩眼冷峻的望著周義說道。
台下眾人亦在品評,意境上確實差了一些,可好歹別人總算對上,而且已經自承不如。
“是兵院上代聖子,榮意,老牌進士啦!”
“原來是他,難怪能對上啊!”
下麵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可以,敢問兄台大名!”周義自己乃是抄襲他人的現成貨,這人能出聯對上就已經難能可貴,於是拱手客氣的問道。
“哼,兄台當不起!我是兵院聖道進士榮意,周義,我問你!昨日為何毀我兵院當代聖子李義府文位功名!”榮意好不接受周義的善意,咄咄逼人的問道。他今日來就是為李義府報仇,昨日李義府失魂落魄的被抬回書院,院中諸人大驚失色。
“聖道爭鋒,敗了就怨不得別人!難道你兵院中人如此輸不起,打了小的來了老的不成!”聽到他是兵院之人,周義也沒了好臉色。
“好!好!好!既然如此,無須多說!我和你來一場文道賭鬥,條件一樣,輸者廢去文位功名,你敢不敢!”大步上台,榮意連道三聲好,顯是心中氣急。
“有何不敢!”周義傲然說道,接著朝空中一拱手說道:“弟子周義恭請聖道裁決,一場定輸贏,輸者廢去文位功名!”
“弟子榮意,同意周義所說,恭請聖道裁決!”榮意見周義被自己激的答應,心中大喜著趕忙溝通聖道,欲將此事板上釘釘。
察罕見周義如此莽撞答應,急的就要起身阻止,被趙敏一把拉住,道:“父親,稍安勿躁,比試文道,周大哥誰都不怕!這個榮意是在自取其辱!”言語間對周義信心十足。
“同意兩人所請,以一題定勝負!”周義二人各自來到書案前入座,擂台中央顯現出一麵紅色的光鏡,其上出現一道題目。
“對聯:客上天然居。”
榮意略一思索,提筆就在紙上寫道:“主下錦帆舟。”這錦帆舟亦是楚陽城一處自在銷金之地,台下的士子都心中清楚,待榮意吟出,大家均心照不宣的笑出來。
吟誦完自己的下聯,榮意一臉冷笑的望著周義。自己如此迅速答出下聯,你即便也能寫出,也已經在賭鬥中落在下風。倒要看看待會兒被廢去文位功名後,你還有何臉麵留在楚陽城,那文院和禮院還有何麵目應對天下士林。
無暇理會榮意的遐想,周義看著這句上聯,心中一動,然後滿含深意的望著他冷笑一聲,隨即大筆一揮,一句“居然天上客”落在紙上。
兩人寫完,紅色光鏡中透出一道光束將兩張紙稿拘在半空。隨即榮意那張紙自燃起來,片刻就化為灰燼。紙稿燃燒,榮意的臉色也是劇變,這是怎麽回事兒?
“怎麽啦?怎麽榮意敗了!這怎麽可能!”台下一片大嘩,都被聖道的選擇搞懵了,榮意的下聯不是蠻好嘛!難道周義的下聯更好,可是用時上長於榮意啊!
“這……這怎麽可能!”哆嗦著嘴,喃喃自語道,他無法相信自己這麽一下子就敗了!文位功名就這麽簡單就要毀於一旦!
“我該如何說你好呢!說的好聽點,你這是單純;說得不好聽嘛……”周義此刻心情大爽,來到這楚陽城兩日間就能廢掉兵院兩名進士,感覺心念都通達許多。
聽到周義的話,他呆滯著雙眼盯著周義,說得不好聽又是什麽呢?
周義一臉玩味,嘴裏輕輕蹦出幾個字:“你就是蠢!”
榮意麵孔頓時漲得通紅,這賊子實在是太猖狂了,“你……”
“我什麽我,這麽簡單一句回文聯,你都看不出來,還洋洋自得將狗屁不通的下聯大聲吟誦。你說,你不是蠢還是什麽!”周義一揮手,如同揮去灰塵一般打斷他的話,然後狠辣的諷刺一句。
“噗……”榮意一口悶血噴出,他明白過來周義寫的下聯了,可是明白還不如糊塗。羞怒交加,喉嚨一甜,吐血軟倒在地。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這麽簡單自己居然沒看出來,還當眾將自己的下聯讀出,這不是蠢又是什麽呢!”榮意悔恨的閉上雙眼,若是有後悔藥,他肯定會迫不及待的服下。
無論他如何做想,該來的還是要來。
“文道賭鬥,周義勝,榮意輸。剝奪榮意進士文位。”聖道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隨即榮意身上一道深紅色的光團浮起投向正中的光鏡。數十年苦修得來的文位功名一朝喪盡,他實在承受不了打擊,如死狗般蜷縮在台上哀嚎。
周義不屑的望也不望,站起身來走到台前俯視台下眾士子。
幾名與榮意同來的兵院士子匆匆跑上台將他扶走,再不走就要丟盡兵院臉麵咯!
“周某本無意如此狠辣,可我與李義府乃是公平賭鬥,況且還是李義府辱我在先。可這位榮意自打登台,就言語間咄咄逼人,人比辱人,而後人辱之!”周義負手在身後,大聲朝著台下說道。他是來揚名立萬,壓服南方士林,可不是來樹仇的。
“可有哪位聞達賢士願意登台交流,隻是簡單切磋交流,無須驚動聖道!”
台下鴉雀無聲,周義正感到尷尬時,一聲爽朗的笑聲傳來。
“嗬嗬,兄台大才,末學後進陳和誌不才,有一聯奉上!煙鎖池塘柳,燈垂錦檻波。”陳和誌一身樸素的文士袍,上麵還有幾個補丁,顯見乃是寒門子弟,不過從其言談舉止來看,卻絲毫不遜於富家出身之人。
“嘿,原來是文院的那個窮酸!嘿嘿,跟周義比對,他還真是雄心豹子膽啊!”
“他不是在官塾中當教書匠麽,怎的也熱衷功名利祿麽!”
“是啊!這陳和誌不過是舉人功名,那周義即便是在進士中都應該是獨占鼇頭,兩人比試,實在是強弱立分啊!”
“唉,那些平日裏高談闊論的賢達之士為何一個不見啊!這不是眼睜睜瞧著周義猖狂麽!”
見有人上台,下麵的人很少去品評他所出的下聯,反而對其人議論紛紛。
周義心中默默品評,發覺這下聯的意境確實高明,堪稱極品下聯,同自己所對也是不遑多讓。心中警覺,看著陳和誌的目光多了絲審慎的味道。
“怎麽!難道名傳天下的周義,也如下麵那些人一般衣冠待人!罷了罷了,唉,陳某原以為能作出如此多精彩絕倫詩文的大才會有所不同,陳某還是看走眼咯!”陳和誌別看性格爽朗,可也不屑於同狗眼看人之輩交流。眼見著周義那種審視的目光,他便以為周義同往常那些人一般無二,扭頭便準備離去。
陳和誌要走,周義這時才覺著自己剛剛的目光確實無禮,就要出言挽留時,突然靈機一動,一首詩娓娓道出:“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勸有錢人。”
“嗯!大人此話何意?”果然,這幾句話簡直就是說到陳和誌的心坎上,他停住腳步轉身滿臉疑惑的問道。
“嗬嗬,陳兄勿惱!在下並無它意,說得乃是世情世態。嫌貧愛富,趨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陳兄又何必在意這些俗人俗態呢!”周義微笑著說道。
“哦,大人不是鄙夷陳某!”陳和誌冷意稍解,出言確定。
“絕無此意!隻是剛剛才麵對兵院咄咄逼人,眼見陳兄出現,不知深淺底細,方才有些失禮!請陳兄見諒!”說完周義躬身賠禮。
“啊?!周兄萬勿如此!卻是陳某有些孟浪,忘了自薦。”陳和誌見周義躬身賠禮,臉色頓時大變,急急上前扶起他,嘴裏說道:“在下陳和誌,先前在文院就學,苦於一直無法通過聖道考核,再則囊中羞澀,現如今在這楚陽城官塾中教授啟蒙之學混口飯吃。聽聞《三字經》和《弟子規》的作者前來此地擺擂,故而冒昧請見,還望周兄海涵。”
“陳兄,你之大才從那句下聯便可見一斑,又豈會囿於聖道考核呢!”周義有些疑惑。
“實不相瞞,陳某出身貧寒,饑一頓的飽一頓,這身體實在是無法堅持考核。”他這一說,周義就明白了,聖道考核越到後麵費時越久,常常是其中一個鍾頭現實當中幾天就已經過去。若是身體素質不行,自然是無法堅持考核時間的。
見周義已經了然,他連忙問道:“不知周兄剛剛那句出自哪裏,是否周兄新近大作呢?還望周兄告知。”剛剛周義所說的那兩句話,形象貼切一語中的將世態炎涼道出,卻是切中時弊,讓他頗為向往。
周義環視台下,這些人中大多都是些舉人、秀才,連進士都很少見。想必楚陽城中的賢達之士都在觀望之中,是不會登台較藝咯。
既然如此,那就無須再等,開始第二步吧!
“不瞞陳兄,確實是在下所作。不過這部著述不同於以往的那些經文,乃是在下平日裏聽些民間俗語和世情總結出的諺語警句,頗顯散亂。”
“哦,能否說與陳某聽聽呢!”
“稍待!”對著陳和誌說完,周義大步走回書案前坐下。鋪開厚厚一疊稿紙,提筆在硯台上飽蘸濃墨。陳和誌見他準備書寫出來,心中大喜,趕緊走過去觀看。趙敏也是起身,來到書案前默默研墨,周義抬眼看她一眼,臉色浮現一絲會心的微笑。
趙敏和父兄團聚,心中的一絲芥蒂已銷,也是甜甜回笑。然後立馬恢複小妖女的故態,白了他一眼,意思是還不趕緊寫!
察罕同兒子對視一眼,相顧苦笑,女大不中留啊!不過有此賢婿,對自己的女兒也極為疼愛,他心中還是頗為欣慰的。
沉思片刻,周義大筆一揮,在第一張稿紙上揮就出四個大字,陳和誌麵色頓時莊重起來,趙敏研墨的俏手也是微微一震,這書名她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