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該來的,始終還是要來,我們也阻止不了什麽。”林天搖搖頭,似乎想揮走那一直揮之不去的思緒。
他總是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似乎在牽扯著他和他熟悉的人。這種感覺,隨著他自身實力越來越強大,也越來越真實了。
“走,我們去矮人那裏看看。瓦裏安那裏,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代表鷹山矮人的庫蘭德還沒走,他這幾天都呆在達納蘇斯矮人區的大鐵爐那裏,這位傳奇獅鷲英雄剛剛鍛造一件盔甲。矮人都是天生的鍛造家,或許庫蘭德比不上曾經的矮人國王,但是他的技術絕對和國王相差不遠。
“嘖嘖!傳說中泰坦神鐵打造的裝備啊,想不到被我庫蘭德打造出來了!”庫蘭德胡子拉渣,顯然好久沒洗澡清洗了,但是他的眸子卻是精光爍爍地看著桌子的一套盔甲。
不過,他的眼神隨即暗淡了下來。
“如果能夠捉到一個強大的靈魂,說不定這盔甲有機會晉升為半神級別的存在呢。”
還是原始灰白色的盔甲突然閃過一片青光,似乎在回應的矮人的提議。
前角鬥士咬緊牙關,把注意力集中向他的過去,想要召喚出那些長久以來不願回想的記憶。他回想起遙遠的往事,那時他還身為人子,而父王尚且在位。
突然間他又再次成為青蔥少年,一種祥和的感覺籠罩著他。瓦裏安在這格外舒適的氛圍中停留了好一會。
接著,他父王的身影占據了整個場景。瓦裏安拉著萊恩國王的手,在父王的幫助下學習騎乘他的第一匹馬——實際上是矮腳馬。但片刻之後,場景就切換成了瓦裏安最初的一節格鬥課,而萊恩國王則在一旁監督。瓦裏安發現自己拿劍的樣子比他的兒子也好不了多少,但萊恩的激勵使得瓦裏安更快地提高起來。
那段寧靜的時光讓瓦裏安的內心舒緩下來,仍是孩子的他抬頭朝父王看去。
就在這時刺客發起襲擊。
萊恩倒地身亡,殺害他的是叫做迦羅娜的半獸人女子,她矗立在隻有十三歲上下的瓦裏安麵前,便如一個陰狠的巨人般逼視著他。
年輕的瓦裏安尖叫起來,淚流滿麵地衝向凶手。事情並非完全如此——在現實中,他是在半獸人刺殺了父王之後才走進房間的——但此刻它們和瓦裏安當時洶湧的情感混合在了一起。
但迦羅娜卻消失了。瓦裏安的腦海中充滿著萊恩國王因死亡而扭曲的臉龐,少年瓦裏安想要痛苦著叫喊他的父王,但他口中卻緊張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接下來這悲傷的回憶又與其它場景混在了一起。萊恩國王駕崩之後,都城不再固若金湯。四年前入侵王國的惡魔們蹂躪著這座壯麗的城市。都城陷落了,成千上萬人死在了野蠻的戰斧下。
他孩童時期的一切美好事物全都化為烏有,再沒有和平,再沒有安寧。
但和過去的經曆不同,瓦裏安現在意識到那些美好的回憶始終伴隨著他。即便暴力奪走了他的童年,卻沒有抹殺他之前的生活……除非瓦裏安自己心甘情願。
而他以前一直都是如此。
但現在不同了。盡管他的父王和暴風城遭遇不測,瓦裏安最終還是接受了之前的往事。事實一次次證明他父王時刻深愛著他,隻不過瓦裏安自己把這拋在了腦後而已。
而今知曉一切之後,瓦裏安感覺到心中安寧猶在。不管父王遇刺和暴風城淪陷之後又經曆了多少磨難,瓦裏安永遠都會記得自己的童年。過去無法改變,但這既是不幸亦是大幸。
寧靜……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身為孩童的他與父王的混合體,因而讓瓦裏安吃了一驚,但他仍舊緊閉著眼睛。
盡管瓦裏安接受了已經發生的現實,但他卻不希望繼續留戀。相反,他在思緒中求索著別的記憶,想要擠走他父王和王國遭受的不幸……於是蒂芬自然而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瓦裏安不再是男孩,而是一位情緒化的年輕人,苦惱於自己內心與周圍世界的雙重變化。他已經擅於在最親近的人麵前隱藏自己,比如洛丹倫的阿爾薩斯王子,還有那個男孩的父親泰納瑞斯國王——某種程度上,他也成為了瓦裏安的第二個父親。總的來說,在別人麵前,暴風城年輕的國主是一位圓滑,聰慧而上進的統治者,有著超越自己年齡的睿智。但是,他心中的傷痕不可能永遠隱藏下去,特別是侍從們開始逐漸熟悉他偶爾爆發的絕望。
而蒂芬改變了這一切。他又在看到了她,和他們初次相見時一模一樣。寧靜而完美的金色靈魂,與他狂野陰暗的內在構成了鮮明的對比。當她朝他走過來的時候,瓦裏安再次第一眼就愛上了她。盡管她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傲慢地置之不理,要是換了其他任何人無疑都會當場離去。
但蒂芬沒有,她再次同他歡舞,再次同他嬉笑,引導瓦裏安心中的善意去平衡他的放任。某種程度上,瓦裏安能夠成為一位深受人民愛戴的國王,蒂芬比他的父王功勞更大。
可是……
瓦裏安努力想要驅走這段回憶,可他無能為力。
可是……這是這些人民殺害了她。
她在一場暴亂中遇害,倒在了他的腳下。當一切都變得瘋狂之時,她成為了無辜的受害者。重曆這一幕的時候,瓦裏安幾乎滑入了自己的陰暗麵……但那樣一來會是對愛人最大的貶低。蒂芬使他成為了一個好人,一位可敬的領袖。瓦裏安終於明白自己此後的行為一直都在褻瀆他對蒂芬的回憶。蒂芬絕不會像他那樣去做,她總是選擇寬恕,總是為她所愛的人而盡自己一切努力。
如果瓦裏安希望對她的回憶有所彌補的話,他就得照她的方式去做。
瓦裏安努力讓自己堅定地麵對她的死亡,他知道蒂芬會希望自己怎麽做的。他有悲傷的權利,但也必須繼續前進……和學習。最重要的是,他能繼續從她的一生中學習經驗,並以此為榜樣來直麵他身為父親、男人乃至君王所將會麵對的一切問題。
平衡……
這個聲音再次讓他感到震驚,因為他這次不止聽到了自己,還有蒂芬的聲音。瓦裏安再次看到了她,但這一次她懷中摟著他們愛的結晶。
安度因……
安度因是他僅存的家人,也是他最為珍視的人,因為那孩子的母親活在他的心中。在瓦裏安失蹤前與安度因共度的歲月裏,他曾試著去做一位萊恩那樣的父親。失去蒂芬的日子是艱難的,但瓦裏安記得那時他和安度因時常一同歡笑。
他也還記得當獨子受到威脅的時候自己時常感到的恐懼。的確,對安度因的擔心成為了瓦裏安後期生活的一大動力。而今他站在那裏,看到自己不過三歲的兒子從一匹矮腳馬上摔了下來,差點斷了一隻手臂。接著瓦裏安再次同一名刺客搏鬥,那人潛入了暴風要塞幾乎捅了小安度因一刀。盡管如此,這次事件也讓國王想起了他自己父王的被害。
恐懼……瓦裏安不願再繼續向它屈服了。恐懼隻會讓他在兒子和國家受到威脅的時候惶恐無助。但是想到有人可能會傷害安度因就足以讓瓦裏安狂怒不已,正如之前許多時候那樣。但是,盡管他的怒氣在增長,瓦裏安卻再次看到自己抓著安度因的手臂……他突然想起正是這狂怒和激發它的恐懼使得安度因離開了他。
帶著這個認識,瓦裏安再次激發自己的怒火。以往他總是被憤怒指揮著,此刻卻試圖反過來控製它。他的憤怒能夠成為一股強大的毀滅性力量,而瓦裏安知道向憤怒屈服對他並沒有多少好處,長遠來看還總會造成更多的傷害。不錯,它在戰鬥中大有裨益——隻有這時他才能真正釋放自己的憤怒——但除此之外,它是一把雙刃劍。
但盡管他不再受到憤怒的指揮,它卻也並未消散。瓦裏安感覺到了內心的鬥爭。他意識到要是自己放任怒氣增長的話,他終將一無所成,並且仍會是安度因所離開的同一個人。
因此,瓦裏安把心中的憤怒當作一匹需要馴服的烈馬,緊抓不放想要將它征服。它將不會再破壞他的生活;而是服務於更明確的目標。而瓦裏安隻知道一個目標:如果他的憤怒隻能在戰場上帶來益處,他便會把那力量引向戰場。瓦裏安將會化憤怒為力量,用來對抗惡龍死亡之翼,以及獸人和他們的盟友……
怒火圍繞在他的意誌周圍。他已經打破了它對他的控製,現在它將服務於瓦裏安,而不是另一種情況。
寧靜……平衡……憤怒……這是他的聲音……以及另一個他認為自己本該知曉卻並未認出的聲音。
獸性必須得以征服,人性才能得以崛起……憤怒必須服務於人性,才能得以……圓滿……
瓦裏安感覺到他的憤怒在增長,但此刻卻是在他的引導之下,成為了他的力量而不是絕望。他再一次感受到蒂芬,安度因,他的父王,以及其他在他生命中愛過的人或是重要的人。他們從未停止信任他,就算他兒子也是如此。瓦裏安此刻明白了,安度因所做的那些事不僅是為了自己的理想,也是希望能夠得到父王的接受。
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但他欣然接受,因為它已經化身為一把武器,而不再單純是瘋狂的力量。他已經能夠控製自己的憤怒,任何敵人也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