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陸剛經曆過死亡之翼的事件,應該會有一段很長時間的和平時期,您為什麽說天下要亂了?”牛頭人風雷·雷行者盯著他那雙燈籠眼問道,年輕的信使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拳頭,想象著能不能塞進牛頭人的眼睛裏。
“薩爾是個偉大的人,偉大的薩滿,偉大的領袖,但他卻做了一件足以領他後悔一生的決定。”奧丁的聲音變得越發低沉。
“您是指薩爾讓加爾魯什當大酋長?”牛頭人的心思比他那粗獷的外表慎密多了,救世薩滿最錯的決定,他瞬間就明白了。
凱恩·血蹄,一位偉大的戰士,一位偉大的領袖,卻死在一個叛徒的毒藥裏。但是,世間一直還有另一個版本,說他是死於老朋友的手下:當日凱恩已經明確向薩爾表示,他不支持加爾魯什當大酋長,但是薩爾一意孤行,根本沒有聽取他那位老朋友的意見,這才導致牛頭人的隕落。
奧丁的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支筆。他飛快地在那張來信上寫了一行字,然後折好交給信使。
“告訴聖光使徒,他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老頭子說話的語氣突然變得斬釘截鐵,他那銳利的眼光深邃地看著西方。
“我表示懷疑,學徒小姐。”卡雷克盯著桌麵那些小小的棋子說道。“你是否真的熟知這個遊戲的精妙。”
金迪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把她那雙大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哦,基本不會!特沃什上周才教會我玩這個遊戲。”巨龍藍色的眼眸抬了起來,一道靛藍色的眉毛微微一彎。於是她的表情變成了笑容。“好吧,”她說,“不知為什麽其他人都不再陪我玩了。”
“所以我就成你的新對手了?”
“嗯,”金迪含糊地說道。卡雷克正要跳馬的時候,聽到了傳送法術熟悉的聲音。他轉過身,把棋局忘了在腦後。吉安娜微笑著在客廳中現形。卡雷克並不常在她的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因此,不管是誰或是什麽造成了這一點,他都默默地表示感謝。
“你的父母,”吉安娜對金迪說,“是大陸最善良的人。也是最慷慨的。”她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金迪。金迪將它打開,發現裏麵的內容豐富得難以置信——小蛋糕、餡餅、手指泡芙和圓泡芙,各式各樣看上去就覺得可口的好東西。
“那麽,結果怎麽樣?”金迪邊問邊咬了一口某種味道好極了的糖霜點心。
吉安娜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她走到自己的椅子邊倒了杯茶。“不大好。”她承認道。“不過我想我還是改變了幾個人的觀點。別這麽沮喪。”她看到金迪消沉地坐在那裏,於是補充說道。“他們還沒告訴我最終的決定。這意味著還要進行更多的爭執和討論。我們還有機會翻盤。不管怎麽說,這是個好主意,金迪。”
“要是一大幫肯瑞托的人跟你一起回來,那才算得上好主意。”金迪說道。
“我不否認這一點,”吉安娜回答。“但我會盡力爭取。而我爭取到了漿果糕點。”
“我很高興看到你們沒有就此覺得世間的一切美好都不複存在了。”卡雷克邊說邊給自己再拿了一塊甜點。“但我很遺憾這次會麵沒有取得更積極的進展。”
吉安娜揮了揮沾滿糖霜的手。“不管最後聽到什麽樣的消息,在這之前我都不會煩惱。”她說。“但是,如果你有些關於這裏情況的好消息的話,我也不妨聽聽。”
“真要有就好了。”卡雷克說道,而他也是真心這麽想的。“部落仍舊等在我們的門口,小心地不越雷池一步。而且很不幸,聚焦之虹仍以一種令我驚訝的速度在西部上來回移動。”
金迪邊吃著糕點邊看著他們,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我想我應該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繼續工作。”她說。“那裏有本書我正打算開始讀一下,也許能從中學到點有用的東西。”
她把茶和糕點放在一個小盤子裏,一言不發地慢步走了出去。吉安娜抬了抬金色的眉毛,依舊困惑地皺著前額。
“你認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問道。
“我不知道。”卡雷克回答。這並非全是事實。至於侏儒為什麽要把他們倆單獨留在這,他倒確實猜到了幾分……不過他不想深究。
她朝他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藍龍軍團的卡雷苟斯。”
出於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原因,這個問題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我在尋找——”
“聚焦之虹,我知道。那或許是你到這來的原因,但是……你為什麽待在這裏?你可以選擇這塊大陸上的任何一處地方來等待聚焦之虹減慢速度停下腳步,但你一直在這裏逗留。”
卡雷克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熱。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他到底為什麽在這裏逗留,而不是在荒野中默默地搜索?他在別的地方也能輕而易舉地感應到所要找的這件法器。但他卻待在這裏,學著和一個侏儒下棋,和一個暗夜精靈討論軍事戰術,和特沃什討論奧術的本質,還有——
吉安娜。
他待在這裏是因為吉安娜。
她期待地看著他,一隻修長的手卷弄著耳後一縷散亂的金發,帶著疑問的表情歪著腦袋。她好奇地皺著眉頭使得額頭上現出皺紋,以她這個年齡的人類而言,這張額頭看上去已不是那麽完美無暇。
她想要一個答案,而他沒法回答。至少,沒法給她一個真實的答案。當他開口想要說點油滑的假話時,他發現自己不願對她撒謊。
“有幾個理由。”他側目說道。
吉安娜往前傾了傾身。“哦?”
“嘛……在你的族人當中,你是一位魔法大師,吉安娜。和你在一起,我感覺很舒服。或許我想要和年輕種族呆在一起是因為我的族人迫害了你們。除了一句含糊的口頭陳述之外,我們沒有任何權利去充當魔法守護者。那麽多的生命在魔樞戰爭中死去,既有龍族也有年輕種族。他們的死殘忍而毫無必要。”他的藍眼睛與她目光相對,這一次輪到她側目避開了。“我想我是感覺自己應該感謝你的幫助。而且……”他微微一笑,心裏知道至少這句話大半是真的。“你是一位好夥伴。”
“哦,我對此表示懷疑。”吉安娜說。
“我不懷疑。”他溫柔地說道,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正在顫抖。他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又不敢這麽做。卡雷苟斯自己並不確定他為何對吉安娜·普勞德摩爾女士這位法師產生了如此的興趣。他需要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有了什麽感覺,以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然後才能冒險去問她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
可能不會,他心想道。瑪裏苟斯對發動魔樞戰爭負有責任。他的目標是將世上所有的奧術能量都集中到他自己的國度。她願意跟他做朋友就已經夠好心的了。他不想冒險去問更多的事情,尤其是現在,一場進攻正在她的門口蓄勢待發。
“好吧,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吉安娜有些無禮地說道。卡雷克猛然感覺一陣氣惱,是什麽人或者什麽事害得她如此瞧不起自己。是因為凱爾薩斯?阿爾薩斯?還是她的父親?她曾勇敢地站出來反對他,盡管所有的理智與情感無疑都在叫喊著她不該那麽做。她的眼中帶著一種悲痛,而這並不是因為得知一場戰爭迫在眉睫的消息——從他剛到這裏的時候,那悲痛就已經存在了。而他渴望自己能為她驅走這道悲痛。
她現在需要他的幫助。肯瑞托可能會對她不理不睬,任由塞拉摩陷落在獸人、巨魔、牛頭人、被遺忘者、地精和血精靈的洪流之下。在他的腦海中,他看到吉安娜獨自站在那裏,施展著令人震驚的強大魔法。她拚命想要保衛自己城市的決心,使得她堅毅的臉孔更顯美麗。
但如果隻有單槍匹馬的話,窮盡世上的所有力量,也不能抗拒如此的逆境。塞拉摩將會陷落,而吉安娜也會隨之隕落。
他張口欲言,但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空氣中輕微的魔法波動。吉安娜瞪大眼睛跳起身來,飛奔過去按照特定的順序按下那三本書。書架向兩邊滑開,現出了那麵正脈動著霧氣的魔鏡。
“道來。”吉安娜的聲音因充滿希望而顫抖著。
隨著這個口令,鏡麵上的迷霧顯出了一個男人臉孔的形狀。
大法師羅寧。
“你是個很會說話的女人,女士。”羅寧說道。“盡管肯瑞托強烈認為我們應當保持中立,但你的陳情打動了我們采取行動。就連艾薩斯·奪日者也投票支持向塞拉摩提供援助。要是不幫助你抵抗如此可怕的敵對行動的話,似乎就成了對部落無聲的支持。至少,這是他的邏輯。”
“請轉告艾薩斯大法師,我非常感激他的邏輯性。”吉安娜說道。她纖細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鎮定下來。看起來,她似乎在努力忍住開心地跳起來的衝動。卡雷克知道換做是他一定也會如此。
“我和另外幾個人很快就會前來為塞拉摩的防禦提供幫助。我強調一下‘防禦’這個詞。我們會提供防護,但我們不會作出任何進攻性的行動。我們最大的希望,是我們的出麵能夠起到威懾作用。你全都清楚了嗎?”
“非常清楚,大法師。我也許能找到某種和平解決的方法。”
羅寧歎了口氣,不再作出那副嚴厲的樣子。“我懷疑我們隻是在給自己鼓勁而已。但如果我們隻是坐在那裏袖手旁觀,那就是十足混蛋。我們很快就來。”
鏡像消失了。最後一道藍色的魔法漩霧之後,鏡麵上隻剩下吉安娜和卡雷克的倒影。
吉安娜寬慰地坐了下來。“感謝聖光。”她低聲說。“他們會及時趕到這裏,即便——”她搖了搖頭,像是要趕走心中的消極想法,瓦裏安的艦隊或許不能及時趕到。她明朗地笑了起來,卡雷克的心在胸膛中砰砰直跳。
他本想說些什麽,但卻開不了口。他心中的聲音——出於睿智還是恐懼,他無從分辨——開口說道。不。現在不行。或許永遠都不行。卡雷克知道他必須得做些什麽——這樣大家都好。想到這一點,他覺得就像是往心口上插了把刀子。
“我真的非常高興。”他說。“他們將保衛塞拉摩,和我原本要做的一樣好,或許更好。”
她的興奮消退了少許。“原本?”她問道。
他點點頭。“是的。”他說。“你已經提醒過我,我還有一項需要承擔的責任。現在既然我已經知道你有了盟友,我得去再對這片大陸搜尋一番,看看能夠接近聚焦之虹。”
“我明白。當然,這主意棒極了。”吉安娜迅速地說道,悲苦又回到了她的眼中。這無疑是因為她覺得他拋棄了自己。
確實如此,他難過地想到。但這是為了她好。他知道要是待在這裏,他就會忍不住吐露心跡。而吉安娜·普勞德摩爾女士麵臨著塞拉摩史上最為黑暗的時刻,她無疑不需要這樣的負擔。
正如他對吉安娜所說,大法師羅寧和肯瑞托的其他成員能夠同樣有效地保護她,而他們誰也不會令她在最需要心無旁騖的時候產生分心。
“那麽,我想是該說再見了。”吉安娜說道。她麵露笑容,既是發自內心又帶著外交家的嫻熟,朝他伸出手來。卡雷苟斯握住她的手,與她纖細的手指相扣在一起,這簡單的一握卻意味深長——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肌膚相觸了。
“你找對人了。”他說。
“大陸最棒的。”吉安娜高興地說。“我希望你一切順利,卡雷克。我知道你會找到追尋的東西。為了你的龍群,也為了整個世界。或許……要是戰爭之後你還沒找到它的話,我還能提供更多的幫助?”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然後放開她的手。“要是戰爭之後我還沒找到它的話,會讓你第一個知道。”他真誠地說道。
卡雷苟斯大步走出塔樓,那副精力充沛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甚自然。他來到一片足夠自己現出原形的空曠地方,飛入天空開始感應,希望那該死的聚焦之虹能夠慢下來、停下來,好讓他到手之後回到吉安娜身邊。但它並不合作,並以那極快的速度嘲弄著他。
卡雷克拍打著翅膀,加快速度繼續這場可能徒勞無功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