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些巨大的石像圍攻,在一般人而言,確實沒有活著的可能。
但老頭那句話,滄嵐卻仿若未聞,依舊毫不猶豫的往石像堆裏跑去。此刻石獸已經被老頭施法靜止,風也逐漸停息下來,原本塵沙飛舞的大漠,此刻方能模糊的看見天空中的月亮。
巨大的石像矗立在塵沙中,每一個都是緊挨著的,看它們此刻的距離和最後的一個動作,都不難看出是在進行攻擊的情況下最後才被老頭給止住的。
“瀾歌。瀾歌。”滄嵐步入石像群中,在高達數丈的石像麵前,她顯得如此弱小,不斷喚著瀾歌的名字,但回答她的,隻有大漠風聲。
老頭見滄嵐如此不死心,且對自己的話放佛根本沒有聽見似得,心裏倒是有些不悅,但又想這件事既是自己弄出來的,那也不好袖手旁觀。深深歎了口氣,這才從空中飛身而下,也尋起了人來。
十座石獸,滄嵐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找遍了,喉嚨也喊得有些幹涉,可那個人依然沒有半點回聲,越是喊著,滄嵐的神色也就愈加擔憂,眼眸中不知覺流露出來的焦急和害怕,連她自己都忽略了。
如果他真的就這樣死去,那她是否成為間接害死他的凶手?她不想欠他任何東西,可偏偏,還是欠下了。
“瀾歌,你千萬不能死,你還沒有完成你的仙道大業,你還有那麽多事沒有完成,你不可以死。”心中祈禱著瀾歌還活著,但眼前的光景卻逐漸讓人失望了。
一番戰役之後,整個大漠都安靜了。老頭和滄嵐找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找到瀾歌的半點身影,寒劍就在滄嵐觸手可及的地方,滄嵐也沒有去將它拾起,而是一味的去尋找瀾歌。
回頭,看著遠處石像上的無塵劍,想起方才瀾歌在最後一刻說的話,滄嵐的心就再無法平靜,他說他後悔千年前的決定,他說他不再拋下,可是這些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為什麽不做到自己的承諾?
閉眸,滄嵐不願接受自己找不到瀾歌的事實,她不信他真的就這樣死了,他是仙尊,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死去。
老頭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切,狹長的眼眸凝視著前方,也不敢回頭看滄嵐那傷心的模樣,幹咳兩聲,隻好勸道:“你也不要太傷心了,畢竟人死不能複生,能夠埋葬在這美麗的大漠中,也是他修來的福氣。”
或者在老頭眼裏,這片大漠應該是世間最美的地方,能夠被風沙埋葬,也該是上天的眷顧。
滄嵐緩緩睜開眼,側目冷冷看著老頭,那目光冷的足以令人害怕,“福氣?這究竟是你的福氣,還是別人的劫難?你的玩笑,可知生生的害死了人?”
滄嵐對這老頭,確實帶著強烈的怒意。
老頭撇了撇嘴,也不多做什麽解釋,下意識的離滄嵐幾步遠,因為害怕這女子隨時會動手,“這也不能全怪我啊,若非你們非要和我搶地方,我也不會出手傷人,再說了,我怎麽知道你們那麽弱,連幾座石獸也奈何不了。既然都是想要去幻境之城的人,沒有本事,去了也是送命。”
滄嵐怒意更甚,怎知那老頭下一句話卻放低了姿態,“其實我知道我也有錯,不該傷害你的心上人,但他都已經死了,被這石像踩成粉碎了,我也不能把變成碎末的他拚起來還給你吧,就算有,你肯要?”
老頭指了指那些石像,問道。
因為生氣,也因為傷心,滄嵐已經沒了力氣和那老頭再去爭吵,定定的看著老頭半天,無力收回目光又看著前方石像,晶瑩的液體在轉眸間滑落眼眶。
邁著沉重的腳步,滄嵐一步步走進去。
“你可知,他不能死?你可知,他還有多少牽掛?你可知,他若死了,會有多少人傷心?。”尋找,已經找了好幾遍了,但依然沒有瀾歌的蹤跡,滄嵐不信瀾歌會死,可找不到,心裏的那份牽掛就還在。
她曾以為自己真的不會再為瀾歌落淚,但此刻卻情不自禁的留下淚來。曾經那份執念,執著了千年,如今卻要她麵對瀾歌死去。她又怎能不傷心?
不知何時,老頭身後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他靜靜的站在老頭身後,如同一縷風一樣的存在,不著痕跡,悄無聲息。等老頭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那個人給製止了。
心中暗暗叫苦,老頭慧眼略帶不悅的看著那個人,放佛對他暗中偷襲的行為很不滿意。
可他似乎忘記了,方才是誰為了好玩而驅動石獸,弄得別人經曆九死一生。但那不悅也在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一抹惆悵。
驀然間,那顆原本陷入悲傷的心放佛感應到什麽,滄嵐迫不及待的轉過身,迎上的,竟是那熟悉的人。
瀾歌緩步走到滄嵐身前,放佛踏著月色而來,隻是那素白的衣衫上,早已布滿灰塵,看著眼前之人眸中的淚水,瀾歌笑了,笑的別樣滿足。
“就像你說的,我如今還不能死,所以,也不會那麽輕易就死掉的。”如同開玩笑一樣,輕聲笑著說出來,語氣裏多了幾分得意之色。
震驚,愕然,欣喜,滄嵐難以相信這個人竟然就這樣出現了,所以一時間竟是愣的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呆呆的看著瀾歌抬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淚痕,那溫暖的大掌如此寬厚,就連溫度,也是如此熟悉。
月光照耀之下,他的臉被月色映的尤為清晰,眉間淡淡的憂愁,恰如月色一樣,惹人沉醉。
可忽然間,她的腦海裏忽然想起一個人,一晃而過的身影,卻讓滄嵐匆匆醒過神來。低下頭下意識躲開瀾歌的手,兀自擦拭著臉頰的淚跡,“你……沒什麽大礙吧?”
懸空的手,帶著幾分失落。方才那一瞬間的欣慰,原來真的隻是一閃即逝,放下手,瀾歌淡笑道:“害你擔心了,隻是受了點輕傷,並不礙事。”
“那就好。”滄嵐淡淡的回道,低垂著頭未曾看瀾歌,“既然你沒事,那……那便好。”
沒事便好,那就什麽都不用在虧欠了。她唯一怕欠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瀾歌極其苦澀的勾了勾唇角,目光無意瞥見落在地上的寒劍,看了滄嵐一眼,又才將那寒劍拾起,換給了她,“這是你保護自己的東西,不能再落下了。”
滄嵐點頭,接過寒劍,目光卻不知該往何處放,心中多麽希望自己方才的擔憂和急切,瀾歌沒有看到,一點也沒有看到。
僵冷的氣氛,真的不適合兩個人單獨交談,何況滄嵐也沒有想要和瀾歌說太多的意思。瀾歌心中一笑,“該進行我們的重點了。”滄嵐聞言,這才抬眸看著瀾歌。
瀾歌側過身,走向老頭,滄嵐先是疑惑了片刻,隨後還是跟了上去。
老頭瞪眼看著逐漸前來的兩個人,嘴巴微微抽動著,一臉警惕的問道:“你……你們想要做什麽?”
走到老頭的身邊,瀾歌的笑意更深,“今晚的事,你已經操控了那麽久,我們也被你戲弄了這麽久,此刻是不是應該討回一點公道了?”
“那……那你們想怎麽樣,難道也要來戲弄我這個瘋老頭一回?”老頭眨巴著眼睛問道。
瀾歌嗬嗬一笑,帶著幾分陰冷,“瘋老頭?你說你自己嗎?”
滄嵐微愣,老頭更是不明所以。
瀾歌繼續道:“三千年前,為了自己所愛之人,而耗費一生修為修建大漠古都做為聘禮的馬自傷,會是瘋老頭嗎?”
老頭聞言,瞬間愕然,當瀾歌提起江離兩個字時,他的臉色也變得更加陰鬱。迎上滄嵐那疑惑的目光,老頭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馬自傷,馬什麽自傷什麽傷,我瘋老頭一個,哪知道什麽馬自傷。”
“你若不知道,我可以替你回憶。”瀾歌笑了笑,沒有忙著辯解老頭的話,一切都顯得那麽淡定從容,“三千年前,大荒百族中,有個名叫馬自傷的人,其乃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之時,因沐盤古之神的血液而生的靈石。修煉幾千年最終修得人形,曾遊戲人間,逍遙三界。後來得知幻境之城有一名傾城絕世的聖女,便慕名前去,到了幻境之城後,兩人一見鍾情。但因為幻境之城城主的刻意為難,要求馬自傷在幻境之城外修建一座能夠保護幻境之城不為外人所侵的城樓,便是作為迎娶聖女的條件。”
老頭聽著,臉色已經逐漸泛白,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滄嵐隻是靜靜的聽著瀾歌所說,看老頭的神色,大概也能猜到這個老頭便是那個馬自傷。
“馬自傷雖然是靈石修煉而成,卻是個對情執著之人,況且他那個時候也很相信自己的實力,所以要修建一座城樓對他而言,並不難。所以他爽快的答應了,卻萬沒有想到,幻境之城城主要他修建的地方,竟然會是這一片大漠。”說到這裏,瀾歌眸中倒是多了幾分欽佩,“但馬自傷依然答應了,立下契約,待大漠古都修建完成之日,便是他迎娶聖女之時。可怎知,這大漠修建都城一事,並不容易,所以馬自傷也是耗費了四百年時光才得以修建完成,但當他前往幻境之城準備迎娶聖女之時,聖女卻在他離開的一百多年後因年高而逝,馬自傷回到幻境之城時,已經是兩百多年後的事了,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