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頓時一片嘈雜聲,一邊是替墨儒文不值,一邊是恭喜靖山侯,皇上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現在無論說什麽都會引起三方的反感,他輕輕揮了揮手,退了朝。
一切都塵埃落定,任是墨儒文有滿腔怒火也隻強輕壓下去,他憤憤地瞪了安鴻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李牧陰沉著臉,少頃看了一眼墨傾城,也無奈地離去。
當年婉兒和安鴻的事李牧也極力反對過,那時安鴻年輕氣盛,好戰喜功,有一半的心思都在建功立業上,李牧擔心婉兒嫁給他之後會獨守空房,於是百般阻撓,沒想到兩人卻私下結成秦晉之好,直到婉兒有孕才哭著說出了實情,事出緊急,李牧隻好在婉兒眾多的仰慕者當中挑出了謙卑老實的墨儒文,本以為婉兒從此就能過上清淨日子,沒想到墨儒文竟是個貪念權貴,頗有城府的小人,婉兒嫁過去後鬱鬱寡歡,身體也每況愈下,年紀輕輕的竟然就去了。
對於墨儒文來說,他對婉兒隻有一半的真心,另一半完全是出於李家的勢力,成親後的前段日子他還在為自己的好運沾沾自喜,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婉兒對他十分冷淡,她寧願獨自發呆也不願跟自己講話,傾城出生後,她更是無暇理會他,身為男人他當然知道妻子的舉動意味著什麽,於是一氣之下就娶了劉清。
出了皇宮,安鴻都非常激動,他執意要墨傾城和赫連成去安府吃飯,還打發人去大皇子府街安嫆回來,墨傾城推脫不過,隻好答應,安逸以回去安排為由先騎著馬回府了。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向安府,墨傾城有些疲憊地靠在赫連成肩上,赫連成隻是輕撫著她的發絲,並不言語,她剛才肯定也經受了好一番掙紮吧。
“成,你說我這麽做到底對不對?”墨傾城抬起頭,一臉茫然地迎上赫連成的眸子,略顯蒼白的薄唇輕輕啟開。如果說在大殿上是為了報複墨儒文,那為什麽現在自己卻開心不起來!
“我不知道,但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赫連成低頭輕輕在她額頭一吻,溫柔地說道。
墨傾城淺淺一笑,摟緊他的胳膊,“既然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也隻好繼續走下去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赫連成的眼裏流露出那淡淡的柔情,嘴角噙著笑意。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安府,墨傾城剛下馬車,就見一個穿戴整齊的貴婦人擁著一群老媽子和丫鬟站在門口,她眉目如畫,落落大方,雍容華貴又不失婉約,眉目之間竟然有幾分母親的影子,想必這位就是靖山侯夫人了!
不等墨傾城迎上去,就見安鴻挽著夫人走過來,“淑景,這就是傾城!”
淑景?墨傾城聽到這個名字不禁一怔,想起了畫上的詩句:遠恨綿綿,淑景遲遲難度。年少傅粉,依前醉眠何處。
這是柳永的《鬥百花》,母親隻取了其中的兩句寫在畫上,母親曾經還提過,淑景是她最要好的姐妹,隻是後來,兩人因為一些事分開了,原來是因為她嫁給了安鴻。
“傾城!”淑景的眼睛紅腫,眼眶似乎飽含著眼淚,她柔柔地握住墨傾城的手,“好孩子,你都長這麽大了!”
墨傾城有些抗拒地抽回手,禮貌性地叫了一聲“夫人”,在沒弄清淑景的心思前,她還不打算撕破臉。
“夫人!”赫連成走到墨傾城身側,也恭敬地叫了一聲。
淑景感受到墨傾城的抵觸,有些失望地縮回手,隨即笑著說,“這是赫連將軍吧,快別站著了,進屋說話!”
“是啊,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吹風!”安鴻攙著她的胳膊,扶著她朝裏走去。
看安鴻的樣子,似乎挺在乎淑景的,墨傾城忽然有些不快,她原以為靖山侯夫人是個凶悍潑辣又很陰險的女人,而安鴻很嫌棄他的妻子,她也好心安理得地教訓她一頓,為母親出口氣,沒想到一切都跟她猜想的完全相反。
“進去吧!”赫連成握住墨傾城的手,輕聲說道。
墨傾城點點頭,呼了一口氣,大步踏了進去。
整個安府一路進去,先是一座掛著鳴儀堂匾額的大宅,這是曆代靖山侯的客廳,用來招待尊貴的客人的,此時大門緊掩。繞過鳴儀堂就是內宅,透過重重疊疊的山石,墨傾城瞧見那客廳仿佛一座多寶閣,裏麵擺放著珍貴的青花瓶,以及珊瑚,翡翠等珍貴的物件。客廳四周規則地散落著一些院落,丫鬟和小廝們各自做著自己的事,見到侯爺和夫人,趕緊垂下頭,斂氣屏息。
安鴻卻是沒有帶墨傾城去客廳,而是先到安家的祠堂,祠堂分為三個三開間,加上兩盡間,一共是十一間,石台階和欄杆頭各有石獅一對,走進去,隻見祠堂內雕梁畫棟、錦楹繡枋,鎏金溢彩,極盡美輪美奐,墨傾城一陣驚愕,這裏簡直可以跟皇家的祠堂媲美。兩人跟著安鴻一一給列祖列宗進香、磕頭,足足一個時辰才拜完。
墨傾城有些抱怨,進了安家的門,以後這些繁文縟節怕是少不了了!赫連成貼心地扶著她,墨傾城在他耳邊輕聲道:“還是咱們府裏規矩少!”赫連成抿嘴一笑,也不言語。
好不容易來到客廳,見安鴻和淑景坐下後,墨傾城也趕緊拉著赫連成坐下,不一會兒有婢女獻上茶。
坐了不多會而,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見安嫆笑靨如花地走進來,她解下鬥篷,直直朝墨傾城走過來,拉住她的手親昵地叫了一聲姐姐。
墨傾城也起身握住她的手,淺笑著叫了一聲妹妹。
安鴻和淑景見狀,嘴角都流露出欣慰的笑意,之前兩人還擔心安嫆和安逸會不待見傾城,於是沒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我日思夜想能有個姐姐,沒想到真的就盼來了一個!”安嫆笑得溫柔婉約,語氣裏帶著欣喜。
墨傾城笑笑,不知作何感概。從小到大,墨儒文就不待見自己和娘,在墨傾舞出生後,更是飽受冷落,她從沒想過有個姐姐或妹妹能改變什麽。
安鴻和淑景也都一笑,淑景向來喜歡女孩,奈何生了安嫆之後身子大不如前,以後也沒能再懷上。
安嫆笑顏撇過臉,“父親,您可向皇上請了旨?”
“現在邊關緊急,我怎麽忍心撇下將士們在家中享受!”安鴻俊臉上橫著的一對粗眉微微一擰,“我沒有向皇上請旨。”
“可您的身體••••••”安嫆秀眉一揚,眼神裏帶著擔憂又有些不悅。
“我和你母親商量過了,等這次的戰亂一平,我就向皇上請旨辭官,回京頤養天年!”安鴻劍一般的濃眉下,深沉的眸子裏閃著無奈,“你母親就留下來,這些年她跟著我在邊疆吃了不少苦,也該歇歇了!”安鴻拍了拍淑景的手背,眼裏滿是柔情和歉意。
墨傾城聽到這句話,不禁滿心震動,滿懷惻然,一個女子願意與你共生共死,縱然是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被折服。
“父親,母親,都安排好了!”安逸一臉淡然地走進來,恭敬地說道。他掃視了一眼墨傾城,最終把目光落到安鴻臉上。
“那就傳飯吧!”安鴻欣慰地看著安逸,這個兒子雖沒有鴻鵠之誌,可嚴氣正性,虛懷若無,做起事來穩妥踏實,跟淑景卻是很像。
安逸身後的小廝答應一聲,趕緊吩咐下去。
“哥,過來坐!”安嫆撒嬌般地拉住安逸的胳膊,溫柔嬌媚地說:“哥,你快勸勸父親,他還要去邊疆呢!”
墨傾城有些羨慕地看了安嫆一眼,她光潔白曦的臉龐泛起絲絲紅暈,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眸貪戀般地看著安逸,她和安逸似乎總是這麽親密,若是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愛慕安逸。墨傾城有些失落,有哥哥真好!
“父親自有定奪,我們多說無益!”安逸的俊朗飄逸的臉上微微扯出一抹微笑,這是有關江山社稷的大事,又怎是自己三言兩語能勸得住的,況且依父親的性格,他也不會眼看著邊疆的黎民百姓出於水深火熱之中而袖手旁觀。
安嫆一聽,嬌媚的笑臉立刻僵住,小嘴一撇,不悅地說:“怎麽好像我嫁了人,就成了多嘴多舌的外人一樣!”
“你這丫頭越長大越沒分寸了,在外人麵前倒還好,回了家怎麽就完全不知禮數了!”淑景嗔怪道,眼裏卻都是笑意。
“小姐這是太久沒能在你們跟頭撒嬌了,如今老爺和夫人好不容易回來,小姐當然要逮住這個機會咯!”站在淑景旁邊的一個老嬤嬤也捂著嘴笑道。
“關嬤嬤,都是你,把嫆兒都慣壞了!”淑景的薄唇微微揚起,帶著溫柔的笑意,顯得幸福無比。
聽著這一家人旁若無人的嬉笑,墨傾城覺得自己無法融入這個家庭,畢竟他們都是因為愧疚才接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