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龍刀

第九章 賀蘭汗國

李濟滄一凜,眼中露出殺機,逼上去道:“妖女,你回過頭來!我不從背後殺人!”

嚴冷霜緩緩轉過身來,與李濟滄麵對麵站著。隻見她長發齊腰,鳳目薄唇,美是美極,隻是顴骨高聳,顯得憔悴柔弱。

她淡淡地道:“李兄,別來無恙?”

李濟滄看清楚她的麵貌,胸口如被猛擊,腳下踉蹌幾步幾乎就要跌倒。

“這怎麽會?這怎麽會?你不是已經死了,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殺了我爹爹,殺了我哥哥,自然也是希望我死掉,是麽?”

李濟滄眼淚奪眶而出:“不是,不是,你爹你哥,都不是我殺的……”刹那間,前情往事都浮現在眼前,如同就在昨日,曆曆在目。

這李濟滄出生在中洲大涼王朝的營州,自小聰慧過人,十六歲時便考中了進士。

當時涼朝北方的賀蘭汗國經常越過國境,襲掠大凉王朝邊塞領土。大涼也是一個尚武的王朝,每次遭到襲掠都會進行凶悍殘忍的報複,往往將賀蘭汗國盤踞在兩國邊境的部落屠殺殆盡,並放火焚毀牧場,斷絕牧民的生路。大涼的將領甚至將無辜牧民的人頭用長槍挑起,豎立在兩國邊境的要塞上,警告賀蘭汗國不要再越雷池一步。但這些底層牧民的慘死並不能遏製賀蘭汗國軍事貴族對中原王朝金帛子女的渴望,鐵騎一次次踏破兩國蔓延數千裏的邊境,令涼朝防不勝防。

李濟滄生在邊塞,自幼經常看到兩國間的征伐給百姓帶來的苦痛。因此考中進士後,他自告奮勇,向朝廷提出要去邊塞充任軍職。當時主動提出要充任武職的文官並不在少數,但他們大多數是希望在科舉功名之外,再給自己掙得軍功的光輝,未來出將入相,獲取更加無上的榮光。而李濟滄則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節度使,率領部隊屹立邊陲,阻止賀蘭汗國鐵騎踏入中原屠戮百姓,而他的部隊也不會去肆意屠殺賀蘭汗國的人民,將雙方仇恨的冰火隔離,使得天下能夠太平。

他在邊塞統兵,體恤下屬,深得部下愛戴;作戰驍勇,頗獲上司垂青,不過兩年便得充任折衝都尉,手下擁有約千名士兵。

一次,他率領屬下隨著河東節度使往北深入賀蘭汗國國境,追擊一支敵軍。連續追擊三日三夜,與大部隊失散。

正在草原深處徘徊,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賀蘭汗國高亢的軍號聲,地平線外,似有無數賀蘭汗國的鐵騎奔騰。

李濟滄猶豫片刻,還是決心率軍向軍號傳來的方向奔去——或許那裏有大涼的友軍,正苦苦等待著援軍。

部隊殺到近處,李濟滄和他手下的士兵看到了讓人無比驚愕的一幕。

數千賀蘭汗國的馬上健兒呼喝嚎叫,將箭射向空中。天空中,有一隻九頭怪鳥盤旋在他們頭頂,時不時落下。每次落下,九隻鳥頭都會各啄起一名士兵,然後飛回半空中鬆口,將那士兵活活摔死。而鳥的背上,站著一個妙齡白衣女子,豔麗無方,神情冷漠。

賀蘭汗國軍隊頭領哇哇亂叫,忽然他抬起手來,所有賀蘭汗國的騎兵同時舉起箭來,同時射出。九頭怪鳥猝不及防,兩隻鳥頭各被戳瞎一隻眼睛,身上也多處中箭。九頭怪鳥見勢不妙,準備拚命飛走,不料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塊巨石,“嘭”的一聲,擊中鳥背上的女子。那女子口中噴血,瞬間栽落於地。賀蘭汗國軍隊爆發出一陣歡呼,將其團團圍住,就要捉拿。

李濟滄看那女子穿著,斷定這是中原女子,救護之心頓起,當下就要率領部隊衝殺。部下大多不以為然,覺得為了一個女人就與幾倍於己的賀蘭汗國軍隊廝殺,實不明智。但涼朝軍法嚴酷,折衝都尉若戰死,屬下所有士兵抽十殺一,當下部眾們隻能隨著李濟滄殺入賀蘭汗國軍中。賀蘭汗國軍隊一心要抓那女子,沒料到會遭涼軍突襲,倉促之間被李濟滄殺得潰敗。他們心中不忿,臨走之前先前埋伏在旁邊的拋石機又甩出兩塊巨石,將九頭怪鳥活活砸死。

李濟滄走到那女子身旁,道:“姑娘,你是哪裏人士?我送你回家吧。”女子輕輕撫摸著死去的九頭怪鳥,淚光瑩然,良久後才回過頭來,冷冷看著李濟滄:“謝謝你了。我從來不喜歡欠人情,這次你救了我,我定要還你人情。你說說看,你有啥願望?”李濟滄一愣,淡淡一笑:“我是大涼軍士,救你理所應當,你不必覺得欠我人情。”命令部下將她扶上一匹馬。那女子卻說什麽也不肯,執意要留在已死的九頭怪鳥身旁。李濟滄暗道:“莫非救了個傻子?”當下令軍醫官給她留下創傷藥,和足夠五天的食物,率部而走。

一路之上這女子靚麗的倩影一直留在李濟滄心中,久久不能忘懷。回到範陽,他甚至將那女子的容貌畫在了紙上,然後對著紙上的美女吃吃地道;“你問我有啥願望?我隻盼著普天下所有像你這樣的女子不必再受戰亂之苦,能平安喜樂。哈哈,若天可憐見,讓我再見你一麵,再和你多說兩句,便也是我天大的福氣了。”他甚至單騎沿路回到當初那女子被從空中打落的地方,隻見除了一副九頭怪鳥的骸骨,再無旁物。他挖坑將鳥的骸骨埋了,悵然若失,回到範陽。

賀蘭汗國國勢日隆,每至秋高馬肥就要南下剽掠。李濟滄軍務日益繁忙,漸漸也開始淡忘此事。隻是他發現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每次作戰,似乎他都有如神助。有時明明已經被數名敵兵包圍,那些敵兵會莫名其妙統統馬失前蹄;有時兩軍對圓,會忽起大風令敵人睜不開眼睛,他乘機掩殺大獲全勝。有一次,他在千軍萬馬中看到一個騎兵,麵容似乎就是那個騎著九頭怪鳥的美女。他大吃一驚,再一細看,卻再也找她不到。還有一次,他在沙漠中行軍五日,眼看就要餓死渴死,躺在地上恍惚之際,隻覺得一隻柔滑溫潤的手在輕輕撫摸他的臉頰,睜開眼來,卻看不到一人,身邊還多出一個裝滿水的皮囊,下麵押著一張紙,是他畫的那個騎著九頭怪鳥的美女。

李濟滄心中又是驚異,又是期盼,期盼能再見那女子一麵。隻是很快,他覺得這一切或許隻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