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蒼雄在深穀之上,懸石之下,扭頭看見呂克雯和王.克琴兩人被藤蔓拖入洞口深處,再看不見。二人呼喝叫喊的聲音也漸漸輕微,終不可聞。他急得幾乎吐出血來,抬頭卻見上麵的吉濟能也
是神色黯然,雙目中露出絕望之意。
二人後麵的石板如今隻剩下三塊,張蒼雄道:“臭嘴猴兒,你就這麽認命了不成?你把小爺扔到那塊石板上。我去救他們。”隻可惜他手上太重,說話有氣無力,吉濟能依然心不在焉,居然沒有聽到。
便在這時,隻聽得前麵那個洞穴之中傳來“轟”、“轟”的兩聲,伴隨著兩下亮黃色的火光猛烈閃動了一下。隨即隻聽得裏麵王.克琴的聲音喊道:“連師兄,再來一下!”隨即又是“轟”的一聲,然後再無動靜。
吉濟能和張蒼雄同時看向洞口之內,卻見洞口竟有黑色煙霧冒將了出來。但依舊沒有聲音傳出。
就在這時,隻聽“咚”的一聲,吉濟能、張蒼雄所攀附著的石板後麵的一塊,墜入了深穀之中,回聲沿著岩壁往上傳遞,有如喪鍾回響。
吉濟能和張蒼雄互望了一眼,都覺得大限已至。吉濟能道:“他媽的和你這蛇卵子死在一起,真不甘心。”張蒼雄罵道:“待會兒掉下去時,你他奶奶的離我遠點兒!”
就在這時,那洞口中暮然間伸出一根黑炭一般的東西,有人腿那麽粗細,很快就伸出來足有一丈。
隻見呂克雯突然出現在洞口,身上衣服隻要是剛才被破爛了幾處,她也顧不得整理,一邊看著吉濟能和張蒼雄,一邊回過頭去大叫:“你們再往上抬,再往上,好!”那根黑炭一樣的東西於是直衝著吉濟能戳了過來。
等離得近了,吉濟能和張蒼雄這才發現,這是一大截被燒得焦黑的藤蔓,似乎就是適才將王.克琴、呂克雯以及岱欽拖進去的那種藤蔓。
吉濟能忽然間對著張蒼雄叫道:“你快把我褲袋解開,快!”張蒼雄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拚命扭過身子,去解吉濟能的腰帶。
那根焦黑的藤蔓很快就伸到吉濟能近前,隻聽呂克雯對著洞內叫:“快點!快點!”
這一下藤蔓加速而來,哪知一下子戳得太猛,頭部正戳中吉濟能麵門。吉濟能大罵一聲:“操·他媽的!”右手一鬆就向深穀中摔落。
而他先前攀住的那快石板,也從空中跌落了下去。
張蒼雄隻聽見上麵的呂克雯尖聲驚叫,隨即隻覺得身子往下墜了一瞬,立刻往上彈了一彈,抬頭一看,隻見吉濟能的腰帶掛在了那條藤蔓上,腰帶兩端都在吉濟能左手上,形成一條繩索,掛在藤蔓之上。藤蔓上枝杈較多,吉濟能就這樣暫時止住了下墜之勢。
張蒼雄笑道:“你解腰帶脫褲子的速度倒是第一流的!”眼見吉濟能褲子緩緩滑落,一時間竟有扒下他褲子的衝動,好不容易才忍住。
原來適才吉濟能讓張蒼雄解自己腰帶,就是防備萬一藤蔓過來得慢了一點點,他攀住的這塊石板卻先掉落,他就能解下腰帶形成鎖套,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藤蔓。當然,若是藤蔓來得略晚了一點點,或是石板墜得略早了一點點,他這一招便也沒用了。
當下這根焦黑的藤蔓帶著吉濟能和張蒼雄緩緩向那個洞口而去。呂克雯生怕洞口內拖動藤蔓的人拖得太快,會讓吉濟能墜落,因此回頭指揮他們緩緩拖動。直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眼看洞口已經近在眼前,吉濟能“嘿”的一聲,手上用力一甩,張蒼雄的身子在空中一蕩,正好被甩到洞內。
張蒼雄適才在對麵平台上就被吉濟能扔在地上口中流血,這一下頭向下地狠狠砸在地上,不但鼻血長流,岱欽將他扶起來時,張蒼雄嘴巴一張“哇”地吐了一大口血。
這時吉濟能自己也跳入洞內。岱欽對他怒目而視:“你這麽大的人,欺負小孩子!你是豺!吃腐肉、喜歡偷襲,忘恩負義的豺!”
吉濟能罵道:“老子輕輕摔他兩下,哪裏會讓他受內傷了!蛇卵子你少裝蒜,給我站起來!”
張蒼雄卻隻是看著吉濟能,嘴角掛著冷笑,顯得很是桀驁不馴。吉濟能越看越氣,一個健步就衝將過來,岱欽想要攔阻,卻被吉濟能一把推得一個趔趄,坐在地上。吉濟能抓住張蒼雄前心衣襟,正要喝罵,卻聽連龍屠的聲音道:“師叔!這兩個人的年紀加在一起怕也也沒你大,你何必如此較真!”
張蒼雄循著聲音扭頭一看,這才看見連龍屠坐在洞穴較深處,似乎是從火海中衝出來一般,全身衣服到處都是被燒穿的破洞,連頭發眉毛也被燒掉了一些,很是狼狽不堪。但他語氣中依舊滿是無可抗拒的威嚴。吉濟能聽他說完這番話,很不甘心地放開了張蒼雄。
張蒼雄看到,連龍屠坐在一大團攪在一起的藤蔓之上,這些藤蔓中大部分已經焦黑,隻有很少及段還保留著暗綠色。這些藤蔓似乎都是從地上及洞壁上的幾個縫隙中鑽出,其中一條已經斷裂在地,想來是適才連龍屠等人為了救人,一齊用力拗斷的。非但如此,白色花崗岩的洞壁上,此時也有著一片片的焦黑。
再看王.克琴、呂克雯還有岱欽三人,無不和連龍屠一般,衣衫破爛,有如被火燎過、被藤蔓上的枝杈勾過一般。張蒼雄心頭詫異,問道:“剛才你們到底怎麽了?”
但沒人回答他,連龍屠站起身來道:“我們走吧。”當先走向洞的深處,眾人默默跟隨,岱欽也背起了張蒼雄。吉濟能跑到連龍屠身旁,也問到底怎麽回事。
連龍屠對吉濟能道:“這些藤蔓應該就是阿耆尼的觸須了。阿耆尼是關外的火神。它嗜血、喜鮮肉,在沙漠地底,尤其是地底的洞穴中生長得最為旺盛,還經常把藤蔓伸出沙漠的地麵,將牛羊乃至活人拖下地底去食用。但有一樣,它十分容易起火,昭武九國的百姓經常用牛羊之血將其藤蔓誘出地麵,然後砍下來作為火種。剛才我走到洞的深處,回來就看到這些阿耆尼的觸須卷住了他們三個,馬上用火折子將他們點燃了,其中一根觸須的表皮被燒破,裏麵流出了不少汁液,竟如同火油一般也燃燒起來,而且這些汁液還迅速蒸騰,結果就這麽炸了起來,幸虧炸之前我見勢不妙,將他們拉到旁邊一個岔洞中躲藏,否則咱們幾個必然會死在這裏。炸了三次,這裏卻也不再燃燒,這些觸須都成了硬邦邦的焦炭,正好用來救你們。我們拗斷了其中的一根,剩餘那段綠油油的竟立刻縮回了地上的縫隙之中。另外幾根被燒焦的,燒剩下的一段也紛紛縮了回去。”
吉濟能道:“你剛才為何先進去了?不在洞口看著其他人過來?”
連龍屠回頭看看後麵幾人,卻不回答,隻是道:“我們卻要當心著些,這些藤蔓隻是阿耆尼的觸須,這阿耆尼其實類似海中的章魚一般,隻是龐大得甚多,據說它的身體隱藏逗留在地底百丈深處一個巨大的洞腔內,無數觸須沿著地底縫隙四下瘋長,露出地麵的僅僅是觸須最末一段。這些觸須能夠長得極長,你在這裏看到的一條觸須,與千裏外地表看到的另一條觸須,很可能是屬於同一個阿耆尼的。你看這裏的八條阿耆尼,它們伸出來的地方就都是極深極深的地底縫隙。”
眾人聽得麵麵相覷。張蒼雄道:“這姓連的知道的真多。”王.克琴和呂克雯麵露傲色。呂克雯道:“我獵龍堂‘克’字輩最傑出的弟子,在師父悉心調教之下自然不凡。”張蒼雄道:“‘克’字輩?他的名字裏沒有這個字啊?”呂克雯道:“那是因為師兄要承擔滅除妖龍的重任,自然不必與普通弟子一樣取名。”張蒼雄笑道:“原來他要屠龍啊。我加入獵龍堂,能改名叫猴屠嗎?”呂克雯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語。任張蒼雄如何詢問連龍屠要斬殺的是何種妖龍,她也隻是不答。
走了片刻,張蒼雄見岱欽背著自己腳步越來越是沉重,說道:“你把我放下來吧,扶著我走。”岱欽道:“不行!你本來傷就重,還被那條豺摔得吐血……”張蒼雄輕輕一笑:“我吐血是自己咬破舌頭吐的,其實他摔我兩下,我就是覺得全身震痛了一下,傷沒那麽重。”
岱欽一怔,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張蒼雄道:“他摔我,我也讓他難受難受。”岱欽一臉疑惑之色:“讓他難受就找他打架!你受傷打不過我幫你打。你們中原人就是這樣,像狐狸一樣,不好。”說著,將張蒼雄放下,張蒼雄身子仰天而倒,抬頭正好看到洞頂,不由得驚呼了一聲:“你們快看!”
一聽這話,所有人的眼睛都往上抬,洞頂上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