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言的聲音很輕很柔,但是這仍舊掩蓋不住他說的那些故事中,槍炮兵刃特有的金屬感。
“說起來,我一直想問,”在試了好幾次都釣不上來魚之後,顧行歌終於破罐破摔地放棄了,“你真的沒輸過?”
葉錦言一笑:“怎麽可能沒輸過,又不是神仙。”
“……我還以為你一路順風順水,大開主角光環,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啊。”嫉妒的看著葉錦言釣上來的那些魚,顧行歌一個不小心,就把真心話給說出來了。
“你小說看多了吧?”斜了她一眼,葉錦言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樣,“剛進隊的時候,我還真是這麽以為的,覺得誰都比不過自己,結果第一次去訓練場,就被隊長給撂倒了。”
顧行歌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眾目睽睽之下?”
“對,眾目睽睽之下,被撂倒了,而且我還是不服,爬起來又跟他打,”提到自己年少輕狂時的事情,葉錦言輕輕地笑了起來,“結果那一下午不知道被他摔了多少次,我骨頭都差點沒被摔散了。”
“挺好的,”顧行歌單手托腮,微笑著看著湖麵,“總比不知天高地厚捅了簍子要好。”
“怎麽,你還捅過簍子?”
“還不是少數,要不是有人護著,不知道還債得還到哪一年去。”顧行歌輕輕歎了口氣,“不過都過去了。”
這個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葉錦言看了看釣上來的魚,開始收拾釣竿:“走吧,去吃飯,魚是想喝湯還是紅燒?”
“都行,反正我不挑,”顧行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順便活動了一下,“隻要不是我做就……”
話說到一半,她便閉口不言,葉錦言心裏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峰一跳:“他們兩個怎麽會在一起?”
“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們怎麽這麽巧,也在這裏嗎?”顧行歌已經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無可挑剔的微笑綻放開來。
“真巧啊,小五你們兩個也在。”葉錦軒顯然早就發現了他們兩個在這兒,徑直走了過來,“月妍說在城裏呆著無聊,正好我也想出來釣個魚,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你們。”
他身邊的丁月妍笑顏如花:“錦言今天收獲怎麽樣?我記得你釣魚技巧不差的。”
葉錦言隻是淡淡地回應:“還行,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就這還說不上好?”看了一眼他拎著的桶,丁月妍小小地驚呼一聲,“你果然夠厲害,不成,中午你得請我們兩個吃飯。”
說罷,她笑盈盈地轉向了顧行歌:“行歌,你不會介意吧?”
我要是說我介意,你就會乖乖離開嗎?
顧行歌淺淺一笑:“怎麽會,人多更熱鬧一點。”
這個魚塘其實是一個度假山莊的一部分,釣完了魚之後會有專門的廚師進行烹調,如果想帶回去的話,也會有專門的箱子來裝魚,保證魚的鮮活。
在等魚上桌的時候,餐廳很快的先端上了開胃菜,以便讓客人不會因為等待而煩躁。
葉錦軒吩咐了幾句,服務員再次回來的時候,上來了一瓶白酒,他熟練地開了瓶子,給麵前的兩個杯子倒滿了酒:“來,小五!咱們兩個多久沒這麽喝過酒了,今天就喝一點!”
“多謝四哥,不過我今天開車過來了,咱們下次再喝,你看怎麽樣?”葉錦言卻沒有端他推過來的杯子,婉拒道。
“行歌不是會開車嗎?”丁月妍笑著勸道,“讓她開回去就是了。”
可葉錦言聲音卻帶了笑:“她上次出了那事,別說她心裏有沒有心理陰影,我是不放心讓她開車了。”
“那也沒事,反正這也有代駕,你就說給不給四哥這個麵子吧!”葉錦軒不給人留反應時間,一口飲盡了杯中的白酒,問葉錦言道。
顧行歌扯了扯葉錦言的衣角,接著喝水的動作掩飾,用氣聲說道:“他就是要讓你喝這杯酒,這路我能開回去,你放心。”
葉錦言神色不動,終於端起了那杯酒,仰頭,也是一飲而盡:“成!我今天也就陪四哥好好喝一次。”
酒是聊天最好的催化劑,一喝酒,就難免打開話匣子,兩杯剛下去,葉錦軒再次開口時,便已經帶上了一絲酒意:“小五,說真的,我其實挺羨慕你的。”
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看,老爺子看重你,你工作也沒出差錯,媳婦兒還這麽漂亮,你說我怎麽能不羨慕你?”
“四哥你想多了。”葉錦言放下了手裏的杯子,重新給葉錦軒把酒滿上。
“怎麽可能是我想多了呢,”葉錦軒苦笑一聲,“你看我這要不是傷了,指不定哪一年才能回帝城,怎麽能比得上你在老爺子眼前呢?”
一直在旁邊聽著他們話的顧行歌聽出來了,感情葉錦軒是想訴訴苦,就回帝城來了是吧?
但是這麽一想,還是不對,葉錦軒訴苦,怎麽能訴到他們兩個人麵前來了……
這個時候,魚已經端了上來,廚師用了三種做法,清蒸、紅燒,以及一份奶白色的魚湯,聞到味道就讓人食指大動。
顧行歌把放在那兩人身上的注意力收了回來,喝了一口鮮美的魚湯,覺得早起似乎也是值得的。
結果她就低頭喝碗湯的時間,再抬起頭來,卻發現葉錦軒已經開始抽煙,顧行歌微微皺了皺眉,跟葉錦言低聲說了一下,就起身到外麵透氣。
因為度假山莊在郊區,所以空氣比城裏要好不少,今天天氣也好,顧行歌站在陽光下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心情都開闊了不少。
她並不覺得葉錦軒和丁月妍在這裏是個巧合,但是問題就在於,他們兩個會到這裏來也算是臨時起意,誰都沒告訴,那麽也就隻有一個解釋,葉錦軒在他們兩個身邊,安插的有眼線。
並不是不放心葉錦言的安全措施,隻是認真想想,他們所住的那個小區人員流動性屬於中等,有一部分房子是常年往外租的,葉錦言在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
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一想到自己可能是生活在他人的監控之下,顧行歌就覺得渾身一陣惡寒。
顧行歌踢著塊石頭邊走邊想,忽然一道清亮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介意跟我一起散散步嗎?”
她連回頭看都不用,會說出這種話的人,除了丁月妍還能有誰?
一般情況下,顧行歌其實會直接回她一句不好意思我介意,但是想到剛剛自己在思索的那個問題……
顧行歌露出了個笑容:“行啊,一起走走吧。”
山莊的環境很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人並沒有多少,在這裏散步,恍惚間有種在田間小路上的錯覺。
“這裏其實是季家的一個產業,”似乎看出了顧行歌在想什麽,丁月妍笑笑,“也就是給自己留一個休閑的地方,不是熟人是進不來的。”
嗯,萬惡的特權階級。
顧行歌不知道在心裏多少遍的重複了這句話。
但臉上卻什麽都沒表露出來,淡淡地點了點頭:“這樣,怪不得這麽安靜。”
丁月妍看著麵前的景色:“隻是沒想到,我出國這麽久,回來之後這裏居然一點兒都沒變。不過也是,風景再美,畢竟也是死物。死物是不會變的,跟人不一樣,不是嗎?”
說到最後,她意有所指地看著顧行歌,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可顧行歌隻是欣賞著眼前的美景:“風景怎麽可能是死物呢?草木也是會老去,會死亡,今日所見和明日所見,必定不是同樣的,隻不過是改變的太少,不容易被發現而已。”
完全沒有想到顧行歌會這樣回答,丁月妍愣了半分鍾,這才笑著接話:“沒想到行歌你會這麽想,仔細想一想,真的很有道理。”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罷了,”顧行歌把手插到了大衣口袋裏,慢慢地往前走,“有沒有道理是其次,隻要讓自己舒服了就行。”
“讓自己舒服嗎?”丁月妍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隨後便換了個話題,“今天上午的收獲怎麽樣?”
顧行歌聳了聳肩:“顯然,我沒有釣魚的天賦,就負責在旁邊發呆了。”
“我也是,”丁月妍重新笑了起來,“原來來釣魚的時候,我都是從錦言那裏搶他釣的魚,省的我麵子上不好看,到後來他釣上來之後就直接給我,都成習慣了。”
似乎是因為想到了過去的事情,她臉上的笑容十分溫柔:“那時候我們都不願意到餐廳去,直接帶烤架過來烤魚吃,我手笨,每次想幫忙都會被錦言趕到一邊去,說我隻要負責吃就好了。”
顧行歌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丁月妍。
丁月妍不明所以:“怎麽了?難道我臉上沾到什麽了?”
“丁小姐,你其實可以不用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那些過去的事情,”顧行歌雙手插在口袋裏,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對這些完全沒有興趣,他要是願意說,我也就聽著。但是別人跟我說這些,無論是好意讓我了解他跟盆友的過去,還是觸景生情,對我來說,都是些廢話。”
“當然,如果說是出於什麽其他目的的話,”顧行歌笑彎了眉眼,“這招對我,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