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顧行歌和詹梓倩兩人這邊裝的雲淡風輕，被丁月妍纏上了的葉錦言可就沒那麽好過了。
雖然葉錦言是擺明了不想理她，可是也不知道丁月妍怎麽就這麽有耐心，一個勁兒地拋出各種問題。
一進飯廳，顧行歌就看到了桌子上放了本書，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發現……居然是一本莎士比亞的中譯本。
呃……等等，為什麽有人會喜歡莎士比亞的中譯本？這在顧行歌看來，一直是一個曠世謎題——她知道原文版是非常優美的，不過也隻限於道聽途說，顧行歌的英語雖然很不錯，但是對這些東西可以說得上是沒有一點兒興趣，但她確實對高中語文課本上的莎士比亞節選記憶猶新。
比如那個：“啊！我死了……”
這從某個側麵證明了，對於這些書，顧行歌根本就沒有興趣，她寧願去看厚厚的解剖學去。
這個時候丁月妍啊了一聲，快步走上去把書拿了起來：“我還說我把書扔到哪兒去了呢，原來在這裏。”
顧行歌就明白了，這個審美詭異的姑娘原來就是丁月妍。
走過來幫顧行歌把椅子拉出來的葉錦言看到顧行歌在注意那本書，便隨口問：“你看這種書？”
丁月妍點點頭，抬手把鬢角一縷頭發別到耳後：“從小就喜歡看書，錦言你忘了嗎？”
這個愛好實在有點沒創意——據各大公司的HR們統計，每年申請簡曆遞上來的時候，十個人有八個人興趣愛好那一欄裏都填了“閱讀”和“旅遊”，實在是大眾娛樂項目。
葉錦言不知道怎麽評價好，於是選擇了一個比較中性的說法，指了指丁月妍手上那本印刷誇張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說：“挺特別的，我倒是很少見女孩子愛看這種書。”
丁月妍笑了笑，在他對麵坐下，輕聲細語地說：“我覺得對於女孩子來說，內涵比外貌重要。”
說罷，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顧行歌。
可顧行歌卻完全沒有對這句話做出什麽反應的意思，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巍然不動。
眾人已經落座，在祝賀了葉錦和生日快樂之後，也就借著這個話題攀談了起來。
而作為話題的引起者，丁月妍可以稱得上是有問必答——雖然那些不過也都是些很普通的問題。
十分鍾以後，顧行歌的表情就從驚訝轉移到了呆滯再轉移到了茫然。
她發現丁月妍這個姑娘實在很奇特——事實上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奇特的姑娘。
葉錦瑜也似乎發現了這一點，她開口問道：“你這個年紀，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麽打算麽？”
“有的，”丁月妍低下頭笑了笑，“我其實從小就有一個夢想，我想開一家大大的咖啡店，用小書架圍起來，店裏放一台老式的放映機，裏麵播放巴赫或者肖邦，窗戶邊上種滿花，一圈一圈地把窗欞纏起來，就像童話裏一樣，人們可以在裏麵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葉錦瑜：“……”
停了一會，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柔和一些：“我是問你職業打算——有沒有什麽想參加的培訓，當然，和工作相關的，我這邊的公司可以考慮給你安排時間和提供一部分費用。”
“謝謝瑜姐。”丁月妍說話的時候總是讓人聯想起某種甜甜的水果糖，不是嗲得發膩，也不是小女孩沒長大的那種清脆，非常特別，散發出某種不刺鼻，但是芬芳而無處不在的香，“暫時沒有這個想法，我不是那種事業上很有野心的人，分內的工作會努力去做好，但是也沒有大長遠的打算，您可能覺得我這種人有點不思進取吧，不過我覺得，和工作比起來，生活更重要，您覺得呢？”
工作難道不是生活的一部分麽？至少顧行歌和葉錦言是這麽認為的，顧行歌覺得自己敏銳地聽出了丁月妍的言外之意，於是終於開口反問：“是不是現在的生活或者工作讓你不太滿意，讓你認為它隻是一種謀生的手段？”
丁月妍搖搖頭：“談不上喜歡不喜歡，誰都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地過一輩子，不過大多數人沒有那個運氣，隻能自己動手養家糊口，剩下一點點的時間和金錢留給自己，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顧行歌眨眨眼睛：“那你想做什麽呢？呃……除了你剛才說得那個什麽咖啡館。”
丁月妍一笑說：“我喜歡自己做可愛的小餅幹，喜歡棉麻純天然的衣服，喜歡逛人聲渺茫的小巷子，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讀書寫字，彈彈琴，畫畫風景。”
哦，就喜歡不務正業。
顧行歌明白了。
“那你喜歡做什麽呢？不工作的時候。”丁月妍反問。
顧行歌一愣：“我……我沒什麽愛好，也沒什麽時間。”
總不能告訴人家說，自己最愛在法醫室裏煮小火鍋，一邊吃一邊欣賞標本吧？
“總有的！”丁月妍不依不饒地追問，“你喜歡聽什麽歌？平時看什麽電影呢？有沒有喜歡的書？”
最愛看鬼片，而且是猛撒番茄醬的那種……
雖說顧行歌不至於自慚形穢，不過總歸覺得這些話不適合在現在說出來，於是含糊其辭地說：“哦……老一點的歌吧，電影不經常看，偶爾喜歡看一些……”
她猶豫了片刻，總算找出了一個接近的、好聽一點的措辭：“懸疑的。”
“真沒想到！”丁月妍感歎，“那你一定是那種邏輯思維能力很強，很善於思考的人。像我們這種普通女孩子就喜歡看一些情感細膩的片子。”
顧行歌幹笑一聲：“那啥，各有各得好吧。”
聽到這樣一段對話，別人不知道內裏也就算了，可是深知顧行歌平時喜歡幹什麽的葉錦言卻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然後被顧行歌在桌子下麵狠狠地踩了一腳。
葉錦言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氣聲說道：“我可聽人家說了，女孩子都喜歡情感細膩的片子，怎麽你那都是什麽《死寂》啦，《死神來了》的破片子。”
顧行歌也用同樣的聲音回答：“人家看上你了，這是在提醒我我配不上你呢，要不然為什麽張口閉口我們女孩子來提醒你性別差異啊？”
“怎麽，不著急？”
顧行歌笑了，端起飲料喝了一口，挑眉斜瞥過去：“我著什麽急呢，倒是你，可別忘了三振出局的規則哦？”
滿意地看到葉錦言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顧行歌拿起筷子夾了根青菜，對著它做了個鬼臉，慢慢地吃了。
她真的很討厭吃青菜，要不是擔心維生素不夠，她才不要吃這些東西。
她辛辛苦苦爬上食物鏈的頂端可不是為了吃菜的呀！又不是兔子！
看著顧行歌苦大仇深地嚼青菜，這次輪到了葉錦言幸災樂禍，可是他並沒有得意多久，就聽到了葉錦和開口：“小五，你最近挺忙的？我約你幾次都沒約出來。”
葉錦言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捉摸不定的冷漠：“還算好，畢竟是工作，沒辦法的事情。”
這讓顧行歌有些奇怪，她前一段時間可不知道葉錦和來找過男人有事啊。
葉錦言雖然有不少事情瞞著她，但是即便不告訴她葉錦和是為了什麽事情找他，以男人的性情，也是會跟她提一句的。
把這個疑問留在了心裏，顧行歌決定等晚上兩人獨處的時候再問問葉錦言到底是怎麽回事。
相對於葉錦言的平靜，葉錦和臉上的笑容讓顧行歌這個半個局外人覺得全身寒毛都立了起來：“雖然我不怎麽管這些事情，但我也知道，這次的事情可不小，否則我怎麽想約你好好談談。”
他喝了口麵前的茶水，繼續說了下去：“結果沒想到……小五你還真的忙到了連我這個大哥都沒法見的地步啊。”
不知道為什麽，顧行歌有種淡淡的感覺，不，或許應該稱之為直覺也說不定，葉錦和這些話可能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她定下心神，告訴自己不要隨便相信葉錦和的話，畢竟經曆了昨天晚上那一番對話之後，她可不相信葉錦和不會再出什麽損招陰招之類的。
果然有比較才會知道自己過去是多麽的幸福，顧行歌有點兒心不在焉地想，跟葉錦和這麽個捉摸不定的人相比，唐清遠簡直就是個透明人，什麽心思都能讓別人窺探到。
“前一段我到了家都是淩晨，洗個澡直接倒床上就睡，”葉錦言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出他大哥的意思，隻是實事求是地說了下去，“行歌原本還會被我吵醒，後來都習慣了，可以直接睡到鬧鍾響。”
雖然不知道葉錦和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是顧行歌還是把話題接了過來：“對啊，我本來都是睡覺很輕的人，現在他回來我都不會醒，有的時候我醒的時候他都已經走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根本沒回來，還是回來了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