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也許莫長海還沒來得及生氣,我就要先被氣死了。”
半晌,顧行歌悶悶地說道。
“相信我,他會非常生氣的,不過他還是不會放棄莫無憂。”葉錦言抱著她,淡淡的道,“你和莫無憂不同,他深信自己對莫無憂的控製非常嚴密,雖然生氣但不會相信莫無憂能脫開他的控製,況且,莫無憂的那個媽還在他手上呢。”停了下,他又補充道,“其實這也是當年他那麽輕易就讓你離開家的原因,他察覺到莫無憂比你更好控製。”
顧行歌抬起頭來,有點兒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什麽意思?”
“你以前看見他打人想怎麽做?”
“他怎麽打回來我怎麽打回去!”
“所以他才會放棄你……你聽我說完。”見顧行歌揚起了眉毛,葉錦言搶白道,“莫無憂跟你完全不同。因為莫無憂被他控製的太好,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家暴受害者。受家暴傾害的女性總是有相似的性格,莫無憂大概從小隻想著怎麽不挨打,當她發現聽話和代替母親挨打能達成目標後,‘聽父親的話’成了她最深最牢固的思想,不管這‘話’怎麽荒唐他都會去做。她是被訓練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單靠勸說根本沒用。她所有的人生都在做服從父親這件事,甚至莫長海要死了她還會害怕,因為她甚至不知道沒有莫長海的人生該怎麽過。”
顧行歌聽得一臉怒氣,咬牙切齒的道:“怎麽可能這麽沒出息!”
“不是她沒出息,她被培養成這樣,沒辦法的事。”葉錦言見顧行歌還要罵,趕緊拉回了話題,“莫長海老了,所以他對莫無憂的控製會更緊密,但這也是個好機會,你希望看到莫長海變成孤家寡人嗎?”
顧行歌咬牙切齒的道:“做夢都想。”
“所以現在你要代替莫長海,成為莫無憂新的控製者,”葉錦言看著顧行歌的臉色,補上了一句,“我是說,暫時的,在你把這件事情處理完之前。”
顧行歌從前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家暴受害者,也聽過同事談論,現在腦子稍微一轉,也就知道了葉錦言是什麽意思,思索了半分鍾之後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過我覺得莫無憂會這麽聽話的原因……”
顧行歌等了一會兒,沒下文了,追問道:“是什麽?”
葉錦言有些猶豫的道:“我說出來你別生氣。”
顧行歌頓生懷疑,硬擠了個笑容道:“我不生氣,你說吧。”
“你肯定會生氣的。”
“我不生氣。”
“你已經生氣了。”
“我真不生氣。”
“你生氣……”
“我沒生氣!快說!”
“你生氣時和你爸很像。”
顧行歌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過了半晌才仿佛裂了條縫,眉毛眼睛嘴巴都在顫抖,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破開皮膚衝出來般。
葉錦言鬆開了她,不著痕跡的往後挪了挪,道:“我就知道你生氣了。”
“我沒有!”顧行歌脫口而出,聲音卻不自覺地拔高,“我怎麽可能和……他不是我爸!你不準再叫他是我爸!我不可能和那個老東西一樣!我怎麽可能和他一樣!”
“行歌。”
“你閉嘴!”
“行歌,你聽我說。”
“我不聽!閉嘴!”
“行歌!”
“你少跟我說話!”顧行歌的眼神都不對勁了,在客廳裏轉來轉去如同困獸。
葉錦言擔憂的伸過手去:“行歌……”
顧行歌其實已經聽不清葉錦言跟自己說了些什麽了,她滿腦子隻有一股憤怒,燒的她滿心滿眼都是一片赤色,感覺到有人來拉自己,想也沒想地就一拳揍了過去!
葉錦言顯然也沒想到顧行歌會動手打人,猝不及防下條件反射的一拳出手,經年的鍛煉發揮了百分百的作用,好在他還記得麵前的人是顧行歌,硬生生從拳變成了掌,擋開了顧行歌的攻擊。
但是他就算是留了力氣,顯然還是要比顧行歌力氣要大的多,顧行歌被他推得一個踉蹌,然後像是絆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應聲而倒!
葉錦言被嚇了一跳,他以前也跟顧行歌吵過架,但是從來沒見過今天這個陣勢,顧行歌這個人聰明的要死,絕對不可能別人都要打到她了還不往後躲,像今天這樣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說是真氣瘋了──氣到連躲都忘了。
顧行歌醒過來的時候後腦勺疼得要死,耳朵裏也嗡嗡直響,連葉錦言的聲音都像摻著無數雜音聽不清楚。她呻、吟了一聲,捂著臉翻了個身,這才察覺腦袋下麵墊著柔軟的薄枕頭。她勉強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葉錦言的臉。
“醒了?”
“唔……”
葉錦言摸了摸她的臉:“疼不疼?”
“嘶!”
“發完瘋了?”
“嗯……”
葉錦言歎了口氣,附下身趴在顧行歌身上撥正她的臉,溫柔的道:“你跟莫長海不一樣,從來都不一樣,你繼承了他的基因,可是你知道暴力是不好的,永遠都不會把這個當成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法,因為你好像更……嗯,偏於在語言上把對方羞辱的體無完膚,姑且也可以稱之為一種軟暴力。”
顧行歌開始還是沉默,聽著聽著眼睛就熱了,爬起來一頭鑽進葉錦言懷裏。他即欣慰又帶著幾分得意摟住自己的媳婦兒,伴隨著“救命我的頭這下真的要被嘲笑了”的喊痛大笑起來,往地板上一倒,滾作一團。
“你這手太重了。”顧行歌嘟嘟囔囔的呻、吟著,她的頭和肩膀到現在才麻麻癢癢的開始有知覺,“你天天在陽台上不是擺樣子啊?”
葉錦言把顧行歌的腦袋扳開來看了看,輕手輕腳的按了片刻,確認骨頭沒事後笑罵道:“我吃飽了撐的每天在陽台上擺給誰看?”
顧行歌一邊倒抽著冷氣一邊咕噥:“可是你打的是太極拳啊,太極拳不都是花架子嗎?”
“你怎麽沒看到我練搏擊術?”葉錦言沒好氣的道,“哦,我忘了你那個時間通常都在睡覺。”
“……有病啊你!”顧行歌一邊喊著疼一邊捂著頭慢慢地站了起來,被撞到的地方又痛又麻又癢,站起來後都站不穩,左右歪了幾下,幸好被葉錦言及時扶住,“閃開,疼死了,我去洗個澡然後睡覺了,我都覺得我摔得要失憶了……”
葉錦言笑了,還是不放心地跟在了她後麵,生怕她這麽歪歪扭扭地走下去再碰到了什麽地方。
莫無憂醒來後感覺有些頭暈,這種狀況已經是平常了,但是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舒服日子過慣了,居然已經有點兒承受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那個藥的原因。這對她來說是好事,總比被打死要來的好。
她總是想:我死了,我媽怎麽辦呢?
他們不會放過她,而顧行歌跟她積怨很深,怎麽可能去幫她從莫長海身邊離開呢?
況且……她自己願不願意離開都兩說。
想來想去也沒個結果,這會兒她躺在床上又開始想,當然的,仍舊沒有結果。躺了十幾分鍾,頭暈減輕後,她長長的歎了口氣,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她的身體各種都傳來疼痛感,嚴重的眩暈一直在把她往床上拖回去。
她可不敢倒下去,習慣使然,如果被發現了,這可是要跪在門口挨一頓鞭子的──雖然她不知道這有什麽好被打的。
“你在幹嘛?”
莫無憂抬起頭,看見顧行歌正捧著餐盤驚訝的望著她。
“該起床了。”
顧行歌看了看床頭的鍾,才七點,這個點她就算正常上班時間都不會醒,今天還是被葉錦言的鬧鍾吵醒,再被葉錦言拍著哄著才在六點半下床,帶著嚴重的起床氣去廚房做早餐。
這股不爽在看見莫無憂後就煙消雲散了,莫無憂的樣子隻能用淒慘來形容,盡管沒有生命危險,但一個正值最好年紀的姑娘被一個快要變成老頭子的人渣打成這樣,說出來真是丟臉到家了!
你的腦袋到底哪裏不對啊?
把這句話咽回去肚子裏,顧行歌輕手輕腳的把餐盤放在床頭桌上,一指床,道:“睡回去。”
莫無憂愣了下,遲疑的道:“我該回家了……”
“躺回去!”顧行歌有些咬牙切齒的道,“那算個鬼的家!”
“我媽還在……”
顧行歌冷冷的一伸手:“給我個地址。”
“啊?”
顧行歌不耐煩的道:“那個人渣早就搬家了不是?地址,我不想說第二遍。”
莫無憂有些猶豫,她其實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是麵對這些事的時候總是會像個犯錯的孩子般無所適從。此時麵對顧行歌,她莫名又有了這種感覺。
“你和他好像。”
顧行歌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下,如果不是葉錦言昨晚說過了,她這會兒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
“我發起瘋來和他更像!”她沒好氣的道,“躺回去!”
莫無憂這一次沒有再抵抗,對於即將遭遇的壞事人人都會有本能的反抗,麵對好事時當然順從多了,更不用提她本來就早已習慣了這種命令式的強硬。
看著莫無憂乖乖躺上床,顧行歌這才開口道:“把飯吃了再睡一會兒,我會把你媽接來的。”
“我還要出去有點事……”
“睡你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