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一片忙音,顧行歌愣了片刻,把手機收了起來,插上耳機,把音樂的聲音調到了最大,大的聽不到電視裏吵吵鬧鬧的電視劇。
我提醒過他的……顧行歌迷茫地瞪著電視想,我真的提醒過了。
當時晏盛平去找秦思銳,像是交代後事一樣的說了那麽多,最後的最後,提到了霍莉——
我雖然現在還在跟她拉扯離婚的這件事情,可是霍莉畢竟跟了我這麽多年,我也知道她是個什麽人……這個女人有很大的野心,可是卻沒有辦成大事的能力。
但是她畢竟是我的妻子,幫我養育了一個孩子,事到如今,別無所求,隻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我關照一下他們母子。
你比我聰明,也比我舍得放手……未來,各自珍重。
晏盛平在瘋狂的邊緣走了一輩子,隻有在這臨死之前,卻滿身灑脫。
可是……霍莉這件事情……
她渾水摸魚拿到了晏盛平的一部分產業,可是這些產業是帶著毒的,不說唐清遠和宮飛寂,光是晏盛平過去的那些“合作夥伴”,霍莉都應付不了。
但是霍莉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顧行歌覺得自己再上趕著貼過去關心她,未免有些犯賤,可是讓她就這麽放著霍莉不管她,顧行歌又不可能這麽做。
一個人,如果連最起碼的道義都不知道怎麽寫了,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
充其量就是以後她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人,做了什麽不該幹的事,自己伸手拉一把就完了,剩下的,就看霍莉自己的造化了。
“師兄啊,我也算是盡力了,”顧行歌看著電視裏的女主角在大雨天邊哭邊跑,喃喃自語道,“其他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了。”
晏盛平說她舍得放手,終究還是說錯了,她守舊也戀舊,要是真的學會了舍得這兩個字,也不用把自己困在舊夢構建的牢籠之中了。
葉錦言這兩天過得非常不好。
一方麵他因為查到了跟宮飛寂有關的、新的線索感覺到十分滿意,另一方麵,卻又擔心顧行歌的狀態。
顏清和對顧行歌意味著什麽,不用顧行歌自己說,他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如果讓她知道宮飛寂就是殺了她哥哥的凶手……
葉錦言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棘手。
當一個人諸事順利,認為一切都還不錯,雖然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成就,但是也沒有什麽特別大的簍子,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的時候,他會比較有空,也會比較有心情。
這種時候,人一般看起來會比較自信,也會非常樂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經驗。通常也會勸別人站得更高一點兒,看得更遠一點——就好像他自己的心胸有多寬廣似的。
而有的時候,這種裝逼用的心胸其實不能持續很長的時間,因為再牛逼的人也會遇到逆境,也會手忙腳亂,也會焦慮。
人一旦因為某些原因開始焦慮,心胸也就寬不了了。
這個邏輯非常容易理解,因為他的注意力因為焦慮而被高度集中在了一件或者幾件事情上,分不出精力和時間去站在宇宙的製高點上指點江山了。
也就是……俗稱的想不開了。
這種感覺非常的難過,因為生理上的疲憊通常都會引起心理上的抑鬱,抑鬱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發生很多無中生有的擔心,或者產生某種因為不自信而引起的過度自我膨脹。
比如葉錦言,他現在就有點兒想不開了。
這導致他在吃晚飯的時候第一次這麽心不在焉,坐在他對麵的顧行歌看了他好幾次,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口問道:“想什麽呢?”
這句話一說出來,顧行歌自己都有點兒發愣,心想這果然是風水輪流轉,之前都是葉錦言問她怎麽了,沒想到自己還有拿這句話來問葉錦言的這一天。
“你想太多了,”葉錦言下一秒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夾了一筷子菜到顧行歌的碗裏,“不要因為自己每天不對勁就去懷疑別人跟你一樣。”
顧行歌跟他這樣你來我往的嘲諷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要是換成別人估計已經是一口氣哽在胸口怎麽也下不去了:“明天顧安寧要過來,你有空沒?沒空的話也就不出去吃了,我們兩個叫外賣。”
“明天是……18號?”葉錦言眉頭飛快的一皺,臉上流露出了許些不情願來,“我有事,手上的工作還沒處理完。叫外賣你記得別吃辣,你傷還沒好。”
“是是是,我說葉錦言你是更年期了?怎麽比我幹媽還要嘮叨?”顧行歌不滿地嘟囔著。
“下次你這麽說的時候,提醒我錄音,我很想把這句話放給那位女士聽。”
“……葉隊長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你真的這麽怕你幹媽?你對我都敢又打又罵。”
“先不提我什麽時候對你做過這兩件事情,在我幹媽有多恐怖的事情上,你根本就沒有半點發言權。”顧行歌滿臉痛惜地給葉錦言講解,“是這麽回事,我幹媽她是世界上最恐怖也是最和藹的大BOSS,如果不是主角的話,千萬不要試圖去挑戰。”
“不是主角?”葉錦言覺得她這句話挺新鮮的,“那你是什麽?”
顧行歌手裏的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來:“我?我是路人甲,最平常,但卻又活到了英雄打倒魔王,迎娶公主,天下天平的時候的那種。”
在帝城這麽個風起雲湧,各路妖魔鬼怪都出來活動的情況下,顧行歌心想,她可不就是個路人甲嗎?
英雄從來都不會注意一個小小的路人甲,所以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能平平安安地活到最後,就已經是一種勝利了。
第二天顧安寧來的時候,顧行歌還在想這些,因為她有點兒拿不準,葉錦言究竟是不是想做那個在故事裏拯救了世界的英雄。
“你的傷怎麽著了?”顧安寧不好勞動一個病號,隻好自己親自跑去拿杯子倒水喝,“我覺得你今天真的是命犯災星,連我媽那個對封建迷信嗤之以鼻的人,都想要帶你去哪兒拜拜了。”
“得了吧,你還是幫我勸著幹媽消停點兒吧,”顧行歌毫不留情地一盆冷水潑了過去,“我這種平時甚至有點兒不敬神佛的家夥去拜,菩薩不一瓶子砸死我都已經算好的了,還能幫我消災解難?”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以及你要是再不改改你這嘴,我怕都不用菩薩來讓你遭報應了,下一刀絕對就捅在你胸口了。”顧安寧一邊喝水一邊點評到。
顧行歌有氣無力地趴回了沙發:“所以你今天來是幹嗎的,打擊我?”
“那倒不是,不過能不能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麵對方修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麽?”顧安寧一臉八卦地問道。
在想什麽?
如果除去最後他捅自己那刀的一瞬間,坦白說,顧行歌其實是覺得有種腎上腺素突然上升還沒來得及降回標準水平的感覺。
即便是現在也是,就像是剛剛從遊樂園的鬼屋裏出來的時候一樣,刺激源已經揮著小手絹遠去了,精神卻還在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因素亢奮著——但是顧行歌認為這是合理的,她確實是享受著和別人鬥智鬥勇的過程的,雖然累,但是卻又渴望。
不過麵對著顧安寧,她是不會把這話給說出來的,顧行歌幹咳了一聲,說道:“說我幹嗎,你不是說有事情才過來的嗎,沒事就趕緊走,省的耽誤我的傷口痊愈。”
“你這理由還敢不敢再扯一點兒?”顧安寧吐槽道,隨後也認真了起來,“我想跟韓思遠結婚的事情,我給我媽投了個風,我媽說她得考慮考慮,你覺得這件事情有多大可能成?”
……我一點兒都不希望這件事情成好嗎?我倒寧願你跟蔡老大湊一對兒呢。
心裏這麽想,顧行歌也不可能二百五地把這話給說出來,她想了想問道:“幹媽就隻說了要考慮考慮,沒說其他的?”
顧安寧搖了搖頭:“沒有。”
“那這事成功的幾率就是五五開,或者樂觀一點兒,四六開,”顧行歌為了避免連累到傷口,小心翼翼地聳了聳肩,“不過她沒有直截了當地跟你說不行,你就已經可以感謝上帝……或者隨便什麽人了。”
顧安寧沮喪地垂下了肩膀:“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按照劇本來說,幹媽過不了多久就應該給我打電話了,你可以等等看她給我打電話會怎麽說。”顧行歌中肯地說。
“好吧,現在既然還要等,你又不是瘸了腿不能走,我們出去買買買順便吃吃吃吧。”顧安寧雙手一拍,提議道。
顧行歌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好主意,畢竟自己也快在家裏悶出毛病來了,多出去走走總是沒有壞處的,更重要的是……這邊的外賣她已經快要吃到吐了。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麽一出去逛,還真的就逛出了點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