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隨從應聲搬上一把古樸的五足香幾,通體髹紅漆,造型簡雅,雕工精致,五足弧度優美,分別刻鳳凰展翅的雲紋,向上托著高束腰連幾麵,向下鳳尾雲紋翻卷著踏圓珠立在台座之上。幾麵是洛神圖,中心打槽,嵌五彩琺琅成栩栩如生的絕世美女圖案。
這香幾一經抬出,宴席之上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一名大臣略帶激動之情的說道:“這莫非就是明熹宗為悼念早逝的寵妃,親手製作的洛神幾,而那洛神形容就是按照熹宗寵妃的容貌雕出。”
他一邊說,一邊已經激動的走到香幾旁邊想要查看。看看楚泰沒有反對,將手在自己朝服上狠狠擦拭了一下,方才用手在香幾的背麵觸摸,摸到“由校”二字的圖樣,又激動地說:“果然不出臣所料,明熹宗一生喜好匠人工藝,手藝精湛,他親手製作的木工流傳下來本就稀少,這洛神幾是精品中的精品,這麽長久的時間竟然完好無損,簡直是稀世奇珍,老夫有生之年能得見這樣的寶貝也是一件幸事。”
蕭瑉也知道明朝有個不理朝政不懂治國,喜歡親手做木工給別人使用的木匠皇帝,想不到手藝精湛如此,還有精品流傳下來,不禁也感到有趣,想著宴後要好好賞玩一番。
楚泰眼見眾人驚歎,心頭得意,口中卻輕描淡寫地說道:“大人過獎,這也不算什麽稀罕物,隻是我要獻給公主的禮物缺少了原配的架子,便把它拿來當個擱架。”
他口氣雖然平淡,其實驕狂之際,故意以這極為珍貴的木器來襯托那真正要進獻給公主的寶貝,眼見眾人更加好奇的表情,也不再賣關子,佯作發怒道:“來人把禮物呈上,做什麽耽誤這許多時間,險些引起誤會。”
楚泰的隨從明明是被主人冤枉,不敢有絲毫怨意,趕快呈上一個用紅緞包裹的盆形物體。
隨從將那物體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香幾之上,輕輕打開紅緞,方才悄然退下。
眾人目光都被吸引過去,紅緞滑落之時,露出一個潔白瑩潤細如凝脂的蓮花玉盆,大小與一般臉盤相當,卻是用一整塊晶瑩無暇的羊脂玉雕成,造型優美簡單,卻無比尊貴大氣。
剛才賞鑒香幾的大臣還未退下,此刻一見這白玉盆,麵色激動,連手也禁不住輕輕顫抖起來,他向著楚泰一鞠躬,禮貌地詢問道:“老夫可能查看下公子的玉盆?”
楚泰看他神情,知道他見多識廣,已經看出玉盆的來曆,樂得他主動為眾人講解,獻寶遇上懂行的人總比遇上懵懵懂懂不識貨的人好。隻是他仍然故作姿態,向著那位大臣說道:“大人不該問楚泰,此刻玉盆的主人是高台上的明玉公主。”
大臣麵色羞紅,向著高台上的蕭瑉一鞠躬,說道:“請公主批準老臣查看下這玉盆。”
蕭瑉正好奇這玉盆的來曆,也希望這位大臣多給眾人講解些典故,輕揮袍袖,客氣地說道:“大人請。”
老臣擦擦手,用紅緞把手遮住,將玉盆小心地舉起,向著殿內光線最強烈之處一照,隻見玉盆散發出柔和高貴的光彩,通體溫潤,光線照耀下整塊羊脂玉近乎通透,而且偌大的玉料之中竟然找不到半點瑕疵,羊脂玉內流光溢彩,宛如瓊漿玉/液在內緩緩流動。
眾人嘖嘖稱奇,老臣將玉盆小心地放回香幾,說道:“座中不乏賞鑒玉器的高手,老夫雖然學識淺薄,隻是見到這稀世的好寶貝,忍不住賣弄一下。這羊脂玉是和田玉中的極品,細膩溫潤,光澤如脂肪,硬度僅次於翡翠,羊脂玉有山料和昆侖山下的玉河撈取的仔玉。山料粗糙,而仔玉中又容易生飯滲,純淨無暇紋的極為罕見。而這麽大塊羊脂玉,水頭色澤質地表現絕佳幾乎就是無價之寶,可遇不可求。從古至今,隻聽說一塊如此完整的羊脂玉器,不過到底是不是傳說中那一塊,老臣還要驗證一下。”
眾人都緊緊盯住那玉盆,便是再不懂玉器知識,隻看那玉盆放在那裏晶瑩剔透,純白無暇,泛著高貴柔和的光彩,也能看出它價值連城。
老臣說道:“打點清水來。”
兩名隨從應聲取來清水,無色的清水緩緩倒入玉盆中,竟然慢慢變成了牛奶一樣的色澤,眾人揉揉眼睛,疑心是玉盆質地的映襯,使清水看起來像是乳白色,卻又不能貿然上去查看,隻好安靜等待。
隻見那老臣環視殿內,在大殿裝飾鮮花之處,輕輕折下兩枝紅豔的海棠,一枝含苞待放,而另一枝則已盛放多時,盛極而衰,已有枯萎凋零之意。
老臣將兩枝海棠插入玉盆那牛奶色一樣的液體之中,紅花白玉,忒是好看。
少頃,一枝海棠花破蕊綻放,如曉天明霞,明媚/豔麗,另一枝將欲凋零的海棠,卻回光返照,花開似錦,盛放當時,兩枝海棠的枝葉花瓣上都緩緩流動著一種華貴絢爛的光彩,豔麗無儔,仿若有了生命一般。
眾人都是目瞪口呆,那老臣已經叩地拜倒,說道:“恭喜公主,若老臣判斷無誤,這是唐朝武則天取自玉河底億年生成的羊脂玉靈雕刻成春不老的玉盆,普通的清水注入盆中都有延年益壽,永葆青春的功效。”
眾人一時道賀聲不斷。
世人都想長生不老,越是享盡榮華富貴的人越是渴望長生,這春不老在眾人眼中已經成了一件仙物。
蕭瑉一直也興致勃勃地盯著那春不老玉盆,隻是她雖然機智無雙,卻到底孩童心性,看著那兩枝海棠在玉盆中猶然嬌豔欲滴,明豔不可方物,心中暗暗喜歡這春不老玉盆。不過想著要用這幾代以前的人用過而且中間還不知道多少人使用過的玉盆淨麵,她卻不禁猶豫遲疑。轉念一想,此一時彼一時,她現在風華正茂,自然用不到這保養容顏之物,可自古名將白頭美人遲暮是人間一大憾事,說不準她將老之時,也會覺得此等寶貝珍貴異常呢。
在她心中,燕前塵也是極為注重養生之人,這樣的東西他不會不感興趣,也許這寶貝還落不到自己手中,不必為用不用擔心。蕭瑉畢竟孩童心性,想到這裏,便偷偷去觀察燕前塵的表情。
燕前塵將楚泰一幕幕表演看在眼中,楚泰送給他的也是千金難求的無價之寶,此時此刻他考慮的不是楚泰,而是楚安,楚安也去拜會過燕前塵,言辭懇切,卻並沒有用禮物來打點他,這有點出乎他意料。
楚安如果想傳來的消息一樣精明能幹,恐怕不會這麽簡單。
如今,宴席之上,楚泰拿出如此驚人的寶物送給蕭瑉,那麽楚安拿什麽來和他競爭呢。
宴席上眾人想法大部分和燕前塵相同,包括楚泰,他眼見眾人都被兩件寶物震動,燕前塵和蕭瑉眼中也露出感興趣之色,心中自認聯姻之事十拿九穩,當下朗聲說:“楚泰將要送給公主的禮物已經進獻完畢,二弟你也是遠道而來,打算獻上什麽寶物給公主做信物何不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
楚泰話中有話,他剛才還讓老臣問公主是否能查看春不老玉盆,此刻卻說是將要送給公主的禮物,又指明楚安送給公主的禮物是信物,兩人同為求親而來,楚安送的禮物被定性為信物,那麽楚泰的禮物也是信物,如果後唐拒絕楚泰的求親,這信物是不能隨便要了。
這一番話,席中眾人都聽得分明,蕭瑉不動聲色,心中卻不過冷笑一聲。
楚安已經當席站了起來,向著燕前塵、蕭瑉施禮後,說道:“王爺、公主,楚二受父王之命來求親,心中實在很高興,想著無論如何也該給兩位帶份禮物。可是,楚二沒什麽家底,拿不出來兄長那麽好的寶貝,把家裏搜刮幹淨也沒個像樣的東西能拿出手,也不敢隨便拿些差的充數,所以就這樣來了。”
他話一說完,楚泰眼中得意之色更濃,楚安不過是宮中婢女所生,原無積蓄,按月領些俸祿罷了,說到底也是窮酸,父王雖然高看他一眼,正要爭起來,楚二又拿什麽來跟他爭。
蕭瑉細看楚安,他說話看似粗俗,其實坦誠豪爽,此時此景,一般人說出這番話必然是紅頭漲臉,心中羞愧,而他胸有成竹,態度不卑不亢,平靜坦然,這份鎮靜確實無人能及。
她看向楚安,心中一動,這人話雖如此,卻必有後著,隻是看他要怎樣表演。
楚泰聽楚安說完,心中暗笑他厚臉皮,嘴裏卻說道:“你沒錢,便該找我來商量,怎麽也不能空手來,讓王爺公主看我們楚國失禮。”
楚安淡淡笑道:“楚二是空手來的,但卻不是沒禮物,楚安就是禮物,先跳個舞給各位助興再說。”
楚安話音一落,滿場嘩然,這個楚二公子真是太能胡鬧了,空手來求親不說,竟然把自己當定親信物,而且還想要當場跳舞。
看著他其貌不揚,肥壯身材將軍肚高高突起,真要跳起來不知道是怎樣風雨大作的情景,一些大臣已是心中欲嘔,真是倒黴才要看這胖子跳舞,這宴席上隨便哪一個美人拎出來不比看這胖子跳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