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玉和八名侍女一直恭敬地守在殿外,細心聽裏麵的動靜。原本她們應該進去侍候蕭瑉入浴,隻是她很害羞,硬是下令將她們攆了出來。
此刻聽到裏麵一聲輕喚,繡玉輕叩下殿門,立刻帶著八名侍女走進去為蕭瑉梳洗打扮。
繡玉一邊為蕭瑉打扮,一邊在心中暗暗讚歎,蕭瑉初來王府時,隻是個長相清秀身材幹癟的小姑娘,可在王府短短一個月的調養,猶如脫胎換骨一般。
她看著鏡中那美如初荷的少女,不由脫口讚道:“公主真是越來越美,稍微一修飾,就讓人看得轉不開眼睛了。”
一聲“公主”,恍如隔世,蕭瑉微微一怔,隨即想到此公主非彼公主,她現在的身份是後唐和玉公主,當今天子的胞姐。
她隨口笑道:“繡玉太誇張了,不過比平日強些。”
“繡玉沒誇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用來形容玉兒此時此刻再貼切不過。”殿門推開,燕前塵緩緩行了進來。
乍聽見燕前塵的聲音,殿內眾女都是一驚,幾名侍女紛紛向燕前塵行跪禮,蕭瑉也慌忙站起來,轉回身向燕前塵施禮。
驚鴻一瞥,燕前塵竟然移不開眼睛,入目之中,滿是驚豔。
亭亭玉立的少女,朱紅色的宮裝,纖腰一束,顯出玲瓏窈窕的身形。白瓷般光潔的皮膚泛著淡淡的紅暈,深潭似的眼睛霧氣蒙蒙,因著一回眸的驚詫瞬間掠過一點驚慌,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翩然若蝶。少女獨有的嬌羞如一泓清泉瞬間漫過他的心田,純淨清澈透明的感覺微妙而陌生。
蕭瑉乍見燕前塵,一時流露剛出浴的羞意,隨即恢複平靜,微笑叫道:“王爺。”
稚氣已脫的蕭瑉楚楚動人,雍容大方,身著朱紅色宮裝的她別有一股威儀,眉眼之間天然流落出皇族貴胄的神韻,她慣常的堅強自信使她的笑容更加耀眼,明亮到陽光也要退避三舍。
周圍人點頭嘖嘖輕歎,隻是這一切便是再美又怎敵那一回眸的嬌羞,動人心弦,燕前塵壓下心頭失落,抬眼笑道:“本王特地來接你去赴宴。”
蕭瑉輕輕點頭。
繡玉說道:“王爺稍候,隻把發式做好就行了。”
燕前塵看著那垂順的青絲,自然地灑落著,不由伸手撫觸,光滑如緞,輕輕說道:“用最簡單的發式吧,即使這樣也很美。”
繡玉乖巧地點頭,和梳發的侍女給蕭瑉做了簡單大方的心字型髻,又插了一個紅瑪瑙花鈿做修飾,方才作罷。
燕前塵輕輕拉住蕭瑉,邊行邊問道:“準備好了嗎。”
蕭瑉一陣怔忡,準備好了嗎。
一個月前,當今世上實力最強的諸侯國楚國,遣使向後唐要求聯姻,希望楚王之子能和後唐公主聯姻。她想起燕前塵難掩興奮的眼神,說道:“楚國要求聯姻,這是一個好機會,本王想要一個人能掌握楚國的局勢,真正的和玉公主她做不到,你可以嗎?”
她蹙眉,微微沉吟,想起趙都城外英勇無敵的楚國士兵,想到奸詐狡猾的楚商傅鴻運,楚人如此,想必楚王更是難對付的角色,楚國出於政治目的聯姻,卻不會讓後唐公主參與政治,想要掌握楚國政權,難度何啻於登天。
如果她答應卻做不到,豈不是耽誤燕前塵一步極為重要的棋路。
可是不管出於對燕前塵盡忠,還是她自身的考慮,她又必須盡力一搏。
燕前塵看著蕭瑉輕笑道:“不用擔心,玉兒的師傅各個都誇沒見過你悟性這麽高的學生,楚國不是龍潭虎穴,以你的資質,隻有他們來擔心你。”
蕭瑉聽燕前塵的話,也禁不住輕輕一笑,天知道,這一個月他都安排她學了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課程,有些真的是難以啟齒。
燕前塵看她側顏如玉,如雪地寒梅,冰肌玉骨,身上更是若隱若現地傳來一陣清香,情不自禁地壓低聲音說道:“全身而去,全身而退,能動你的人不在楚國。”
他的聲音很低,彷佛在嗓中輕輕逸出,蕭瑉沒有聽清,抬頭向著燕前塵問道:“王爺,你說什麽。”
燕前塵一閃神,不去回答她的問題,卻繼續說道:“楚國內部傳來消息,這次楚王兩位公子帶著使者來燕都求親,是楚王給兩子出的考題,結果可能會決定楚國的王位繼承。”
蕭瑉一挑眉,說道:“這樣說來,如果我們選對了人,我就有可能是楚國將來的王妃。或者說我們選定的人,就可能是未來的楚王。”
大部分諸侯國現在對後唐皇朝都是敬而遠之,陽奉陰違,如果說楚國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聯姻之事看起來距離尚遠,那個楚王到底有什麽打算呢。
燕前塵點點頭說:“長公子楚泰為人寬厚,誌大才疏,二公子楚安出身卑賤,但剽悍善戰,才能一般,但是識人善任,手下一般能臣異士。聽聞楚王有意立楚安為王儲,但是楚泰乃王妃所生的嫡子,母係家族顯赫一時,族人多占據楚國要位且統領兵馬,想必楚王也有顧忌。”
蕭瑉點點說:“聽起來各有所長,勢均力敵,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兩位公子前幾日已來到燕都,想必都已拜會過王爺,王爺對他們看法如何呢?”
燕前塵轉身看蕭瑉說:“一會就要在懿德殿宴請他們二人,何不等你見過之後,再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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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德殿。
燕前塵大肆宴請楚泰楚安的場所。
照舊的珍饈玉饌,席如流水,美女如雲,穿行其間,後唐的朝臣坐陪。
顯示尊貴的高台之上,燕前塵居右,蕭瑉略微向後居左,分兩席而坐。燕前塵與席中眾人說笑周旋,而蕭瑉則打量著兩位楚國貴客,楚王公子楚泰和楚安。
若不是開席之時,兩人已經做過介紹,蕭瑉可能會將兩人剛好認反。兩位楚國公子,同是楚王的骨肉,卻沒一點相似之處,一個高瘦身材,麵容勉稱俊秀,神色略微冷漠,在座席之中不太言笑;一位中等略胖身材,相貌同樣不出眾,隻是一直豪爽的大笑,看起來和周圍人極為熟絡的樣子。
蕭瑉原本認為中等身材略胖者,外表隨和可親,可能是寬厚著稱的大公子。沒料想,聽完開席前的介紹,才知道一直大笑的人竟是以剽悍善戰著稱的二公子楚安,而麵色冷漠者才是以寬厚著稱的大公子楚泰。她禁不住在心中暗歎,果真古人的話有理,人不可貌相。
蕭瑉年紀尚幼,經過多次劫難,原本對男女情事不感興趣,隻希望能報效燕前塵並在他麵前擁有一席之地,可以實現自己的一些計劃。和楚國的政治聯姻,雖然她將要嫁人,心中難免忐忑,仍然安慰自己,既然此生注定跌宕起伏,不可能找到像爹娘般那樣恩愛的人,不管嫁給誰,並沒有本質區別。
可她眼看見這一對她將要嫁的楚氏兄弟,還是忍不住暗暗叫苦,這一對不管是兄長還是弟弟,都遠遠超乎她的想象。
蕭瑉自幼看見溫文爾雅的爹爹和娘親恩愛異常,逃亡之時,又和天人一般的巨盜狼拓有所交集,更被瀟灑儒雅的燕前塵所救,即使她暗自告誡自己不挑剔任何男人,她的眼光已經不知不覺中變得極高,尋常男子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何況這兩位楚國公子,兄長楚泰看起來幾分陰沉,弟弟楚安則看起來不免粗鄙,她心裏已是大大失望,認為兩人還不如那趙國城外的楚商傅鴻運看來出眾。
蕭瑉正自暗地叫苦,大公子楚泰已經離席,向前行禮道:“泰從楚國來,山長路遠,不能奉獻很多禮品給公主,隻帶了一個小小禮物請公主過目。”
宴席中人不由慢慢安靜,楚國為當今實力最強的諸侯國,楚商行遍天下暢行無阻,楚國國富民強,楚宮內奇珍異寶數不勝數,與後唐皇朝不惶多讓。這楚國長公子雖然謙虛說奉送一件小小禮物還是讓人禁不住期待。
楚泰眼見喧鬧的宴席此刻鴉雀無聲,冷漠的眼中禁不住帶著一絲得意看向蕭瑉。這位後唐和玉公主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是極為清麗娟秀,且眉宇之間有一種天然的威嚴尊貴,令他極為滿意。
雖然是政治聯姻,為了楚國和自身利益不得不做的事,楚泰仍然對麵前的和玉公主非常滿意。他想到臨行前,楚王對他二人的種種囑托,分明有娶回後唐公主便能繼承王位之意,這一次的求親他正是勢在必行。
未到燕都,他已經重金收買了逍遙王的貼身下人,打聽到燕前塵的喜好。剛到燕都,他已經按照燕前塵的喜好,送去價值連城的重禮,與一會兒送給和玉公主的可謂不相上下。
兩件無價之寶分別送給掌握決定權的逍遙王和和玉公主,加上和楚安想必相貌、家世上的優勢,他想不出楚安還有什麽本事來贏他。
他略帶得意的看向蕭瑉,卻看到一雙波瀾不驚的明眸,不由微微掃興,可想起即將獻上的禮物卻興奮莫名,當下朗聲說道:“來人,把禮物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