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瑉看著無鋒找到解藥,心中一喜,隨即凝眉問道:“這個刺客用的暗器十分古怪,不知道有什麽來曆,既然你已經製住他,不知道他又是用什麽手段自殺的?”
無鋒早已看出這刺客不是一般諸侯國豢養的殺手,而是來自江湖中一個極為神秘莫測的殺手組織,他不想引起眾人恐慌,隻回答說:“他牙齒中藏有巨毒,一旦被俘,便咬破自盡了。不管他來自哪裏,既然一擊不成,也許還有其他的招數,我們隻管加強戒備即可。”
蕭瑉點頭稱是,連忙起身去查看龍老將軍的傷勢。無鋒想到那刺客不知跟著這支送親隊伍多久,雖然蕭瑉扮成普通士兵,還是被發現真正身份,意圖行刺,隻能加倍小心,守在蕭瑉身邊寸步不離。
中了暗器的龍老將軍此刻已陷入昏迷之中,蕭瑉伸手一探老將軍額頭滾燙,麵色青紫。她看向正在照料老將軍的隨軍軍醫,軍醫說道:“老將軍雖然服用了解藥,解了暗器之毒,沒有性命之虞,但是他傷勢嚴重,一定要好好修養調治才行。”
蕭瑉略一沉吟,送親路程漫長艱險,老將軍根本無法養傷,成國封裏郡吉凶未卜,若是有什麽變故,隻擔心會連累了老將軍。
她向身邊人詢問:“陳副將,不知道這裏離最近的駐軍有多遠路程。”
陳副將看一眼蕭瑉,低頭回答:“要一日距離。”
蕭瑉皺皺眉頭,她有心把老將軍送回最近的軍營在那裏好好養傷,可擔心萬一路途中有什麽不測,則是好心做了壞事,如果帶著龍將軍上路,路途奔波艱險還要二十多日才能到楚國,若老將軍傷勢加重,也是難辦的事情。
她一時愣在當場,那陳副將看她神情,已經囁嚅著問道:“公主可是打算將龍老將軍送回軍營。”
蕭瑉麵上作難,說道:“這樣可能會對老將軍的身體好些。”
她話音未落,陳副將已經跪倒在地,大聲疾呼道:“公主萬萬不可,龍將軍一生從未在戰場言退,剛直不阿,寧可沙場戰死也不後退半步,若是龍將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在昏迷時被護送到軍營養傷,而沒有完成王爺交付的使命。隻怕龍將軍不顧病體也會追到公主,而末將等也會被將軍責怪,恐怕要被永久逐出龍家軍了。”
陳副將一跪倒在地,他四周能聽聞到此事的士兵都隨他跪倒在地,雖然擔心驚動昏迷的龍將軍沒有出聲,卻都抬起頭用期望誠懇的眼神看著蕭瑉。
蕭瑉看著那齊刷刷跪倒的士兵,臉上還殘留著廝殺後的血汙,卻沒有白日裏戰鬥的冷酷,滿是對主帥的信賴儒慕關切擔心,赤子之心溢於言表,不由得既佩服又感動,龍將軍在昏迷之中猶有如此多士兵知他心意,為他說話,可見他平日治軍嚴謹,體恤士兵,在龍家軍士兵們心中威信之高。
她向著整個營地看去,雖然經過一次突然的戰鬥,人員有所折損,主將負傷,但是營地整齊有序,巡守的士兵們兢兢業業,休息的士兵們也是按照隊形枕戈達旦嚴陣以待,沒一絲放鬆。
她不由得心中一動,後唐能堅持到今天,各方麵原因都有,但是這群盡忠職守舍身報國的龍家軍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一個因素。
前途漫漫,龍老將軍昏迷不醒,她驀然覺得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起來,她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帶領著這些龍家軍平安到達楚國,盡量減少傷亡,她輕輕咬住下唇,她一定要想一想,再好好地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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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傍晚,天邊正燃燒著燦爛的火燒雲,絢爛多姿。
如此美景看的人心曠神怡,蕭瑉也格外喜悅,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封裏郡,不枉今日一早天色未亮就開始趕路。
蕭瑉騎著軍馬走到送親隊中僅剩的三輛馬車旁,挑開其中一輛車廂的轎簾,向著裏麵問道:“繡玉,老將軍傷勢如何。”
這馬車是昨日車隊裏離炸藥比較遠的一輛,隻上麵部分有點七零八落,下麵車輪都很完整,不影響使用,幾個善木工的士兵連夜將馬車修理了一下,勻出幾匹馬拉著馬車,將龍將軍放在了馬車裏,而繡玉和其他幾個侍女也坐在馬車裏,照顧著龍老將軍。
繡玉聽到蕭瑉詢問,立刻說道:“公主,龍將軍的體溫好像更高了,臉色也不好看。”
蕭瑉心下惶急,也隻能安慰道:“還有一會兒就到封裏郡,到那裏讓龍將軍好好休養一下,我們再上路。”
幾個侍女連連點頭稱是。
前方已經能看到封裏郡的城牆,在火燒雲的映襯下,結實堅固的城牆顯出幾分雄渾,蕭瑉詢問陳副將得知,封裏郡隻是個人口稀少的小城郡,但是位於後唐和成國邊界,成王在幾年前派兵將封裏郡的城牆修築一新,又派了軍隊駐守,看起來十分堅固氣派。
蕭瑉看陳副將神色,知他不滿成王擅自修築城牆,頗有和後唐平起平坐之意,但是後唐今非昔比,也隻能忍這一時之氣。
她正思索中,提前去封裏郡送後唐過境文牒的士兵已經折返,向著蕭瑉說道:“公主,封裏郡守和駐守將軍已經在城門處迎接。”
蕭瑉輕輕點頭,她已經提前命令繡玉恢複女兒裝假扮明玉公主,而她繼續士兵裝扮,帶著無鋒跟在陳副將身邊,見機行事。
陳副將聽著返回的士兵來報,麵色一喜,說道:“各諸侯國雖然對後唐皇朝陽奉陰違,這表麵的虛禮還是要遵從的,諸侯王畢竟還是要臣服於當今天子。”
蕭瑉看著陳副將喜形於色,冷靜地說道:“具體情況還要看看才知。不入城我們到不了楚國,如今入城卻要提防成國有異心,若是不留神被人家甕中捉鱉,則龍家軍和後唐的名號就全毀了。”
蕭瑉知道陳副將把龍家軍榮譽看得高於一切,所以隻得時時提醒,實際上辛苦奔波了幾日,又經一場惡戰,她也希望能在封裏郡中好好修整一下,但是她天性中的謹慎又讓她不能掉以輕心,是以出言提醒。
陳副將點頭稱是,當即傳令下去,到封裏郡中的一些紀律,士兵不得脫離隊伍,不得解盔卸甲,若封裏郡有款待送親隊伍的酒宴,務必要檢查清楚才能食用,不得喝醉等等。
蕭瑉隻簡單提醒,陳副將立刻就頒下這許多命令,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陳副將看著蕭瑉憨厚一笑說:“這其實是龍家軍的老規矩,隻是畢竟多年未臨戰事,所以再強調一下,但是龍家軍令行禁止,這點公主可以完全放心。”
蕭瑉點頭稱許,看見不管是陳副將還是普通士兵聽了這囉嗦束縛的命令卻神色如常,未見抱怨,心中立刻覺得穩妥不少。
行至城門,隻見封裏郡守和駐守的將軍遠遠地侯在那裏,神態恭敬異常,無比熱情。封裏郡守陳翰之向著著裝華貴的繡玉深施一禮,口中說道:“公主駕到,小臣有失遠迎,希望公主不要怪罪,公主一路行來辛苦,封裏郡奉成王命特地為公主和各位將士接風洗塵。”
蕭瑉站在不遠處冷眼觀看那郡守陳翰之的言行並無不妥之處,言辭懇切之極,心中暗道,若是這陳翰之當真遵守君臣之禮,便是一個古風君子,若是一個兩麵三刀的小人,這真誠謙恭之態,卻做的太逼真了,則今日之事恐難度過。
繡玉按照蕭瑉提前告知的,虛應兩聲便帶著兩名侍女和陳副將以及陳副將的近衛包括蕭瑉和無鋒等人入了宴席,而私下裏早已有一名精明強幹的近衛去城中請大夫入到營中給龍老將軍看病抓藥。
蕭瑉一入宴席房中,便看到滿桌飄香的飯菜,離開燕都至今,每日風餐露宿,食物粗糙,難得遇到這麽可口的飯菜,便是繡玉也裝不出公主的威儀,悄悄咽了幾下口水。
陳翰之和駐守的馬將軍將眾人反應看在眼底,樂在心中,隻向著站立在陳副將身後的無鋒、蕭瑉等人說道:“兄弟們一路行來辛苦了,這宴席位子眾多,何不坐下來一起享用。”
陳副將聽他們說的有禮,轉身說道:“你們幾個也辛苦了,兩位大人不介意,你們便坐下來一起吃吧。”
蕭瑉和無鋒等人應聲落座,無鋒看著麵前飄香美酒,也不讓眾人,便傾倒杯中,一飲而盡,陳翰之和馬將軍看到無鋒如此,連忙說道:“這位兄弟不客氣,大家也快吃快吃吧,哈哈。”
陳副將等人豪爽大笑,拿著一雙長筷逡巡卻遲遲不落筷,美酒傾入杯中也不急著入口,而此時無鋒已經猛地站了起來,向著地上一陣嘔吐,頃刻間宴席之中一股臭氣撲鼻。
宴席中眾人都變了臉色,陳副將已經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怒道:“無鋒,你目中還有沒有我,傲慢無禮,舉止粗俗,好好一頓酒席讓你吐得一塌糊塗,臭氣熏天,來人呀,把他給我綁下去軍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