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副將一拍桌子,宴客廳外已經湧進來十幾名龍家軍將無鋒羈押下去。
無鋒常年在江湖中行走,對施毒用迷藥的鬼蜮伎倆十分熟悉,他裝傻佯狂搶先就品嚐那酒水,乍一入口就知道已經被人動了手腳,於是按照幾人入城前商量好的方案,舉止失禮,用著被押下去處罰的借口離開宴席行事。
他被押下去之前,還不放心地看了蕭瑉一眼,這次宴席艱險,不按照蕭瑉想好的計策行事則眾人都有可能喪命,但是按照蕭瑉計劃,卻要離開她的身邊,讓他十分擔心,隻能加快速度完成她交代的事,趕快回來保護她。
蕭瑉看著無鋒被押下去前擔心的眼神,安慰地一笑,既然陳郡守和馬將軍這宴席沒安好心,那麽也不必對他們客氣,隻是不管怎樣,今晚仍然是十分凶險,隻希望自己設計好的一切能順利實行,眾人都能保全平安。
無鋒突如其來的表演,讓陳郡守和馬將軍有點不知所措,停了一下,陳郡守才大聲叫道:“來人哪,快把這裏打掃幹淨,趕快重新換一桌酒席來。”
蕭瑉正自擔心無鋒表現得過了,陳郡守和馬將軍要換地宴請,那麽一會兒動起手來卻是大大的麻煩。此刻的宴請地正在郡衙之中,雖然門外有些把守的成國士兵,但是數量不是很多,宴客廳內陳副將和馬將軍、陳郡守隻是帶著幾名近隨而已,如果陳副將幹淨利索,是不會驚動外麵守軍的。
蕭瑉一看馬將軍和陳郡守麵露狐疑,立刻堆滿笑容解釋說:“兩位大人勿怪,這位兄弟不是無理取鬧,是我們昨日一場惡戰,他親弟弟在戰鬥中喪生,所以今日有些舉止失常。”
陳郡守一臉釋然,關心地詢問道:“怎麽昨日送親隊伍遇到襲擊了嗎?”
蕭瑉看他白皙儒雅的臉上真情流露,暗道此君實在是善於做戲,心中恨不得把他們一舉擒下,麵上卻可作初春暖陽,不知真相者真要為他感動死了。
她又細細思想,想來兩人官位不高,隻知道要對付後唐送親隊伍而已,整體計劃卻未必知曉,這樣也好,借著這個戰役讓他們提前心存恐懼,知道龍家軍的威名,不敢輕舉妄動,若能多拖延一會兒,也給無鋒多爭取些時間。
蕭瑉輕輕一笑說道:“昨日中午遇到一千名驍勇的騎兵突襲,被我們龍家軍全殲了,我們也折損了幾十名兄弟,無鋒的弟弟便是其中一個。”
她話音剛落,馬將軍一看她略顯清秀的麵容,已經懷疑說道:“小兄弟,我看你們隊伍之中有傷員,且車馬破損,你說你們昨日經曆一場惡戰,本將軍相信。可你說你們隻折損幾十名兄弟,就全殲了一千名精銳騎兵,卻太過吹牛了。兩軍正麵交鋒,傷亡人數一般相差無幾,一比五已經堪稱精銳之師,而你說的戰果嗎,本將軍還從來沒親眼看過。”
蕭瑉心中一樂,看這馬將軍說話,隻怕也不是個精通兵法的將軍,曆史上以少勝多的戰役舉不勝舉,何況龍家軍以逸待勞詐降用炸藥攻擊,人數上也是襲擊者的二倍,便是取得這樣的戰果,也十分正常。
她含笑不語,不想和馬將軍解釋整個戰鬥過程,而陳副將已經朗聲笑道:“請問馬將軍你城中駐軍多少人?”
馬將軍看他一眼,認為沒有隱瞞必要,傲然說道:“封裏郡城中駐軍三千人。”
送親隊伍入城時,他親自在城門處迎接,心中已經有數,龍家軍此來大概是兩千人,聽得他們昨日惡戰一場,損兵折將,心中更加有恃無恐,是以不加隱瞞。
陳副將看他得意神情,直接說道:“依你看,封裏郡駐軍多少人可敵我龍家軍一人。”
馬將軍聽陳副將如此問話,也是傲然答道:“龍家軍隻聞其名,本將軍領兵之後,卻從未親眼見證龍家軍的實力,陳將軍你就不要怪本將軍實話實說,若我說,就一比一。”
陳將軍仰天長笑,說道:“我若說是十比一,你可是信也不信。”
馬將軍濃眉一挑,粗糲麵容上已遍布戾氣,諷刺道:“龍家軍可真把本將放在眼中,若是放眼天下,龍家軍真有以一敵十之能,也不必守在燕都附近這麽巴掌大的地方了。”
封裏郡馬將軍這句話已經把後唐皇朝的弱勢諷刺無疑,他和陳郡守本來已經接到成王的命令,要將送親隊伍留在郡中,等待成王軍隊接應,俘獲明玉公主,徹底阻撓後唐與楚國聯姻之事。
他本意不放送親隊伍入城,等待成王軍隊一到,將送親隊伍內外夾擊,如甕中捉鱉一般十拿九穩。偏偏陳郡守說成王之意要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聽說龍家軍驍勇無比,不如誆進城裏,用上好酒席款待,酒席中暗下迷藥,將一群人統統迷倒,不費吹灰之力將他們生擒活捉,是天大的功勞。
馬將軍初時覺得陳郡守的計策是好計,誰料想,被陳副將的近衛將酒席毀個徹底,心中浮躁,加上陳副將未將他的軍隊放在眼中,立刻便要發作起來。
陳郡守眼見兩方各不相讓,氣氛十分緊張,急忙站在兩人中間,一拱手說道:“兩位大將軍,就算要比劃個高低上下,也總得吃飽肚子,都是自己人,沒有嚴重到刀兵相見吧。還是等會兒酒席上來,我們吃飽肚子,兩位若是想要較量,本官還可以為兩位將軍做個見證。”
馬將軍一看陳郡守輕輕遞了一個眼色,心中省悟,若是現在鬧起來,隻怕龍家軍那些士兵還沒有吃他們提供的晚宴,終究是有些早了。
馬將軍哈哈一笑說道:“本將和陳將軍開個玩笑,還是等著喝酒吧。”
陳將軍仰天一陣爽朗大笑,然後看著馬將軍說道:“是嗎,本將卻不是和你開玩笑的,我龍家軍的戰力你是小看不得,來人,動手。”
他前麵一番話,話意雖然嚴厲,語氣卻是和氣平緩,讓人以為不過是玩笑話,直到那兩字動手說出,猶如甩出一支令箭,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他身後的幾名近衛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馬將軍、陳郡守和他們的親隨脖子上。
蕭瑉這才覺得心髒從嗓子眼回到腹中,雖然這是幾人入城前商量好的方案,但是能不能一擊奏效,還是打草驚蛇,另生枝節,蕭瑉心中沒有一點把握。
直到看見自己這方的士兵已經將鋼刀架在對方的脖子上,她才鬆了一口氣。
陳將軍卻是心中有數的,他身後這幾個近衛,不是能征善戰的普通士兵,而是武功高強的王府高手,直接聽命於無鋒,若不是有他們在,恐怕無鋒也是斷然不願意離開公主半步的。
馬將軍被按倒在桌子上,引頸待戮,愣了半晌,破口罵道:“我們好心款待你們,你們卻偷施暗算,算什麽英雄好漢?”
那邊廂陳郡守已經出了滿頭滿臉的熱汗叫道:“陳將軍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好好說不好嗎?”
陳副將不理他們二人,向著蕭瑉恭敬一禮,然後說道:“公主,接下來請您指示。”
蕭瑉清清喉嚨看著馬將軍說道:“你可知罪嗎?”
馬將軍已經罵道:“原來你這個小子才是真正的公主,老子還以為公主都是國色天香,想不到卻是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幹癟小子樣,老子好心好意招待你們有什麽罪?”
蕭瑉看著他,不浪費多餘言語,輕輕吐出一個字:“殺。”
殺字落地,那按住馬將軍的近衛將鋼刀向下一抹,眨眼之間,還在嚎叫不停的馬將軍就去見了閻王,那鋼刀鋒利無比,向著伸長的頸子一抹,那怒睜雙眼的人頭骨碌碌滾落到桌上,正停在陳郡守眼前,和他對視。
陳郡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何曾見過如此場麵,禁不住尖叫起來,和繡玉等幾名侍女的驚叫聲混在一起,激起陳副將等人的譏笑。
人頭滾落之時,蕭瑉也駭了一跳,她雖然曆經磨難,畢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但卻不能露出驚嚇,隻不經意間轉了一下頭,又繼續說道:“陳郡守,你不要叫,驚動了這廳外麵的人,我可保不了你的性命。”
陳郡守哆哆嗦嗦,勉強抑製住顫抖,蕭瑉處死馬將軍那一幕太突然太利索,引起他心中極大驚懼,深恐自己一句話不對蕭瑉心思,也立刻做了刀下亡魂。
他卻不知道,蕭瑉殺馬將軍是覺得武官性格粗豪,難以控製,即使表麵服從,若行事之間突生變故,便會連累眾人。而在他們沒離開封裏郡之時,不能兩名官員都失蹤,所以留下陳翰之為掩人耳目,突然殺了馬將軍正是這個原因,也是為了震懾陳翰之。
蕭瑉看他戰戰兢兢,總算達到目的,不枉她殺了一條性命,她輕聲詢問陳翰之宴席之事,陳翰之不敢絲毫隱瞞,立刻將兩人打算和盤托出,隻是將出主意的人推諉給馬將軍。
蕭瑉深深點頭,這才說道:“你可知道你們兩人便是計謀成功捉住我們,也不會升官發財,隻會盡早喪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