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32 針鋒相對 下

陳副將福至心靈,幸虧公主這一阻攔,否則那黑衣人隨便一說,自己就露出馬腳了。

蕭瑉心思機敏能言善辯,當此緊要關頭,反而格外冷靜,決不能承認狼拓所言是實,否則兩千名龍家軍如何敵得過近萬名成軍士兵,難道因為狼拓突然出現就要他們全都葬身在此?

她看著巨盜狼拓,不急不惱地質問:“你說的事情便是事實嗎。我是後唐皇朝明玉公主,成國是後唐屬國,封裏郡守將和郡守奉成王之命迎接送親部隊。馬將軍多喝幾杯醉倒在郡衙之內,怎麽好端端就被人給砍了頭。至於你麵具遮麵鬼鬼祟祟,深夜到此,挑撥離間不知有什麽目的,若是光明正大,何不露出真容,報出身份來曆讓眾位將士分辨清楚。”

蕭瑉沒有內力,她話聲不大,但卻鏗鏘有力,附近的成軍士兵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又產生了疑惑,尤其是對狼拓來曆產生懷疑,當下舉棋不定,隻看向狼拓還有什麽說法。

狼拓向著那突然發言的小兵看去,深沉夜色中,每個人都藏在黑暗裏,看的不甚分明,唯獨她隻是普通士兵裝束,卻別具風采,格外引人注目,她生得極為清秀可愛,唇紅齒白,一對燦若星辰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光,明亮堅毅。

那雙明眸真是令人記憶猶新,他一頓,朗聲說道:“是你,你何時成了明玉公主?”

蕭瑉淡淡一笑,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何時見過我,我怎麽不記得?”

她自然不會忘記,前兩次相會都在她人生最低穀的時段,被他看到她前所未有的狼狽。她就是不承認,等著看狼拓會不會說出自己馬賊的身份。

狼拓見過她三次,每次都是終生難忘的情景,第一次,她是一個幹癟瘦弱的婢女,趴在地上痛哭失聲,一身泥濘狼狽,如同一個受傷的小獸。第二次,他們相見於荒涼大漠,她被楚商壓著來威脅他,卻遭到他毫不猶豫地一箭射去,欲取她性命。第三次,便是在這烽煙滾滾的封裏郡戰場上,她女扮男裝奇謀迭起,將原本充滿勝算的成軍打得落花流水。

都說女人善變,顯然她是個中極品,狼拓被挑起興味,很是好奇她的遭遇,他隨口問道:“上次救你的那個男人是誰,有機會可以和他切磋一下。”

蕭瑉一挑眉毛,裝作糊塗。

沒有人能對付狼拓,隻有無鋒或可一戰,既然他願意浪費時間說些無謂的話,她借此拖延時間等待無鋒也是好的。

狼拓看看蕭瑉,又看看滿城的成軍士兵,笑道:“反正事實我已經告訴你們了,相信不相信,如何反應是你們的事。和女人辯論是我絕對不做的事,勞力傷神還得不到好處。至於這個公主嗎,你們確定她就是要和親的明玉公主,那我就把她先帶走了。”

他自然不會當著滿城守軍麵前自己袒露馬賊的身份,那樣剛才的話便全部白說了。

他話聲一落,陳副將已經當先躍到蕭瑉麵前,大喝一聲:“保護公主!”

四周的龍家軍洶湧而出,手持刀劍,將狼拓團團圍住。

城牆上的成軍士兵不名所以,被蕭瑉和狼拓兩人的對話攪得稀裏糊塗,索性站在各自崗位一動不動保持中立。

蕭瑉眼看龍家軍將狼拓團團圍住,心中一凜,看來她是無法將時間拖延到無鋒歸來,而龍家軍的士兵也許能抵擋狼拓一陣,卻必定傷亡慘重,現在戰局形勢未明,多了狼拓就生出一份變故,而如果僥幸除了狼拓,有陳副將和龍老將軍在,也許能挽回頹局。

大漠一戰,她深知狼拓手段毒辣,當下不願龍家軍士兵多做犧牲,心中決定能幫逍遙王除去此人,也算有所報償。

她毅然轉身爬上城牆,站在高高聳立的城牆上,夜風勁吹,仿佛隨時能將她單薄的身子掀了下去。她向著城牆外成軍大營眺望,隻見火光衝天之處,喊殺聲震耳,影影綽綽地一大群士兵正在廝殺,想必成軍大營那裏也生出了枝節,否則無鋒早就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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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鋒被幾名扮作成軍士兵的武林高手團團圍住,此刻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回封裏郡城牆保護蕭瑉。

可是那幾個高手似乎看出他的打算,將他牢牢困住,就是不肯讓他脫身。

成軍大營中的士兵多數逃了出來,他們在人數上占絕對優勢,兩三名成軍圍攻一名龍家軍,龍家軍兄弟們也都陷入苦戰之中,騰不出人手幫無鋒解圍。

火光衝天,殺聲陣陣,無鋒突然聽到城牆處傳來一陣驚呼,他急忙向著封裏郡方向看去,卻見一道人影從城牆上直接跳了下去,兩地距離遙遠,他原本看不清那跳下去的人是誰,可腦海中卻突然生出蕭瑉微笑的模樣,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他猛然嘶吼道:“公主。”

隨即他將長刀舞成一條血龍,拚著受傷不管,向其中一名成軍狠狠地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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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瑉爬上城牆,迎風而立,她這一舉動,不要說陳副將和龍家軍,便是成軍士兵也是心頭一緊。一夜之間,明玉公主的溫柔笑容和指揮若定給了他們很多鼓勵,即使因狼拓的話對她產生懷疑,也抹殺不了對她生出的深深好感。

陳副將和龍家軍士兵急著衝過去,卻害怕驚動她,不敢過於接近,他們說道:“公主,不可,我們誓死也要保護你,公主萬萬不可。”

其他的成軍士兵,也緊張地盯著她,生恐她真的跳了下去,絕世佳人香消玉殞。

蕭瑉站在城牆上,似風中擺柳弱不禁風,可她仍是笑容如常道:“因明玉聯姻之事,兩軍相爭死傷人數太多,此人武功深不可測,明玉不想連累大家做無辜犧牲,龍家軍和成軍士兵都是我後唐子民,誰有傷亡都是後唐的損失,他想擒我一人,便隨他去吧。”

蕭瑉此話說完,龍家軍士兵恨不得衝上去將狼拓千刀萬剮,隻是不敢離開蕭瑉,擔心她跳了下去,而成軍士兵則心生歉疚,被她一番話說的再度動搖起來。

狼拓眼看蕭瑉一番作態就將眾人態度再度改變,心中好氣又好笑,他諷刺道:“公主千萬小心,夜裏風大,不要真的被吹了下去,那就事與願違了。”

蕭瑉挑釁地看他,冷聲道:“誰跟你開玩笑,有本事,帶著我的屍體走吧。”

話音一落,她不等任何人回答,已經轉身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

風聲呼嘯風馳電掣般從她耳邊吹過,刮得生疼,渾身血液好像都沉到了頭頂,五髒六腑不知移位到哪裏,心裏也一下子空了,忽悠悠地。眼看著要命喪黃泉,蕭瑉暗道失算,看來那個家夥武功還不夠高,至少不能保她活命,早知道便讓士兵們阻攔他一陣,等無鋒回來再作打算。

一道人影從她身邊一閃而過,遠遠快過她,伸出一隻手將她猛地一拉,把她輕攬在懷中,又用足尖在城牆上點了一點,用力改變了兩人頭朝下墜落的方向,使著千斤墜的身法帶著她穩穩地向城下墜落。

一道溫潤如玉的嗓音貼著她的耳邊說道:“我說要帶走的人,閻王爺也不敢收。”

他果然來了,狼拓,蕭瑉燦然一笑,豔若桃李,美不勝收,狼拓被那笑容微閃了眼睛,她應該是一副懼意,怎麽笑得如此明媚得意,隨即感到一柄鋒利的匕首已在他一愣之時全部沒入了他的小腹之中。

行刺如此順利,蕭瑉也是呆了一下,她吃驚看著匕首手柄處不斷湧出殷紅的血液,染紅了兩個人的衣衫,卻立刻鬆了手。

狼拓咬著牙問道:“你從城牆上跳了下來,就是為了製造機會刺我一刀嗎。”

蕭瑉竟不知如何答他,這本是她考慮好的計策,既可以解封裏郡龍家軍的危機,使龍家軍不用傷亡,又幫助逍遙王除掉了潛藏的一個厲害敵人,而她個人死不足惜。

隻是沒想到,她真的刺出那一刀後,連手也握不住匕首,她並沒有親自殺過人,那血液一流出來已嚇得她袖手,而狼拓眼神中的鎮靜錯愕也讓她不知如何麵對。

她腦海中出現兩人初見時,他騎在馬上的高傲威武,想起他絕塵離去時,那擲在地上的錢袋,突然不敢麵對他。隻是她這種複雜心理,卻不想給狼拓知道,聽到他問話,隻是將頭狠狠地轉過去,不予理睬。

狼拓隻覺得自己萬分窩囊,居然被人這樣給暗算了,他繼續使著千斤墜的身法,拉著她穩穩地落在地上。

蕭瑉一落到暄軟的地上,一腳高一腳低,險些摔倒,而狼拓已經惡意地說道:“成軍士兵的屍體很軟是不是,這些都是拜你所賜,屍堆成山呢。”

蕭瑉一想到原來正落在攻城喪命的成軍屍體上,恨不得跳到狼拓身上,卻倔強地強壓住心裏害怕,不發一言,牢牢站住。

此時城牆上已經吵吵嚷嚷,亂作一團,封裏郡守軍迫不及待地打開城門,來尋蕭瑉的下落。

蕭瑉正要張嘴喊出自己的位置,狼拓在她身後已經點了她周身穴道,說道:“如此情況,我豈能讓你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