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39 泥足深陷 上

狼拓兩聲響亮的呼哨劃破夜空不久,天福客棧的大門被應聲撞開,赤焰像劃破夜色的火紅閃電出現在街麵,馬蹄達達迅疾地向著狼拓飛奔過來。

赤焰的到來太過突然迅速,武國士兵們手足無措,已經被它的鐵蹄連連踢中,隻能不斷向後躲閃,又胡亂向赤焰身上戳著長矛。

蕭瑉眼看一個長矛在赤焰身上劃出一道血痕,赤焰昂起馬首,嘶嘶長鳴,禁不住微微一愣,狼拓抓住她的手猛一用力,在赤焰擦身而過的瞬間帶著她飛身騎到馬背上。

街道兩旁的武國士兵都向此處集中過來,夜空中又有響亮的呼哨響起,蕭瑉知道那是旋風十八騎在召喚他們的坐騎,那些跟著他們身經百戰的駿馬被他們假裝馬隊帶進開陽縣城,此刻一經召喚,都從藏身處狂奔而來。

那十幾匹狂奔的駿馬突然飛奔而來,如不可阻擋的洶湧狂潮,威力非同小可,武國士兵站在街道上,看著那些駿馬狂奔而來,哪裏還拿得住長矛,紛紛退避,即使如此也有幾個閃避不及的被卷踏在亂蹄之下。

十幾匹駿馬倏忽間就衝到了狼拓身邊,旋風十八騎從屋頂上躍下,坐在各自坐騎之上,一起向著開陽城外衝去。

開陽縣城早已關閉,一隊武國士兵守在城門旁,為首的風一和風十八自懷中取出幾個藤球向著城門狠擲過去,蕭瑉一眼看出那是旋風十八騎在大漠之中用來攻擊楚國商隊的藤球,隨著藤球擲出,連續幾聲轟隆巨響,開陽縣門被炸得四分五裂向外麵飛去,硝煙未散,旋風十八騎護著狼拓踏著守門士兵的屍體向外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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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風十八騎這次突圍幹淨利索,讓武國士兵措手不及,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敵手,被他們在包圍中直衝過去。

武軍兩位軍官帶著武國大部隊騎兵剛到戰場,已經看見旋風十八騎飛身而去,左首軍官問道:“卓將軍我們追不追。”

“追。”卓將軍正是那位藏身在封外郡做內應的將軍,他國字臉長相十分威武,向著身後士兵一揮手,一馬當先在未散的硝煙中衝出城去,另一位將軍和其他士兵趕快緊緊跟從。

卓雲路用力夾/緊胯下戰馬,努力讓它跑得更快一些,他不能確定士兵稟告說,那女子說自己是後唐明玉公主是否真實,封裏郡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按理說,明玉公主即使沒有被龍家軍保護周全也應該落在成國軍隊手中,不應該落在一批馬賊手中。

但是他又看出這並不是一群普通的馬賊,事情便有了這方麵的可能。他身負重任,決不能錯過,如果真是後唐明玉公主被劫持,他就是拚上性命,也必須救他脫險。

那批賊人的馬匹都是難得一見的神駿,恨不能一日千裏,夜色正深,他們馬速飛快,很快完全沉沒在夜色之中,卓雲路同來的將軍說道:“看不見了,不如退兵。”

他心中想法簡單,不知道這些馬賊什麽來曆,他們另有任務在身,實在沒必要因為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明玉公主冒險犯難,畢竟武國和後唐之間隻是一些麵子關係而已。

卓雲路目力奇佳,看見很遠的地方似乎有紅芒一閃,他凝神靜氣,聽見遠處傳來的馬蹄之聲,向著那裏一揮手說道:“兄弟們跟我追,救回明玉公主,武王必然重重有賞。”

他唯恐同來將軍有異議,向著他低聲說道:“黃將軍,你可知道若救回真的明玉公主,那是何等的大功嗎,隻怕武王和後唐楚國都要一番隆重交涉呢。”

黃將軍聽得不甚明白,但是他知道這個卓將軍忍氣吞聲在封外郡埋伏幾年,一舉攻破易受難攻的封外郡,不是等閑人物,而武軍元帥對他青眼有加,言聽計從,當下點頭稱是,隨著一起繼續追去。

卓雲路看著旋風十八騎奔馳去的方向,追了一會兒,突然輕輕笑道:“好拉,此事有希望。”

黃將軍不明所以,問道:“卓將軍,你說怎樣有希望。”

卓雲路興奮地問道:“黃將軍你可知道他們逃跑的方向是什麽地方。”

黃將軍搖頭不知,他本是土生土長的武國人,怎麽會知道成國開陽縣城附件的地理情況。

卓雲路肯定地說道:“他們逃去的地方是一片沼澤,夜色深沉,他們馬速又快不會提防,想必會陷進去。”

黃將軍半信半疑地問道:“卓將軍何以對此處地形如此熟悉。”

卓雲路說道:“我潛伏在封裏郡,自然把這附近地形摸得極為清楚,以備元帥進攻有朝一日攻占成國之用。”

他心中欣喜,隻吩咐下麵士兵和他一起加快速度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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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亮高掛在天空,群星閃閃,四野一片寂靜,隻有蟲兒咕咕叫聲。

如此夜晚頗有點詩情畫意,卻因為蕭瑉這一番事故,旋風十八騎護著狼拓亡命逃竄,風一向著身後一看,早就不見追兵蹤跡,想叫眾人放慢速度休息一下,風十八甕聲甕氣地說道:“還是再多跑一會兒,我總是聽見後麵還有追兵聲。”

狼拓也向身後一望,示意眾人稍微減緩速度,赤焰已經受傷,跑得太快,隻怕讓它傷更重,但如此情況下,也沒辦法徹底停下來休息,隻能稍微跑得慢些而已。

十八聽著狼拓示意,稍微減了速度,卻突然覺得一腳踏進了雲中一樣,軟綿綿的使不上力道,連馬帶人向下麵沉了下去。十八一看身旁幾人都是同樣情形,又看到前方地麵在月光照射下隱隱泛著一點水汽,當下心頭一凜,大叫道:“糟糕,是沼澤,後麵的快勒馬。”

十八幾人的馬匹一陷在沼澤中已經驚慌失措,恢恢長鳴,掙紮著向上,卻偏偏陷在沼澤地中最重要保持鎮靜,越是掙紮就陷得越快,十八初時感覺不過馬腿陷在沼澤中,經過幾下掙紮,淤泥已經沒過了馬肚子和十八的小腿。

行在中間和後麵的狼拓等人見狀,紛紛強行勒住馬匹,又有幾個沒有勒住也陷了進去,狼拓拚死勒住赤焰,總算在沼澤前穩穩停住。狼拓當即命令道:“你們幾個趕快跳出來再想法救馬。”

十八感覺越陷越深,淤泥幾乎要沒過他的腰,沼澤幾乎要吞沒了他整個愛馬,他咬咬牙,渾/圓的大眼中幾乎有晶瑩在閃動,卻還是在最後一刻猛地一躍,在馬背上輕輕一點躍上了岸邊。

其餘幾人也隻能如此做,隻是心頭都是萬分不閃,這戰馬跟了他們好多年,南征北戰,闖過無數險境,想不到卻要喪生在這沼澤之中。

狼拓不假思索地命令道:“趕快用樹枝拉出在邊上的馬匹。”

此言一出,已經深陷在沼澤中的馬匹便是保不住了,十八等人咬著牙,不發一言,立刻去砍附近的樹枝,接成長繩,而幾個尚未深陷的馬匹主人在沼澤外麵遙遙安慰著馬兒不要亂動。

眾人將長繩拴在外邊的馬匹上又套住沼澤中的馬匹,和著人力的幫助,終於將陷在沼澤邊緣的馬匹拉了出來。

十幾個人費力得把沼澤中陷著的馬匹拉了上來,都累得氣喘籲籲,倒在地上呼呼喘氣,十匹幸免於難的駿馬在旁邊不停踏來踏去,也是驚魂未定。

蕭瑉看著場麵終於安靜下來,這才想起赤焰是受過傷的,這樣一番折騰不知出了多少血,她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條,輕輕地替赤焰擦開血跡,赤焰前蹄高高昂起,向旁邊閃了開去。

蕭瑉微微楞了一下,十八走過去一把推開了她,大聲喝道:“你這個假惺惺的女人,不是你,也不會白白死了這麽些馬,不用你碰赤焰。”

蕭瑉被他一推,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月華如水照在她瘦弱的身上,向一朵無所依從的小小野花。她安靜地爬起來,將手中的布條遞給十八,說道:“我不碰,你給它把傷口綁上。”

十八猛地打掉了她手中的布條,說道:“早知如此,你何必當初。”

此刻十八心中亦有悔痛,若不是他貪睡好玩,想看她和主人之間的熱鬧,在她站起想要逃走時就出聲阻止,今夜之事也許就不會發生。隻是他心中苦悶無法言說,便將這一腔怒氣都發泄在她的身上。

蕭瑉俯身將布條撿起,遞給他,命令道:“去被赤焰綁上。”

她看雖柔弱,明眸之中卻別有一股威儀,語氣堅定不容反駁,十八想要說什麽,卻最終還是拿著布條走到赤焰身旁,給它細心綁上。

蕭瑉這才冷然地向著狼拓說道:“我知道你也怨我,我很抱歉。事情如果再發生一次”,她頓了一下,堅定說道:“我還是會選擇逃走。”

潔白的月光下,兩個人對視著,在狼拓強壓憤怒的眼光中,蕭瑉沒有一分退卻,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兩個敵對的位置再也無法調和,就不用繼續粉飾和平了。

十幾個人安靜地躺在旁邊,冷冷地注視著主人和蕭瑉,依照主人的脾氣,隻怕要用她的命來賠償,雖然她是公主,也不會例外。女人在主人心目中,從來都沒有一點分量。

狼拓向著蕭瑉一步步走去,蕭瑉不由自主想要顫抖,卻倔強地挺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