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44 兵不厭詐 下

開陽縣衙之中,蕭瑉端坐上位,卓雲路和黃將軍坐在她下首座位,三人正在交談。

沒有召喚近衛,卓雲路起身恭敬地給蕭瑉茶杯中續上茶水,同時鼻端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他略一抬眼,看見搭在桌上蕭瑉潔白的纖纖玉手,又略一抬眼,看見她晶瑩如玉的臉頰,黑寶石一般明亮的眸子正看向他微笑,不由得麵上微紅,恭敬地低頭坐回原位。

這位公主果真明豔照人,秀美絕倫,更難得遠超一般女人的堅強睿智,尋常女子經過如此劫持恐怕要修養數日才能恢複心神,而她不過在房中略躺了躺,就叫兩人來談話,談笑風生,恍如無事。

黃將軍看著明玉公主,熱切地一笑,說道:“開陽縣城簡陋,委屈了公主。公主有什麽需要,請盡管開口,黃某人定當竭力照辦。”營救明玉公主一事是老卓全權主持,這公主營救回來了,他自然也要好好奉承一下,雖然這公主不是武國的公主,但她可不是個常人,誰知道哪天會尊貴成什麽樣子呢。

蕭瑉客氣的微笑,回道:“多謝黃將軍,想來我在這裏也叨擾不了幾天,一切如常即可,二位將軍軍務繁忙,不勞為我費心。”

黃將軍聽她如此回答,便是探問讓他們將她送回之意,不免心裏打了個突,雖然他們拚死把她救了回來,可是不能直接把她送回後唐,所有事情要稟明大元帥奏請武王下令處置,他們擅自送走明玉公主,恐怕反而會遭到武王的責罰,至於武王怎麽和逍遙王以及楚國交涉,那就不管他老黃老卓的事情了。

隻是這番得罪人的話,他老黃卻不想說出口,於是拿眼睛悄悄地看卓雲路,讓他來答話。

卓雲路誠懇地笑著說道:“稟報公主,武國元帥聽說我們請來了公主,正要趕來參見公主,以全賓主之意,請公主耐心等待幾天,給武元帥一個叩見的機會。”

聽卓雲路說完,黃將軍暗歎不如,明明是留人家在這裏軟禁,看看人家老卓話說的多有水平,這個卓老弟有前途,以後還要多跟他學著點。

蕭瑉心中冷笑,自己此刻好像一個寶貝,誰弄到手裏肯輕易還回去,隻怕武國也想和後唐講點價錢。她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微微挑眉露出不快之色,讓席中兩人看見,免得他們心中以為她軟弱可欺。

卓雲路看她麵露不快之色,也隻是殷勤的將茶水填上,繼續說道:“公主足智多謀,巾幗不讓須眉,送親隊伍三千人居然可以先占封裏,再燒成軍大營,實在讓我等佩服不已,希望公主和我們切磋切磋。”

蕭瑉聽他說完,心中一動,這些武國人消息倒是靈通,封裏郡的事情他們打聽得那麽清楚,但是她卻不想此刻露這個英名,抬頭笑著說道:“卓將軍哪裏得的消息,龍家軍驍勇善戰,陳副將能征善戰機智多謀,我是一直躲在旁邊看他們打仗時害怕來著。”

卓雲路知她有意隱瞞,哈哈一笑,也不戳穿,他們率領武軍從那幫悍匪手中將她救出之時,那等危險凶惡的境況,她可曾露出過一點慌張。

蕭瑉一頓,輕輕問道:“不知封裏郡現在情況如何。”

卓雲路抬頭看她,隻見她狀似平常問話,然而眼神裏還是露出了一絲迫切,想來十分關心封裏郡龍家軍的境況,卻不肯輕易表達出來。

他淡淡說道:“封裏郡現已在龍家軍控製之下。”

蕭瑉輕輕一震,她墜樓之時,看見成軍大營一陣混亂,想來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順利,似乎有些成軍挑頭繼續向封裏郡進攻起來,而封裏郡原本的守軍在狼拓的挑撥下,也有可能反戈一擊,不知龍家軍如何控製了封裏郡。

她心中既惦記龍老將軍的傷勢,又惦記無鋒繡玉,心中一時激動,牢牢看向卓雲路。

卓雲路看著她麵色激動,想到自己行事微微得意,但卻不便在此刻說出,隻能繼續解釋道:“聽城裏的龍家軍兄弟說,衝出成軍大營的成兵被幾名武功極為高強的人帶領著攻破了封裏郡的東門外的城牆,衝進城中,而封裏郡原本的守軍也倒戈相向,形勢十分危急。”

他略頓了一下,卻看見蕭瑉眼中壓抑不住焦急之色,便不忍心賣關子,繼續說道:“就在此時,封裏郡附近後唐駐守的軍隊領著一支五千人的隊伍突然趕到,幫忙穩定了局勢,從大火中逃生的成軍原本是憑著一股怨氣攻了上去,看見後唐軍隊又來了強援,又無人帶領,當然四散逃命去了。”

蕭瑉掩飾不住驚訝的問道:“後唐最近的駐守部隊離封裏郡也要一兩天的時間,隻有和封外軍的守軍同時向封裏郡出發,才能差不多同時趕到,問題是封外郡的守軍開赴封裏郡,後唐軍隊怎麽會立刻知道呢。”

卓雲路眨眨眼說道:“若是封外郡中也有後唐的眼線,在封外駐軍將要出發之際,就將消息發出,而後唐軍隊日夜兼程急速行軍也是有可能的。”

蕭瑉輕輕點頭,即使如此,也是快了將近一倍的速度,一點耽誤的時間也沒有,才能做到,既然後唐軍隊及時趕到,想來眾人應該還是安好。

她有心再詢問一下卓雲路城中情形,卻聽見他說封外郡也有後唐的眼線,禁不住微微一愣,隻見卓雲路看著她的眼神中別有深意,一時咽下了問題,略一思索回答道:“那也有可能,如此說來要多多感謝那封外郡中之人了。”

黃將軍渾然不覺兩人之間暗流湧動,插話道:“說起埋伏,誰能比得過我們卓老弟,我是真佩服,在封外郡改姓埋名了好多年,這才一舉立了奇功。”

蕭瑉也十分好奇封外郡攻陷時的情形,不由得問道:“我也聽說當時封外郡軍民睡到半夜,外麵喊殺震天,武國士兵猶如從天而降。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卓將軍用了什麽厲害招數能施此奇襲。”

卓雲路正要回答,一眼看見蕭瑉興致勃勃的神情,禁不住玩笑道:“末將鬥膽請公主先猜上一猜。”

蕭瑉秀眉微蹙,她在乍聞封外郡攻陷的事情之時,心中已經想了幾種方法,隻是她沒有親自去過封外郡,不知道實際情況,卻是不能隨便說出來。

她正自躊躇間,隻聽見黃將軍在旁邊哈哈一笑,說道:“卓老弟,你讓公主來猜你的做法嗎,公主不必理他胡話。老卓在封外郡中開的酒館正是臨近城門,便挖了一條地道通往城外,我們這些先進去的人便是通過那地道進去的。老卓跟守城的軍官又混得很熟,趁著主將不在,給守門的士兵送了幾壇下迷藥的酒,我們先進去的這些人算準時間去搶占城門,幾乎沒遇到什麽抵抗。”

蕭瑉暗暗點頭,黃將軍繼續說道:“這封外郡奪得是輕鬆,隻是委屈了老卓在封外郡賣了幾年酒,憋屈死了。”

卓雲路哈哈一笑說道:“黃將軍,你不知道賣酒有多麽舒服,既不用聞雞起舞,也不用天天風裏雨裏的操練,和你們比是享清福呢。”

蕭瑉聽他們對話,也覺得有趣,她佩服他們的倒不是挖地道的計策,而是那挖地道出來的土弄到了哪裏,她正要詢問。

卓雲路竟然猜透她心中疑惑,解釋道:“這挖地道,說難也不難,隻是處理那些挖出來的土可把我老卓難為夠嗆,恰巧封外郡夏季多雨,酒館後麵原本也有半畝菜園,為防每次下雨的雨水衝了菜園,便學著其他居民將田地墊得高些,隻是別人是從城外的地裏拉土回來,我卻是借著這個機會向外麵運土,僥幸混了過去。”

蕭瑉哈哈一笑。

黃將軍一看天色漸亮,和卓雲路兩人還要操練士兵,當下請蕭瑉好好休息,有事通知兩人,卻是和卓雲路兩人起身告辭。

兩人推門出去,蕭瑉緩緩走向後堂坐在床頭,雖然被武國士兵救了回來,卻還是不能馬上回到後唐,向來武王這裏不知會對後唐和楚國提出什麽條件。她看著外麵把守的士兵,看著謙恭有加,實際卻和軟禁一樣。隻是她經曆的事情越來越多,也不把這愁苦的事情放在心上,隻是暗自想些計策,找機會脫身吧。

她掏出貼身佩戴的金葉子,那是她和天心白、小憐的結義信物,她保管著兩枚,她的和小憐的。她輕輕摩挲著金葉子,唇邊帶笑,那金葉子自懷中掏出,還帶著她的體溫,淡淡的溫熱卻很快消失在寒冷的空氣裏。她的金葉子平滑如舊,可小憐的那枚金葉子上卻刻了一道深深的痕跡,那是狼拓向她射向的暗器,卻恰巧被小憐的金葉子擋住,又救了她一命。

她輕歎一聲,是冥冥中自有神明保佑,還是小憐在保佑著她,她也不知道,一邊好笑地想著,難道天機先生的預言沒錯,得蕭氏女者得天下,這天下未定她便是怎麽也死不了的。

她正自胡亂猜測,卻聽見有人輕輕扣著窗戶,她心中一動,壓低聲音問道:“什麽人。”

窗戶外麵一個熟悉的聲音壓低說:“公主把窗戶打開,讓我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