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59 洞房花燭 上

韶華殿,自從青龍寺賞桃花回來,蕭瑉便一直乖乖地待在楚宮之中,每日給宮中後妃請安外,並沒有什麽多餘之事。

明妃偶爾命人喚她去忘憂殿說說家常閑話,剩下時間便是繡玉等人陪著她默默地準備些大婚要用的物品,便是楚安也不知道忙些什麽,並不常來。

繡玉一邊做女紅,一邊瞥一眼蕭瑉自顧自埋首在書堆中,略帶抱怨地說道:“公主,您別隻顧看書,二王子可是幾日沒有過來請安了。”

蕭瑉正自看得出神,沒有留神聽繡玉言語,隨意嗯了一聲應答,繡玉看她入神模樣,好氣又好笑,走到蕭瑉身旁說道:“公主,二王子幾日沒有過來了。”

蕭瑉眼看繡玉不達目的不罷休,隻能將書先放在一旁,說道:“也許他有事情在忙,不天天過來也是情有可原。”其實蕭瑉情願楚安不要常常出現,她在殿內默默讀書,樂得輕鬆自在,可在繡玉麵前也不能那麽說。

繡玉咬一下嘴唇,猶豫著說道:“公主,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蕭瑉一怔,兩人旁邊一直安靜研磨的瓊章起身說道:“不如瓊章先去花園裏摘幾枝花來插在殿內花瓶,讓韶華殿也進來些許春意。”

蕭瑉看看兩人,小心翼翼的神態,深知繡玉小心是因為將要出口的話可能會犯忌諱,而瓊章正擔心這一點,主動要求回避。

她朗然一笑,說道:“你我三人,有什麽話盡管說開,不必如此。繡玉要說什麽,我大概心中有數,你說出來,我自有應對。至於瓊章你雖然跟隨我時間不長,卻應該感覺我待你和繡玉一般無二,已經將你視為自己人,不論說什麽,你也不用回避。”

瓊章見她如此說,隻能安靜地站在一邊,繡玉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奴婢就大膽直言。自從青龍寺賞桃花回來,二王子便很少過來,是不是那日在半山亭無鋒和公主坐在一起,並且為了救公主還抱了公主一下,犯了二王子的忌諱。”

蕭瑉最初看繡玉的吞吞吐吐,料到她要說出此話,輕聲笑道:“二王子的確從青龍寺賞桃花回來就來的少了,但是他態度變化卻不是從半山亭,而是在青龍寺。青龍寺的主持智圓大師給我看相之後,便拉著二王子說了幾句,之後他的神色便有些不對。”

繡玉偏頭想想,看著蕭瑉說道:“這樣一想好像是的,半山亭後二王子也還是有說笑的,不知道那老和尚說了什麽,二王子居然放在了心裏。”

蕭瑉笑著說道:“正是如此,不知那智圓大師和二王子說了什麽,但是我不會去問的,時機成熟,二王子自然會說出來。”

繡玉又想到再有月餘時間,公主便要和二王子行大婚,突然想起臨行前逍遙王曾經交給她一個封好的信箋,讓她在大婚前日才能交給公主。她抬頭看向公主巧笑嫣然,有心現在和她交待一句,又看見旁邊站在瓊章,還是讓自己作罷。

蕭瑉繼續說道:“你和無鋒跟隨我從後唐過來,便是我身邊最親的人,可謂兄弟姐妹,若是二王子因為這些小事疏遠我,但是顯得他沒有接納之心了。”

繡玉正想接話,忽然看見無鋒自殿外緩緩進來,便閉口不言。蕭瑉見無鋒回來,心中幾分歡喜,她正是要無鋒去聯絡逍遙王布置在楚都的幾處聯絡點,不管是打探青龍寺智圓主持的底細,還是設計除掉傅鴻運都少不了他們在楚宮外的行動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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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楚後王麗華的壽筵,蕭瑉擔心在壽筵之上,可能會遇到傅鴻運,如此場合,卻又不能推辭不去。

她左思右想之後,帶著獻給楚後的禮物和繡玉、瓊章一起赴宴。她讓瓊章跟隨她一起赴宴,並站在她的身後,有心給楚泰和傅鴻運施加壓力。如果傅鴻運認出是她,認為掌握了她的把柄,那麽瓊章也是蕭瑉掌握住兩人的一個把柄,要讓傅鴻運即使認出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蕭瑉雖然想到傅鴻運可能會認出他,到底認為以傅鴻運的老辣不至於沒有一點真憑實據就敢在楚後壽筵之上戳穿她的公主身份,引起軒然大.波。

果然在楚後壽誕之上,當楚泰將蕭瑉介紹給傅鴻運,蕭瑉看見傅鴻運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驚奇,知道傅鴻運已經認出了她,但是楚泰一臉自然,想來傅鴻運並沒有將認出自己的事實告訴楚泰。

蕭瑉皺皺眉頭,自己是楚安一脈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扳倒自己,對楚泰來說有天大助益,傅鴻運不可能錯過這個立功機會。他既然如此隱忍,想必是要做好充足準備,此人是自己的心腹大患,不能不除。

蕭瑉暗中命令無鋒聯係楚都中的聯絡點,尋找時機刺殺傅鴻運,無鋒看向蕭瑉的眼中有不解,卻是什麽都沒說就下去安排了。

還有二十日便是她和楚安大婚,蕭瑉便是命人準備在她大婚之日刺殺傅鴻運,任誰也不會想到那發出刺殺指令的人竟然是大婚當日的明玉公主。

距離大婚三日,蕭瑉正在韶華殿中獨坐,想起前塵往事不勝唏噓,對於即將來到的大婚也有一絲恐懼,即使並不喜歡楚安,即使為了謀奪楚國的權勢,她已經做好犧牲自己的一切準備,隨著那一天越來越近,她還是止不住的莫名慌張。

想到要和楚安大婚,也要共度洞房花燭夜,蕭瑉心中止不住的驚慌,禁不住夜夜輾轉反側,卻又不能就此事和繡玉、瓊章傾訴,隻能在黑暗之中睜眼等到天亮,偶爾沉入夢中,卻總是夢見封裏郡外那一團熊熊的野火,狼拓那邪肆的眼神,風神如玉的臉龐,纏綿悱惻的吻。

怎麽會夢見他呢,兩人幾次三番相逢,不是他要殺她,便是她要取他性命,世間再沒有更敵對的仇人能如此。

蕭瑉正暗自思量,繡玉緩緩走入殿內,問道:“公主,你在想什麽,近來卻是愈見憔悴了。”

蕭瑉淡然一笑,並不想和繡玉討論此事,繡玉看著殿內空無一人,突然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公主,這是王爺讓我交給你的,也許能解決公主你憂慮的事。”

蕭瑉將信將疑地接過信封,正是燕前塵狂放灑脫的字跡,她略一低眉,匆忙拆開信封,仔細看了裏麵內容,卻禁不住撲哧一笑。

繡玉看到她笑容,十分好奇,蕭瑉卻是不避忌地將信封也遞給她,繡玉接過來,看了一會兒,卻是自己也沒有忍住,低著頭害羞地笑了起來。

蕭瑉抬頭看著繡玉,疑惑地問道:“你說王爺的法子可行嗎?”

繡玉乖巧地回答:“既然是王爺的吩咐,繡玉一定配合公主努力的試一試,以王爺的脾氣,不廢徒勞之功,必然還有巧妙安排,我們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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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日,楚安婚前最後一次來探視蕭瑉,那韶華殿外值班的侍女見到他連忙要進去通秉公主出來迎接,楚安擺了擺手,獨自向殿內走去。

韶華殿門半掩半閉,楚安正要輕輕嗓子推門而入,看見四周無人,卻停留了一下,從門縫向著殿內張望。隻見繡玉正在伺候蕭瑉梳妝,蕭瑉烏黑似墨的長發在繡玉靈巧的手中柔順無比,兩人正在說著輕聲說體己話。

佳人如玉,又是一副正自梳妝的鏡頭,楚安心神微漾,嘴角邊溢起笑容正要推門,卻聽見殿內的繡玉問:“公主,你真的不告訴二王子嗎。”

楚安眉頭一挑,頓了頓,繼續站在遠處傾聽。

蕭瑉看著鏡子隨意地答道:“還是不說,所謂相師卦言都是無稽之談,若是告訴了二王子,說不定他懷疑我故意欺他。”

繡玉一頓,低聲說道:“是無稽之談還好,萬一那相師說的是真的,你和二王子行房,二王子若因此早逝,公主你豈不是……”

蕭瑉已經站了起來,轉身向著繡玉道:“你說什麽?”

繡玉連忙低頭,說道:“繡玉知錯了,請公主不要介意。”

蕭瑉並不肯輕易饒她,厲聲說道:“我一向將你當姐妹,想來卻是嬌寵了你,讓你什麽話也敢說出來。”

繡玉已經低頭紅了眼眶,說道:“公主恕罪。”

蕭瑉冷冷地道:“我不是你的公主,現在楚國,楚國的主子才是你的主子,沒有我什麽關係了。”

繡玉趕緊跪倒在地,繼續解釋道:“奴婢實在是真心為公主著想,想來公主並不是一直不能和二王子在一起,隻要過了雙十年華,盡可以隨心所欲。”

蕭瑉笑道:“我的話竟然都是你的耳旁風,我讓你不要說了,你偏偏要一直說出來。還用我動手,你狠狠地自己掌嘴吧。”

蕭瑉話音一落,繡玉已經向自己的臉龐狠狠抽去,一下下很是用力,頃刻間那雪白的臉蛋上已經都是鮮紅的五指印,楚安在門外看得心中不忍,正要推門進去,想到了什麽,猶豫了一下,轉身退了出去。

他原路返回,那殿門外值班的侍女看到他出來,詫異地詢問。

楚安抬頭笑道:“公主正在休息,我不便進去打擾,你們便不要提起我剛剛來過。”

殿外的侍女都是楚宮原來的宮女,聞言都齊聲低頭稱是,楚安這才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