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打開那本書冊,稍一翻看,勃然大怒,將書冊往地麵上一摔,說道:“傅鴻運,你自己來讀給本王聽。”
傅鴻運戰戰兢兢地撿起書冊,滿頭滿臉的冷汗都不敢伸手去擦,輕聲念道:“楚惠安王四年庚辰月,傅鴻運行商趙國采購米糧,以次充好,虛報買進價格,汙公利一萬金”
楚王一拍桌案,怒道:“大聲些,讓所有人都聽見。”
傅鴻運手腳發抖,隻能加大聲音,繼續念道:“楚惠安王四年葵未月,傅鴻運送世子楚泰三千金,謀衡武郡賑災禦史職,汙賑災糧倒買,獲三萬金……”
他一邊讀一邊顫抖,那厚厚的書冊卻怎麽也翻不完,把他做過的事情一筆筆記載的十分清楚,他實在讀不下去,突然將書冊向地麵上一扔,叫道:“大王,饒命啊,請大王重新調查,不要讓人冤枉了臣下。”
楚安冷哼道:“這本書冊我早就掌握在手中,可不是臨時拚湊出來的,我沒向父王獻上,隻是想等父王過段時間心情好些再稟告,並且多查到一些其他的罪證,一次性肅清貪吏。想不到你知道我在調查你,竟然反咬一口,搶先誣陷公主的身份。”
楚後見傅鴻運出師不利,被楚安和蕭瑉兩人節節緊逼,啞口無言,一直不占優勢,又被人拿住這樣多貪汙的把柄,心中十分惱恨他。此刻惡狠狠地指著他,罵道:“大王對你如此信任,命令你擔任這些重要職務,你怎麽如此辜負大王信任,做出這些貪贓枉法的事情。來人,給我拖下去打。”
傅鴻運嚇得趴在地上,連連求饒,隻懇求楚王重新派人繼續調查自己的案子,因為自己一向忠心於王儲,楚安世子和王儲對立,他調查的結果不可盡信。
楚後卻怕認真調查下去,連累了她的兒子,不給他機會多說,便要叫人將他拖下去先關押起來。
一群宮人奉命進來,便要將癱在地上的傅鴻運拉下去。
傅鴻運趴在地上,連連喊冤,叫道還有話要說。
楚王喝住那些宮人,看著傅鴻運還有何話講。傅鴻運連連磕頭,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聲嘶力竭地喊道:“隻望大王明察,臣下指認偽公主之事,確實一片忠心為楚國社稷。表麵看來充滿漏洞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假的,看起來天衣無縫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逍遙王行事縝密,說不定商隊的其他幸存者都被他除掉,臣下雖然無能,但是臣下的那些證據都是親自尋訪而來,隻望大王能夠派人去核實。”
楚王聽他說完,眼中神色似有一動。
楚安冷冷地嘲笑道:“你這話真是奇怪,難道說話做事不講究憑證,都是空口說白話誣陷別人也可以。”
楚後狠狠地命令道:“大王何必與他囉嗦,想必是他害怕世子察他罪狀,才捏造憑證誣陷公主,現在事實已經清楚,不如先關押下去著人審理。”
以她王家在朝野的勢力,隻要傅鴻運被押下去,他是死是活,招供與否都在她控製之內,若讓他繼續留在此處,一會兒言談中涉及了楚泰,觸怒楚王,罷黜了他的王儲,則大勢去矣。
那些宮人便又要拉他下去,正要向外麵走,楚王叫道:“且慢,還要用到他。”
楚後和楚安兩人都是迷糊,以為事情確鑿無疑,是傅鴻運擔心楚安調查他貪贓枉法一事,想要搶先將他和公主兩人搞倒,所以異想天開做假證誣陷公主身份。
事情已經了解清楚,還有何處用到他。
蕭瑉卻是頓了一下,看著楚王清明的眼睛,不知可以輕易被蒙騙的人。她心中想起早已經被攙扶下去離場的繡玉,不由自主握緊了雙手。
楚王心中盛怒更勝於楚後,卻隱忍著,命令道:“把繡玉帶上來,本王要親自問問她。”她剛才神情明明有話要說,卻突然暈倒,所幸他命人嚴密監視她,這裏的人又都沒有離開,應該沒有人能幹擾她的說辭,看她如何說蕭瑉身份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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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玉在房間內悠悠醒轉過來,眼前隻坐著天心白,關心地看著她,說道:“你剛才著急地要說什麽,怎麽好端端地突然暈倒了?”
繡玉看著天心白,想到她和蕭瑉之間親如姐妹的關係,不敢讓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假裝溫柔地說道:“我是著急地想替公主申辯啊。”
天心白向著她溫柔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你是要替玉兒說話,你是她從燕都帶過來的,王爺對你們這麽好,遇到事情你不幫她誰幫她?”
繡玉總覺得天心白說話語氣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出怪在哪裏。
她躺了一會兒,想到現在緊張的局勢,便懇請天心白扶她起來,天心白依言幫她支起身子,她的手用力向後移動,卻在身旁觸到一枚冰涼的小令牌,她麵色一驚,天心白關心地問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繡玉怕天心白看出她的異樣,連忙笑著說到,不小心動了後背的傷口,又說不礙事,一麵卻用手指在被褥內仔細地撫摸那枚小小的令牌,她心中越來越驚奇,那居然是逍遙王神秘使者的令牌,而逍遙王在派她來楚都之前,曾經單獨命令給她看過摸過那枚令牌的樣子,告知她若遇到持有令牌之人,務必聽其命令,持有令牌的使者擁有無上權利,必要時可以超過蕭瑉。
她一直以為這個使者不過是一個虛幻的人物,楚宮中隻有蕭瑉和她、無鋒三人才是逍遙王的眼線,想不到那個神秘使者一直在他們身邊,將他們一舉一動地收入眼內,更能將令牌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在她的床上。
她突然覺得害怕起來,她背叛蕭瑉,委身於楚安,不在逍遙王命令之中,不知道使者會不會因此責罰她,還有她遠在燕都的親人不知道是否會因此受到牽連。
她狐疑地看向天心白,為什麽她剛好在屋子裏,這枚令牌就出現了,她試探地叫了一聲:“阿白姑娘?”
正在窗邊給她倒茶的天心白轉過臉來,窗欞外射進來的陽光使她整個人籠罩在光圈裏,好像發著柔和的光芒一樣,微微一笑,一種罕見的明朗的美麗。
她笑著問道:“怎麽了,喝茶嗎?”
繡玉搖搖頭,心中告知自己不可能,天心白和蕭瑉相識在蕭瑉遇到逍遙王之前,她怎麽可能是王爺的神秘使者呢。
也許是哪個她沒注意到的粗使丫頭,偷取楚國高級的軍事機密不容易,但是監督他們倒是十分容易便利。
她正苦苦思索間,突然聽到外麵又傳來嘈雜聲,秀眉緊鎖,看來她是沒有辦法安心養病。
天心白聽著外麵的動靜,說道:“楚王要讓你去說出公主的真實身份呢!”
她說完,安靜地看著她。
繡玉麵色一紅,她畢竟曾經想戳穿蕭瑉,與她同歸於盡,剛剛醒轉過來,已經嚇出一身冷汗,自己是蕭瑉一派的人,若是蕭瑉有嫌疑,難道她能獨善其身嗎,何況一旦自己戳穿蕭瑉身份,逍遙王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和家人。
她本是聰明的伶俐人,這一刻頭腦清醒,便想明白了許多,慶幸自己及時暈了過去,沒有說出會後悔的話。至於她和蕭瑉的爭鬥,隻要她成功嫁給楚安,生下孩子,自然砝碼多多,可以和她慢慢的爭鬥,到時也許王爺也會高看自己勝過蕭瑉。
她思緒剛剛理清,楚王的衛兵已經來到門前,帶著她去坤陽殿,審明事實真相。
繡玉站在楚王麵前,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蕭瑉想要看看她的眼神,判斷她心裏的想法,無奈從她進到室內,她便沒有看她一眼。
這讓她心裏有些忐忑,千算萬算,漏掉了最不會出問題的環節,她和繡玉都是逍遙王派來的人,所以她從來沒有提防過繡玉,繡玉竟成了能夠最容易傷害她的人。
她心念飛快地轉動,努力想著一會兒若繡玉戳穿自己身份,該如何應對,卻是沒有一點思路,手心裏又出了滿把的汗。
楚王嚴厲的雙眼牢牢地盯住繡玉,若非她心誌堅定,極可能被他看得心虛躲避,此刻卻迎著他的目光,抬頭說道:“繡玉可以作證,公主就是真正的明玉公主,沒有假冒一說,我從小到大長在皇宮中,陪公主一起長大,公主一直是我在伺候的。”
楚王皺皺了眉頭,他想起剛才繡玉那種決絕割舍的神情,絕對不是要說這番話出來,他一喝,問道:“這不是你前番想要說的話,你剛才想要說什麽,現在招來,不許隱瞞,否則決不饒你。”
繡玉匍匐在地,身體不停地顫抖,半晌才抬頭答道:“奴婢不敢隱瞞大王,奴婢上次不是打算說這些話。”她再抬起頭,眼睛裏已經滿是淚水,說道:“大王恕罪,奴婢和世子私定終身,一直擔心公主嫉恨,剛才借此時機,妄想利用奴婢的身份,說假話除掉公主,一時天人交戰,心力交瘁暈倒過去。”
楚王看看她,猛然喝道:“那你現在為何又不想陷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