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99 奇恥大辱 上

楚王麵對張.林安從傅府中搜查出來傅鴻運親筆書寫的行賄記錄,以及傅鴻運身中劇毒暴斃天牢的事實,痛心疾首,雷霆震怒。中書令張.林安奉旨查案,雷厲風行,一日之間逮捕了傅鴻運行賄賬簿上牽涉的五十三名宮員,首當其衝便是當今權傾朝野炙手可熱的王清友、王若弼父子,也是本朝的國丈和國舅。

張.林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行此動作,等相關眾人反應過來,已經是塵埃落定,楚後和楚泰被軟禁在各自宮中,一舉一動受到楚王近衛的嚴密監視和控製,無力施展,而王清友等人已被秘密收監,隔離看管。

這個消息如生雙翼,幾日間傳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楚國百姓無不拍手稱快,深感當今楚王政治清明,楚國一統天下太平盛世之日不遠。

朝堂中的眾臣情緒則不像黎民百姓這樣單純,滿朝文武鋃鐺入獄者近一小半,本就站在楚安一派,或者品行端正的大臣自然喜不自勝,曾經與楚泰一係交好的大臣們卻不免憂心忡忡,還有一些騎牆派和中立派,也都覷著時機想要轉投楚安,為未來發展謀局。

於是曾經備受冷落的世子楚安突然忙碌起來,不斷有人相邀赴宴,或者收到想要拜訪的帖子,健健康康的楚安卻一反常態地稱病拒不見客,不接受任何邀請、來訪或者別人饋贈的禮物。

偌大的坤陽殿中,日上三竿,楚安坐在蕭瑉麵前,悶悶地說道:“楚安聽從公主諫言,拒不見客,悶在宮中可是實在無聊,公主總要陪我說說話才好。”

蕭瑉抬起頭,眼睛裏盈.滿笑意,說道:“世子心焦嗎,越是在這種時刻,越要沉住氣。”

楚安赧然笑道:“我哪裏是心急,公主神機妙算,聽你的話自然沒錯,何況現在來奉承投靠的人,不過是見風使舵,沒必要為見他們惹父王不快。隻是你一直在看書,沒有人理我,悶得快睡著了。”

蕭瑉聽他一再抱怨,勉強把視線從麵前書上移開一會兒,向著他甜蜜的微笑,如同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說道:“世子覺得無聊,不妨準備一下向父王提議開設武生科舉,選拔良將的奏折,或者去探看一下繡玉,她這幾日身體羸弱,飲食不佳,你去探視她自然能心情好點。”

楚安不安地垂下頭,他和繡玉之事,他一直沒敢主動和蕭瑉提起,甚至為避嫌疑還閃避多日不見繡玉,卻原來公主早就知道兩人情事,不但不計較,還主動玉成好事,甚至以身替繡玉挨了楚後的責罰。可是他卻在公主給他機會,故意試探說要替繡玉配親時,信口雌黃,現在想來實在汗顏。

他看著公主,低頭說道:“她不思飲食,我去又有什麽辦法,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廚子。”

他此刻對蕭瑉的心情是既敬且怕,對繡玉的心情也很矛盾,卻是既憐又恨,憐惜她吃盡苦頭也不肯供出他的忠心癡情,心底卻又有點恨她輕佻引誘,使自己背誓,在蕭瑉麵前更加抬不起頭來。

蕭瑉秀眉一挑,神色有幾分不悅,說道:“世子,繡玉與我親如姐妹,為世子吃盡苦頭,還望世子能善待憐愛繡玉。”

她的神情沒有一點妒婦的蹤跡,活像是繡玉的娘家人在責備他,楚安心頭輕歎一聲,蕭瑉看來未通情愛,好在一生尚長,以後有時間再慢慢引導她。

他嘴裏答應著,便起身離開去探視繡玉,蕭瑉抬頭看楚安離開的背影,眼神中略帶幾分歉意,她一心要他對繡玉好,也是看出他對自己的情意,自己無法真正回報,心生內疚。若是他和繡玉能白頭偕老,做一對神仙佳偶,有朝一日,她能脫身離開此處,也不用有太多的牽掛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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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楚泰兵敗昭國,戰敗而回,又被牽連在傅鴻運一案中,楚泰一脈勢力大不如前,相形的,楚安一脈的勢力便有所提高。

同樣是楚安納娶繡玉,三日前情形冷清,三日後再次操辦幾乎可說是門庭若市。

坤陽殿中裝點的上下一新,到處是一片喜氣洋洋的紅色,雖然和蕭瑉大婚之日無法相提並論,但是比三日前已經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宮中負責籌備置辦的宮人不斷地進來請蕭瑉檢視各處的布置情況,唯恐不夠周到細致。蕭瑉倒是照例的隨和有禮,更讓人覺得她極其難得。

坤陽殿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內含具名禮單的紅錦信封厚厚地幾摞,蕭瑉擔心收下這些禮物,會引起麻煩,可是一一退回,卻實在麻煩,也顯得不通人情。

她看著那堆得小山似的禮物,突然之間靈機一動,在瓊章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瓊章連連點頭,說道:“公主,你真聰明,我這便去告訴世子。”

盛大的酒宴之中,楚安身穿錦袍,意氣風發地和滿堂賓朋高談闊飲,蕭瑉建議他稱病拒不見客,雖然是好意,卻實在悶壞了他。而這個婚宴正是一個光明正大,讓他顯示自己春風得意,感受眾人依附奉承的好時機。

瓊章快步走到堂前,悄悄拽楚安衣服,附耳轉告了蕭瑉要說的話。

楚安聽完一皺眉頭,不過是新婚禮品,公主未免謹慎太過,白白送來的錢財要拒之於門外。他略頓一頓,轉念想到,他有今時今日,公主在背後出謀劃策功不可沒,如今剛有一點成績,就不按她所言,必然惹她不快。何況這些和他想要追求的社稷江山相比隻是微不足道之物,還是聽蕭瑉計策為佳。

他想一想,看著滿堂賓朋一一落座。楚王楚後等人各懷心思,均沒有參加這宴席,因而楚安言行更加不拘灑脫,不像他們在場時表現的束手束腳。

他向著眾人一舉酒杯,說道:“感謝各位大人參加楚安的宴席,不勝感激,在這裏先幹為敬。”

眾人齊聲祝賀,笑聲不絕於耳。

楚安繼續說道:“楚安納妾喜事,諸位捧場,不但親自光臨,還帶了很多昂貴的禮物,楚安卻之不恭,收下卻心裏難安。現在我軍剛在昭國吃了敗仗,損失慘重,國庫空虛,楚安願將諸位的心意都捐入國庫,以備我朝有朝一日大振軍威的軍需。安有意如此,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他一番話說的在場各人心中五味雜陳,尤其是利用這個機會下大本錢討好楚安的人,不但沒達到目的,白白損失了巨額錢財,隻怕楚王有幸見到那張捐贈名單,還要以為自己不知汙了多少錢財。

可是也沒人出聲反駁,擔心傳入楚王耳中,更加糟糕,隻能忍痛虛應地笑著。

隻有張.林安一拍大腿,高興地說道:“好啊,可惜世子你沒有盡早透漏,老夫窮酸隻帶了一卷自己畫的山水畫便來這裏騙吃騙喝。既然世子有如此美意,我老張無論如何也要有所表示,這樣吧,我就再捐五十金,聊表我對世子此舉的支持。”

席中個人為楚安此宴,禮金出到上千金的也是大有人在,張.林安搏了性命,也不過捐了五十金。

席中諸人有的麵露不屑之色,楚安卻是大為感動。他和張.林安經過幾件事,彼此已經熟絡,他知道張.林安兩袖清風,家中人口眾多,除了官俸沒有別的進項,這五十金已經是他的極限,倒不知道一家人要過多少天拮據日子。

因此楚安也不多言,隻是感慨地摟住他的肩膀,一切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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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那一群喧鬧的大臣便簇擁著送楚安步入洞房,納妾不同於娶正妻,禮節上隨意了很多。許多大臣都想趁機到楚宮內看看熱鬧,因此借著酒意便跟著楚安來鬧洞房,就連老朽如張.林安也聊發少年狂,醉醺醺的跟著。

喜慶典雅的洞房之中,楚安在眾人喧鬧聲中再挑佳人的紅蓋頭,那紅巾映襯下如花似玉的一張臉,含羞帶怯的眼眸,美得如夢如幻,讓眾人眼前一亮,幾乎失態。

楚安心頭得意,正要用手指輕輕勾起繡玉的臉龐,讓眾人再次驚豔。

醉醺醺的張.林安,口齒不清地說道:“世子好福氣,公主傾國矣,此姝傾城矣。”

好多大臣沒親眼見過蕭瑉,聽到張.林安如此說,多為懷疑,眼前的女子已經美如天仙,那公主不知要美到何種程度。

張.林安書呆子氣發作,搖頭晃腦地背起了洛神賦,說道:“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又回味著說道:“美女之美,內神更勝外在,公主之美,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眾人一陣嘩然,都笑他酒氣熏天,才敢說出垂涎公主美色。

張.林安撫住長髯,微笑著搖頭。

繡玉害羞地地垂下頭,掩飾住眸中的羞怒之色,兩隻拳頭在紅色的衣裙下卻是越攥越緊,洞房花燭夜,這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卻還是要輸給另一個並不在場的女子,叫她情何以堪,如何忍受這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