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蝗的箭雨射向想要去和北營匯合的西營武軍,他們揮舞著刀劍掄成車輪一般,將箭支紛紛打落。
率領伏擊的楚軍副將,麵色一沉,從旁邊弓箭手中拿來弓箭,張弓射箭,弓如滿月,小指輕輕一勾,長箭嗖地一聲射了出去,正中一名武軍的咽喉。他麵色一緩,嗖嗖地又是連射三箭,一連命中幾名武軍的咽喉。
看著他們中箭後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直接倒地斃命,副將冷聲說道:“我們箭支不多,你們要又狠又準。”
楚軍的弓箭手看見將領如此神勇,各個不敢怠慢,剛才那名拉絆馬索時打人的男子高聲叫道:“聽見沒有,今天誰射死的武軍多,一會兒得了馬就先讓誰挑,射得最臭的人幹脆也別領馬了,每天就給我們大夥伺候馬打掃馬糞吧。”
他話聲一落,那些弓箭手一陣大笑。
笑過之後,各個臉上卻立刻嚴肅起來,屏息靜氣的瞄準,嗖嗖的冷箭射了出去,幾乎箭箭斃命,“一、二、三……”的報數聲不斷響起,誰也不想當弼馬溫,同樣也都想搶著第一個挑選坐騎,沒有馬的騎兵算什麽騎兵,能騎上最好的馬才能當最帥的騎兵。
武軍前排的士兵接連不斷的倒下,咽喉、胸口、眼睛都是要害之處中箭,爆出一團團的血花。後麵的武軍湧上來,手持盾牌樹立在地上,一層層壘起來形成高高的銅牆鐵壁,楚軍繼續射過來的弓箭撞在盾牌上,發出叮叮的聲音,便紛紛掉落在地。
劉長坤的眼睛都急紅了,他怒吼一聲,指著身旁的兩名副將,罵道:“他老子的,埋伏點弓箭手就想暗算老子的隊伍,你們兩個帶著兩支隊伍從大路兩邊繞到他們後麵,把他們解決了。”
兩人點頭領命,劉長坤看看路兩邊,左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右邊是一個不算太高的小山丘,皺皺眉頭,叮囑道:“一定要小心埋伏。”
這條道是必經之路,不管有沒有埋伏都得闖過去,好在他對這裏地形比較熟悉,這裏能利用的東西太少,就是伏擊的方式也是有限。
他看著周圍的地形,下令道:“我們時間有限,要趕著和北營匯合,盾牌手掩護,大家衝上去,隻要到了他們身邊貼身肉搏,他們絕不是我們的對手。”
盾牌牆倒下,武軍一手持著盾牌,一手持著鋼刀,喊殺聲震天,向楚軍的方向發起了衝鋒,盾牌在跑動中無法完全護住他們的身體,一支支長劍淩空射來,大多數被盾牌擋住了,卻還是有武軍被不斷射中,慘叫聲不絕於耳。
劉長坤一揮手,叫著:“兄弟們,打仗為了什麽,就是為了保家衛國,建功立業,這次誰第一個衝上去,連升三級,重重有賞。”
被劉長坤激勵的武軍士兵,潮水一樣湧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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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瑉命令喊話的楚軍告訴武軍,東南營和西營已經全軍覆沒,北營所有的將領都已經被俘投降,即使是謊言,她也要斷了他們的希望,讓他們失去戰鬥的勇氣,心甘情願地投降。
持續不斷的喊話徹底瓦解了楚軍的意誌,大義凜然臨危不懼的人當然有,但是隻是極少數,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活下去才能呼吸吃飯睡覺,活下去才能有機會見到老婆孩子,活下去才能好好地照顧家裏人。
有幾名武軍聽到喊話,扔掉了武器,舉高雙手,滿臉無奈心慌地看著楚軍,被他們押了出來。投降也具有傳染性一樣,候懸心慌地看見越來越多的武軍士兵扔掉了武器,被楚軍押到俘虜擠在一起的地方。
很快就聚成了黑壓壓的一片人,候懸常年帶兵,向那裏看去,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地麵,足足有三四萬人,也就是說至少有一半的人投降了,而另一半可能已經戰死了。
武軍俘虜人很多,幾乎擠滿了所有的空地,好多人就站在候懸他們的麵前,離他們不到一步遠的地方,他們低下頭,不敢麵對將領們羞憤的目光。
候懸拚命地掙紮,蕭瑉拿下了塞住他嘴裏的東西,候懸大聲地叫罵道:“你們這些懦夫,你們不是我帶出來的兵,西營還在,劉長坤如果帶著人趕過來,我們就不會輸。”
原來他們還有希望,可是對生的渴望讓他們輕易就放棄了,也許他們也曾經懷疑過楚軍喊話的真假,但是活著的誘惑太大,沒有人願意繼續打下去。
還是有些武軍騷動起來,每個人的心思不一樣,有些人投降是被別人的行動影響,聽到西營還在,蠢蠢欲動起來。
可是已經晚了,他們被緊緊地擠在一起手無寸鐵,剛剛一動,四周手持兵器的楚軍立刻上前,用鋒利閃亮的長矛對準了外圍武軍的咽喉,逼著他們退了回去。
候懸看著他們,老淚縱橫,叫道:“你們這群沒用的家夥,你們怎麽對得起武國,對得起大王。”
蕭瑉轉身剛要離開,聽到候懸的話,神色冰冷地走回來,厲聲說道:“夠了,你不要將失敗的責任推在他們的身上。士兵的天職是作戰,將領的天職是帶領他們作戰,論兵餉你的是多少,他們是多少,他們有什麽對不起武王的。這場戰役你們會失敗,不是因為他們而是因為你,如果你不是貪功冒進,丟下城北大營想去質問東南營的方偉,城北營不會在關鍵時刻群龍無首,一團散沙,如果不是你手下的副將太沒用,被無鋒一個個抓回來,城北營的士兵也不至於不知所措,在楚軍麵前毫無還手之力。你不反思自己錯誤,反而將過錯推在他們身上,你才應該為死去的幾萬個武軍士兵負責。”
候懸聽著蕭瑉口中的數落,麵色連連變化,張口預言,卻又無法反駁,最後大叫一聲氣得暈了過去。
蕭瑉麵上並沒有喜色,這場戰爭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她看著張清泉,臉上有一些疲憊,吩咐道:“清泉,北營這裏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攔截西營的兄弟們怎麽樣了?”
張清泉看著她的臉色,有些擔心,說道:“公主,不用掛念,我剛才已經派出一支隊伍去接應他們了。”
蕭瑉眉頭一挑,心中覺得有點異樣。
她抬頭看看,殘陽如血,擔心地說道:“這麽長時間,他們還沒有人來回複。”
張清泉今日連打兩場勝仗,誌滿意得,連帶著對攔截西營一事也十分樂觀,說道:“公主不用擔心,西營和東南營、北營相距較遠,說不定根本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他們隻是在這裏抱怨白埋伏了一場而已。”
蕭瑉無言,心中卻是起了淡淡的隱憂,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東南營和北營的事情結束,但是還有西營。蕭瑉留了一些人馬和幾名得力的幹將打掃戰場,安置戰俘,立即帶著其餘的人趕往西營到北營的那條必經之路,得勝的楚軍士兵在夕陽下,都帶著興高采烈的笑容,打勝仗,接連的打勝仗,真是讓士兵最驕傲的事情。
張清泉在前麵催著快馬奔跑,天心白和蕭瑉等人稍微慢了一些,後麵幾名穩重的副將著帶著大部隊快速行軍。
張清泉正在策馬狂奔,突然看見前麵有遠遠一騎跑了過來,他眼神一動,似乎是他派去接應隊伍裏的人,那人遠遠看見他,瘋狂地打著馬鞭,到了他的身邊,卻支撐不住從馬上掉了下來。
張清泉心中一寒,趕快翻身下馬扶住他,隻見他滿身鮮血,麵色如紙,身上的傷口還在汩汩流出血來,他囁嚅著說道:“張將軍,見……見到你就……好了……。”
張清泉緊緊摟住他,問道:“你受傷了,他們怎麽樣了。”
那名受傷的士兵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眼中湧出眼淚,說道:“全都……死了,我們……趕到時,伏擊……的兄弟已……已經差不多全死了。”
張清泉激動地叫道:“你說什麽?”
蕭瑉等人也都陸續到來,見到這種情形都翻身下馬,站在他們身後,蕭瑉一眼看到受傷的士兵,心中一沉,她蹲在他的身旁,抓住他的胳膊,著急地問道:“西營隊伍現在在哪裏?”
士兵看著蕭瑉,眼中一絲慚愧,費力地說道:“臨……臨平城。”
蕭瑉握住他胳膊的手無力地鬆開,眼角湧起一點晶瑩之意,天心白也跟著站起來,緊緊拉住她的手,兩人對視一眼,想說什麽,卻又低下頭,她們晚了。
張清泉握住士兵說:“你說什麽,他們怎麽會進了臨平城,你們的人呢,伏擊的兄弟戰死了,你們的人呢?”
士兵痛哭出聲,都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幾千人啊,每天朝夕相處生活在一起的楚軍兄弟幾千人啊,就在他麵前一個個的被殺死了,他說道:“我們……到的時候,伏擊兄弟們已經……快死光了……,誰知道那些武軍,……看見我們……就……就開始撤退,將……軍帶著我們追擊,……他們留下一支隊伍殿後,雙方的人差不……多死光了,而西營的主力……已經……去攻下了臨平城,退進了……城……。”
張清泉心中巨痛,那名士兵費盡全身力氣總算將話說完,臉色越來越白,張清泉見狀說道:“你不要再說話,我讓他們給你治傷。”
士兵搖搖頭,緊緊抓住張清泉的手,說道:“報仇,將軍你一定要給我們報……”
他仇字還沒有說完,握住張清泉的手已經無力地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