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大太陽高高掛在天上,日頭很足,武都城牆上站得筆直的士兵很快被曬得汗流浹背。
一名楚兵看著旁邊的同袍兄弟,決定說點閑話,來打發站崗值勤的難熬時間,他看看四周沒人,小聲問道:“哎,你聽說了嗎?”
被問到的楚兵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問道:“聽說什麽?”
那名士兵小聲地說道:“你聽說了嗎,大家都在說,最近一直跟在太後身邊的那個男人是她的麵首,你說我們辛辛苦苦拋頭顱灑熱血的為了什麽,說不定哪天她就把整個楚國拱手送給那個外姓人,你說我們這樣子值嗎?”
那名士兵懷疑地說道:“你別胡說,太後年輕漂亮,總是有人要嚼舌根。”
傳話的那名士兵冷笑一聲,說道:“反正他們兩個總歸不正常,有人闖城那晚,我親眼所見,那個男人就在城牆處蹲下去給她揉腳,然後就把她背著回去了,他們之間的表情絕對……”
另一名士兵正要搭腔,一眼看見後麵走來個當官的,連忙閉嘴,向同伴擠眉弄眼的示意,可惜他沒有領會,照舊說的津津有味,所以被後麵過來的天心白逮個正著。
天心白將他的話全都聽在耳中,這種流言從賀蘭藏闖城之後就蔓延開來,隻怕是賀蘭藏為了擾亂楚軍軍心故意散布的,軍心凝聚不易,而一旦被破壞,坍塌也隻在一朝一夕間。
她以往常常帶笑的臉色陰沉下來,那名士兵立刻嚇得一縮脖子,連連告罪求饒,而天心白眼神十分嚴厲,冷聲道:“妖言惑眾擾亂軍心者,斬。”
她身後的士兵立刻就圍了上來,想要把那名士兵拖下去。
那名士兵嚇得失魂落魄,連聲告饒,遠近站崗的士兵都向這裏探看著,天心白見此情景,才高聲說道:“大敵當前,我們要團結一心,決不能被敵人那裏故意汙蔑太後的謠言擊倒,有再敢亂傳謠言者殺無赦。”
她故意高聲宣布,就是為了讓其他的楚軍也長個教訓,不敢再人雲亦雲。
那名士兵已經委頓倒地,嚇得滿頭冷汗,天心*威赫赫,絕不是容易糊弄的人。
他跪在天心白的麵前,一再懇求,天心白冷聲說道:“也罷,就把你一條命暫時寄存,等你戰後用軍功向我來換,楚國現在風雨飄搖,大丈夫挺身而出,保家衛國,再有擾亂軍心者,決不輕饒。”
那名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天心白已經長劍出鞘,眼前銀光一閃,士兵頭盔上的瓔珞已經掉在地上,她收劍歸鞘,向著士兵冷冷一眼,繼續向正前方巡視而去。
賀蘭藏好惡毒的手段,十天左右時間,楚軍裏已經傳遍這些謠言,今日是她出麵製止,若是蕭瑉本人出麵,說不定還會讓那些士兵更不服氣。
隻是想到他們兩人之間暗流洶湧的情形,天心白即使在毒辣的太陽底下,身上沒有一絲暖意,仍然是涼冰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他計劃好的在進行,可是她卻越來越難過,她曾經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為忠誠服從讓路,現在才知道原來感情不行,因為心會疼。
天心白心冷如冰,寒著一張俏臉向前繼續巡視,突然聽見城牆垛口守衛的士兵叫道:“啊,好刺眼。”
天心白不敢怠慢,飛掠向城牆,向穆軍軍營看去,猛地無數道耀眼的強光從那裏反射過來,眼前頓時白茫茫地一片,影影綽綽,而城下的穆軍軍營已經殺聲震天,喊殺聲和成千上萬人跑動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快速地移動而來。
天心白眼睛被強光灼傷,雙目不能視物,腦海裏卻明白過來,沉寂了多時的穆軍開始進攻了,她轉回頭迅速向身後的傳令兵下令,說道:“城牆上士兵加強戒備,後備弓箭手準備,注意防止眼睛被灼傷,先閉眼向下麵射箭。傳令兵命令全城各布防點做好防守的準備,趕快去通知公主和其他未在崗將領來城牆集結。”
她一疊連聲下完命令,聽到身後傳令兵幹脆的回答,才稍微心安,轉過頭,麵向著城牆外的穆軍,上萬人協同的腳步使大地都微微顫動起來,她眼睛看不見東西,聽力反而格外靈敏,四周士兵們叫著“眼睛疼”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她強迫自己冷靜,想不通穆軍用了什麽東西,能將光線反射的那樣強烈。
她沒有心思細想,向著身旁人喊道:“第一弓箭隊推開,第二弓箭隊將眼睛蒙住,用盡全力向城下射擊,投石機準備好,聽我口令發射。”
她聽到身旁的士兵連聲應是,心頭稍安,這些士兵跟隨她和蕭瑉身經百戰,機變異常,雖然遭遇奇襲,卻還能夠按照部署執行,不至於完全亂了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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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到正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分,今日的太陽也是幾天來最毒辣的太陽。
風十八崇拜的看著賀蘭藏,白衣如雪,纖塵不染,在這樣酷熱的天氣中也不見一絲焦躁,指揮著士兵們將手中的銀麵盾牌,一層層摞在一起,形成幾麵巨大的直立的鏡麵,
穆軍士兵的盾牌表麵都被新刷了一層銀粉,僅僅一麵盾牌做反光實驗時,都能輕易灼傷人的眼睛,看著那幾麵高大直立的盾牌表麵,想到他們驚人的威力,風十八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賀蘭藏看看整軍待發準備就緒的穆軍士兵,用手輕輕指著武都城的方向,上百個盾牌組成的一排排鏡麵同時向著賀蘭藏所指的方向移動,無以倫比的強光通過盾牌陣的反射,向著武都城牆上的士兵照射去,白茫茫的一片,像密集的數不清的無法阻擋的利箭,筆直地射向楚軍士兵的眼睛,輕易地灼傷了他們。
越多的楚軍士兵向這個方向查看究竟,就有越多的楚軍士兵被灼傷。
賀蘭藏冷冷地看著武都城牆上楚軍士兵痛苦捂住眼睛的樣子,冷冷地一聲:“衝。”
幾萬名早已經急不可耐的穆軍士兵齊聲響應,向著武都城牆快速的跑去,遠遠看去鋪天蓋地,令人膽顫心驚。
幾萬名勇猛士兵跑動的腳步令地麵都開始發顫,整個武都城牆也隨著微微地晃動起來。
武都城牆上的武軍很快就換了第二批弓箭手,為了防止灼傷眼睛,閉目向城牆下射箭,可是蒙著眼睛的威力到底和睜著眼睛射箭的威力不能同日而語,箭雨紛紛,如滿天飛蝗撲向進攻的穆軍,卻被手持銀麵盾牌的穆軍紛紛擋住,勇往無前的向著武都城衝去。
第一批穆軍很快就到了武都城下,他們動作嫻熟地架好雲梯,就向武都城牆上攀登起來,另有一批穆軍,上百人抬著一根幾人合抱的圓木向著武都城門猛烈地撞擊著,門的另一麵,幾百名楚軍用早就準備好的圓木也死死地頂住城門,即使如此,門外的穆軍每撞擊一次,高大堅固的城門都劇烈的顫動一下,讓人憂心。
無數的穆軍士兵順著雲梯向上攀登,像數不清的兵蟻,密密麻麻,天心白看不清,但是能夠聽得到,她高聲喊道:“投石機。”
無數早就準備好的巨石被安放在各處的投石機紛紛拋下,巨大的原石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了下去,正在雲梯上的穆軍被紛紛砸了下去,從高高的地方摔下去,慘叫聲不絕於耳。
天心白不敢放鬆,那些穆軍士兵摔下去,卻又更多的穆軍士兵不畏死地爬了上來,她從身旁士兵的手中接過長箭,向下麵狠狠地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