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瓊章和張清泉商量,楚國重金懸賞禮聘醫術高明和擅長用毒的杏林聖手,這個消息很快傳遍天下。
因為蕭瑉現在已是楚國實際掌政人,楚國近來政局動蕩,不能再承受風雨,所以兩人並沒有宣布蕭瑉中毒一事,也沒有公布燕前塵的死訊,以免後唐方麵會突然生變,讓楚國措手不及。
即使如此,一直留心楚國局勢的賀蘭藏仍然從中察覺到不一樣的事態,他有一段時間沒有收到風十七從楚都發來的消息,心中生疑。
與此同時,旋風十八騎的其他兄弟卻在穆都無意間發現了風十七的蹤跡,賀蘭藏大怒,命令旋風十八騎傾巢而出,將風十七從穆都之中找了出來。
此刻,風十七跪在賀蘭藏的麵前,已經將所有的事情一一告知燕前塵。
賀蘭藏麵沉似水,良久沉默不語。
風十七安靜地等待著,賀蘭藏越是沉默,他的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賀蘭藏抬起頭,緩緩說道:“旋風十八騎成立以來,戮力同心,想不到兩個風十七都叛出組織。”
他英俊的臉頰如白玉雕成,平靜的眼眸和聲音下,蘊藏著巨大的怒意,隨時湧起驚濤駭浪,將風十七吞沒其中。
風十七沉靜地答道:“旋風十八騎乃小公子一力栽培,舍生忘死不敢背負公子信任,小人身受大王恩典,和旋風十八騎身受公子大恩一樣,所以情有先後,隻能辜負了小公子。”
賀蘭藏一陣恍惚,父王他竟然安插人手在旋風十八騎中,權勢麵前,難道真是連父子之間也要有重重隔閡。
賀蘭藏看著風十七,他在關鍵時刻卻又放棄狙殺蕭瑉,為什麽,難道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正在猶豫之間,門外風十八匆忙進來,說道:“主人,大王派人來討要風十七。”
風十七臉上並無得意之色,將身子伏下,說道:“十七背叛公子,有錯在先,不管有誰在後麵護持,十七都願受公子責罰。”
風十八本來鄙夷他背棄公子,聽他如此說話,卻又替他暗自擔心,他不知道主人一掌便可將她置於死地嗎。
賀蘭藏略一沉吟,旋身而起,飄逸的白袍舞動在空中如遊龍一般,猛地一掌擊在風十七背上,風十七身子猛地一震,哇地一口鮮血噴濺出來,血灑庭院,用手揩了一下,垂頭說道:“十七謝公子不殺之恩。”
賀蘭藏已落回座位,看著十七向外走去,眼眸深深閉起,蕭瑉她還好嗎,既然她能獨自鬥殺燕前塵,為什麽他的心中卻越來越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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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殿。
蕭瑉居住的室內沒有一絲光線,簾幕重重將強烈的陽光阻擋在外麵,自從她中毒之後,似乎一直沉沉睡著,隻是偶爾醒來詢問朝政之事。
燕前塵被刺一事雖然尚未傳揚出去,蕭瑉已經派遣瓊章和張清泉暗中請回幾位忠於楚國頗有才幹的老臣壓陣,同時將一些奸佞之徒逐漸革職,楚國的朝政正在逐步清明,可是蕭瑉的毒症仍然沒有起色。
張清泉和瓊章張榜以後,每日裏來揭榜自稱神醫之人數不勝數,幸而張清泉安排了幾番考校,將那些存心來榨取錢財欺世盜名的偽神醫,一頓棍棒轟走,才省卻了許多麻煩。
連續等待十幾日之後,終於來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神醫,能經過張清泉的重重考驗,他尤其是對中毒之症研究的極為透徹,能夠分毫不差地看出中毒者所中之毒,並且調配出適宜解藥。
張清泉和瓊章滿心喜悅,引領著老神醫前往蕭瑉的寢宮。
因為張清泉是外臣,也不能夠經常探望蕭瑉,因此上他也有幾日未能見到蕭瑉,此刻瓊章將蕭瑉輕輕扶起,張清泉一看她容顏極為憔悴,心中一酸,唯獨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始終不曾被病症折磨的損失了光彩。
她微靠在紫檀床上,伸出纖纖素手,雪白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那老神醫仔細詢問了她一番病情,毒發時的症狀,問清楚一直以來,都服用哪些藥物暫時克製蕭瑉的毒性,才緩緩說道:“所幸,老夫識得此毒,此毒名百日醉,是一種逐漸侵蝕人神魂心智的慢性毒藥。中毒者毒發時如交替承受冰火兩種折磨,毒症未發作時,便是昏昏沉沉,猶如醉酒一般,卻不會死亡,直到熬足一百日,燈枯油盡身亡。”
瓊章和張清泉相視一眼,這個毒藥名稱他們聽其他醫師提起過,隻是找不出解法,既然他的看法與其他人重合,想來應是此種毒藥。
老神醫看著蕭瑉,繼續說道:“太後中毒尚淺,加上心智堅強,此毒尚算好治。”
瓊章和張清泉聽他說得如此清楚明白,心中大喜,當下追問道:“到底該如何治療?”
老神醫輕聲說道:“你們且退下去,隻留一名女子服侍太後更衣,我要先用銀針將她體內之毒引導在一處,然後在運內力將它們逼出來。總共需要七日治療,又需要三十日調養,應該能夠恢複如初。”
張清泉與瓊章微一對視,兩人達成一致,瓊章留在房中照顧蕭瑉,而張清泉守在門外。
房門啪地一聲關上,瓊章走到蕭瑉身旁,正要回頭和老神醫說話,卻被老神醫在她身上拍了兩下,說道:“姑娘,老夫得罪了。”
瓊章知道事情不好,卻渾身動彈不得,直急得滿頭大汗,卻沒有辦法給外麵的張清泉示警。
老神醫將瓊章定住穴道,轉過身對蕭瑉說道:“太後,老夫有一事問你,真正的楚勤在何方?”
蕭瑉冷眼看他,雖然身處弱勢,卻神色自若,問道:“我便是此刻告訴你,你就不會取我性命嗎?”
老神醫麵色一紅,想不到蕭瑉話鋒如此犀利,說道:“就算你不說,他一個稚齡孩童,我們想要刺殺他也是易如反掌。”
蕭瑉一邊和他說話拖延時間,一邊分散他注意力,暗地裏卻將壓在枕邊的小銅盆扔在地上,咚地一聲巨響,原來蕭瑉擔心穆國高手如雲,會暗中派人對她不利,早就將小小銅盆暗置枕邊,專為報警之用。
銅盆落地之時,張清泉率領一群楚國侍衛衝了進來,將老神醫團團圍住,那老神醫想不到蕭瑉在病榻之上仍然如此難應付,不小心上了她的當,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和張清泉等人鬥了起來。
張清泉率人團團圍住老神醫,立刻有其他的楚國侍衛快步上前,摻著蕭瑉和瓊章離開此處,潮水一般的楚國侍衛湧進屋中,一片廝殺打鬥之聲。
蕭瑉被摻出屋內,有一個侍衛走上前來,向著攙扶蕭瑉的侍衛說道:“張將軍讓你進去幫忙。”
那侍衛一愣,迎頭過來的侍衛不容他反應過來,上前一指,將那名侍衛點倒,摻著蕭瑉就向遠處走去,他的行動極快,當攙扶瓊章的侍衛反應過來,開始叫人包圍他時,他已經帶著蕭瑉縱身一躍,到高高的屋簷之上。
數不清的弓箭紛紛射向屋頂,那人背後長眼一般,將無數鋒利的箭支撥落,張清泉從屋子裏麵出來,一看見那些侍衛拚命地向上麵射箭,著急地大叫:“小心誤傷了太後。”
箭雨停止,張清泉縱身一躍,其餘的侍衛也跟著他紛紛躍上房頂。
房頂上已經不見了兩人的蹤跡,張清泉恨得直咬牙,叫道:“全城封鎖,搜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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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一直背著蕭瑉,在房頂上如履平地的急行,走了很遠,他躍下房頂,已經落在楚宮外圍,他背著蕭瑉又在曲折的巷道裏走了一會兒,推開一間房門走了進去。
他將蕭瑉放在床上,這才低頭問道:“你怎樣?”
早已經察覺他身份的蕭瑉,此刻被他解開穴道,看著那張英俊出塵的臉孔,冷聲問道:“賀蘭藏,你如果想除掉我,不必費這麽大的力氣了。”
賀蘭藏看著她憔悴的容顏,想要抱住她,又覺得她現在太過孱弱,隻輕聲說道:“你我許久未見,你沒別的話好說嘛。”
蕭瑉咬咬嘴唇,說道:“你想要殺我,一劍而已。我若一死,隻怕楚國是鬥不過你們穆國了。”
賀蘭藏眸中閃過一絲怒意,看她眼波流轉,不管怎樣辛苦,始終沒黯淡了那雙明眸和明眸中的聰明倔強,心中一軟,說道:“我不是來殺你的。那個假醫生也不是我派來的人。你若不驚動外麵的守衛,我也會出手製住他。”
蕭瑉不敢多看他的臉,擔心泄露了自己想念的情感,扭轉頭,輕聲問道:“你把我背出來,要幹什麽?”
賀蘭藏看著她,隻覺得上輩子不知欠她多少情債,這輩子用患得患失牽腸掛肚來償還,輕聲說道:“你中的百日醉,我領你去找高人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