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203 死生契闊 下

王華溢盯住痛苦委地的小憐,雙手緊握,微微顫抖,果然在她心中,蕭瑉更為重要嗎。如果這個世界上人人都不肯放棄仇恨,為什麽要讓他放棄。

小憐的眼淚清泉一樣滾落,蕭瑉被他殺掉了,她應該毫不猶豫地和王華溢拚命,為什麽心中卻如此難受不舍。

她緩緩抬起頭,滿麵淚水,正要輕聲說話。

山路遠處一座華貴轎輦急行而來,轎輦前後護衛著層層的楚軍。

小憐一怔。

那座轎輦飛快地到了近前。

王華溢抬抬眼,一抹複雜神色映在眼底。

轎簾挑開,一個滿身血跡的嬌美女子走下轎輦,明眸如星,正是蕭瑉。

小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傷心地哭了起來,說道:“公主,原來你沒死,原來還好好的。”

沒死是沒死,卻不是好好的,從絕峰上走到稷山山腳,她腹中痛如刀絞。若不是瓊章心中掛念,安排人連夜登山尋到她們,將她們接下來,隻怕她此刻已經撐不住了,燕前塵下的毒,也許與峰頂極寒的天氣相克,在峰頂之時沒有感覺,乘坐轎輦下山,隨著溫度回升,腹中疼痛逐漸難忍。

蕭瑉麵色蒼白,乍見小憐的喜悅當中似強忍痛苦,小憐擔心的望著她。

轎輦裏突然傳出一道溫柔明澈的聲音,“阿白姑娘,你不要擔心,我們就要回出宮了。”那是瓊章在安撫驚慌失措的阿白。

王華溢臉色一變,雙手緊握成拳,壓抑抽出寶劍的衝動,是的,他沒有殺天心白,隻因時至今日,她變得如此慘淡,他已經無法下手。

不隻是為了給小憐交代,而是胸中仁厚,讓他無法對一個經曆巨變像個孩子似的女人下手。

可是他心中無法釋懷,所以看見小憐,才會刻意地測試,他能夠用仁愛之心,放棄報仇,而小憐能不能用她的愛情包容他做下的錯事。

可惜他還沒有等到答案,蕭瑉已經出現。

也許這正是幸運。

蕭瑉側目看到王華溢表情變化莫測,心中微微一動,想不到她和小憐剛一見麵,就要分手。王華溢能放棄向阿白尋仇已經實屬不易,怎麽還能讓他和仇人的結義姐妹朝夕相處,若是小憐和他在一起,結義姐妹關係那根刺必然影響到兩人相處。

午夜夢回,王華溢會不會將未能報仇的悵惘失落向小憐身上發泄。

蕭瑉輕輕一頓,緊緊拉住小憐雙手,淚水洗亮了眼眸,高聲說道:“蒼天在上,厚土在下,你我結義姐妹從此斷交,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小憐淚水含在眼眶,吃驚地看向蕭瑉。

蕭瑉一雙眸子緊緊盯住她,卻是善意的溫柔的關懷的眼光。

小憐何其聰慧,已知她用意,蕭瑉和王華溢不可在她身邊並存,蕭瑉主動退讓,讓她能夠回到王華溢身邊。

她緊緊握住小憐的手,掌心相對的一瞬間,心有靈犀。真正的友情又何必受名分的拘束,天涯海角,我惦記著你,不論在何方遇到何事,我都是你可以來投靠的港灣。

蕭瑉不發一語,深深看一眼小憐,甚至不叮囑一句,讓王華溢絕不能虧待她。這樣一個男子,何必用人多餘的叮嚀。

王華溢叫住她,高聲說道:“我還會回來報仇的。”

蕭瑉輕輕一頓,沉靜回道:“隨時恭候。”

王華溢頓了頓,說道:“我們的孩子會回來爭奪你楚家的天下。”他說著走到小憐身後,將她攬在懷中,小憐淚水轟然而下,緊緊地回握住王華溢的大手。

蕭瑉看著晨曦映照下,那如玉的一雙璧人,含淚莞爾,輕輕上轎。

願天下用情人終成眷屬,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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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殿。

甫一回宮,蕭瑉便拿出青龍寺毒藥的解藥,喂阿白服食而下。

蕭瑉和瓊章費力地安撫好亂鬧亂叫的天心白,才讓宮中的禦醫為阿白把脈診斷。

禦醫把脈良久,走出天心白休息的屋子,向蕭瑉稟告:“天心白將軍,驚擾過度,神思混亂,身體並沒有大礙。”

蕭瑉放下心來,禦醫的臉上欲言又止,似乎極為難言之事。

蕭瑉追問道:“王禦醫還看出什麽,不妨直言。”

王禦醫略一猶豫,事關重大,天心白將軍癡癡呆呆,這件事是隱瞞不住的,隻能請太後代為做主,當下狠心直言道:“天心白將軍她已經有了月餘的身孕。”

“當真。”

“當真,老夫把脈奇準,絕不會有半點誤會。”雖然未婚先子不成體統,他卻不敢隱瞞蕭瑉。

蕭瑉一怔,悲喜交加的矛盾感覺將她險些擊倒,她旋風般衝進屋子,狠狠地搖晃著天心白,說道:“阿白,阿白,你醒醒啊,你有孩子了,是燕前塵的孩子,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給他一個交代。”

天心白懵懵懂懂。

蕭瑉將她摟在懷中,輕聲說道:“你有他的孩子,你不是一個人,不要再逃避了,我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們。”

天心白的眼睛恢複了神采,眼淚紛紛滾落,輕輕靠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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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前塵所下的毒是天下奇毒,蕭瑉從稷山上下來,不時感到冰凍火燒一般,犯冷時如在萬年寒窯,火燒時如置身蒼茫火海,焚身欲裂。

宮中的禦醫推舉出醫術最高者,也不能診斷出她的病症,而張清泉派人四處尋找江湖中的神醫,卻又蹤跡不定,難以找尋。

蕭瑉的毒症一日日發作,終於難以支撐,臥病在床。

瓊章守在她床前,愁眉不展。

她笑著叮囑道:“瓊章,現在是時候接回小楚勤了,隻是我們身邊的這一個,到底是因為我們才變得如此,你總要照顧好他。”

瓊章點點頭,說道:“公主,你放心,我早已派人到興化草原送信,不用幾日,洛山首領便會將大王親自送回。至於我們身邊的孩子,他從小由我一手服侍長大,心疼不及,怎麽會虧待他。”

蕭瑉費力地叮囑道:“要保密,楚勤回來之後,才可告知文武百官。”

瓊章點點頭,而蕭瑉又在疼痛中沉沉睡去,似乎隻有睡眠才能讓她堅持下去。

瓊章看著病床上,蕭瑉蒼白消瘦的臉頰,暗下決心,盡管她不讚同,她也要這樣去做,因為隻有這樣,才有可能救回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