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撼花園中的碧草瓊花,除了沙沙的搖曳聲,院中陷入了寂靜,閉上眼仿佛就回到了一馬平川的大草原。
老友暢談結束,最想念的便是洛山哈紮布那直達靈魂深處的長調合作。
馬頭琴在洛山懷中輕輕一晃,便動情地唱了起來,能讓人沉醉到骨子裏的音調拖曳著不可思議的長度輕輕響了起來。
蕭瑉的心弦隨著馬頭琴弦一張一弛,神魂立刻跟著琴聲奔馳在遼闊無邊的草原上。
洛山在草原時經常獨自拉起馬頭琴,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翹首望月。
哈紮布知道他是為了誰,所有草原人都知道,從洛山看著小央措海深情寵溺的眼光中,成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悠揚的馬頭琴一起,哈紮布跟著吟唱起來,天籟一樣的嗓音在眾人心間種上一朵朵潔白的蓮花,張清泉和瓊章都是第一次聽到草原長調,卻相見如故,神魂飄飛,即使本來鬧著的那兩個小小的孩童,都正襟危坐,聽著哈紮布的長調,出起神來。
金古麗看著兩個孩子緊緊依偎的身影,因為舍不得央措海,他們已經帶著美莉莎跟隨洛山將央措海送到楚都,但是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兩個小娃娃遲早要分開,隻怕美莉莎還是要哭鼻子。
洛山的馬頭琴如泣如訴,金古麗抬眼望著蕭瑉,她可能聽出那琴聲中的真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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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明亮而溫柔,輕輕灑在花園中奇花異草上。
洛山和蕭瑉兩人肩並肩行在花園中,那是眾人散去時,金古麗特別讓洛山送蕭瑉回去。
洛山緊繃著身子,神情緊張。
蕭瑉不由得輕聲一笑,打破沉默:“洛山,幾年沒見,你還好嗎?”
洛山眼前仿佛出現那一年楚都學院裏,白衣勝雪的清秀公子談笑間出現在他麵前,引他層層入瞉的樣子,這一別幾年,她好像變了,又好像全然沒變,在讓人無法碰觸的內心堅守著。
他偏過頭,問道:“公主,你可想念草原。”
洛山隻叫她公主,從頭至尾,從未叫過她太後或者王妃,那是因為別的男人冠給她的稱謂,他隻叫公主,眼裏也始終是她初次相見時的模樣。
蕭瑉閉閉眼,身旁有這個帶著草原氣息的男子,閉上眼,仿佛已經身在草原。
她點點頭,輕聲說道:“很想,草原是個能讓人無拘無束的地方。”
洛山轉過頭,深深地凝視她,說道:“公主,草原裏永遠有一個人會安靜地等著你,楚國不會一直需要你,等到小楚勤長大,執掌楚國,希望你能夠到興化草原,那裏有你愛喝的新鮮馬奶酒,有最漂亮強壯的駿馬,有一望無際的草原,還有我可以天天給你彈奏馬頭琴。”
蕭瑉一怔,洛山的眼睛很深,深邃堅定的眼底兩小簇燦爛的花火。
蕭瑉想起兩人相擁的那個草原之夜,心頭一暖,既感動又惶惑,卻是不想讓他繼續苦等下去,高興地笑著說:“草原,我一定會再次去的,還會帶上我的朋友一起去做客。”
洛山的眼睛暗淡下去,他牢牢盯著蕭瑉。
蕭瑉笑著看他,那笑容卻堅持不了許久,就在他神情固執的眼光中土崩瓦解,禁不住投降說道:“洛山,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我們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洛山看著蕭瑉為難的樣子,朗聲一笑。
他從來不想看她為難的,當下拍拍她的肩膀,說道:“隻要你高興,我們永遠是朋友。”
蕭瑉放下心來,洛山卻猛地將她擁進懷中,用力且溫暖,蕭瑉想要推開她,卻感到那懷中的無奈和不舍,任他靜靜地抱著。
洛山寬厚的聲音在她頭頂上傳來,說道:“我明日就會回興化草原去了。”
蕭瑉抬起頭,問道:“怎麽這麽快。”
洛山看她笑著說道:“因為我想你,快些想念我們,快點到草原來做客。”
果然,剛聽他說完,蕭瑉的心裏立刻充滿了離情別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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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瑉推門進屋,潔白的月光從窗戶灑進室內,桌旁紫檀木椅上端坐著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安靜地陷入自己的沉思。
整個室內的情形和剛才花園中的熱鬧,眾人之間的談笑風生,老友之間的傾心暢談,形成鮮明對比。
賀蘭藏。
她在外麵和朋友們飲酒作樂時,他卻無法露麵,安靜地坐在此處等待她回來。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蕭瑉心中有點愧疚,有點心虛,輕輕走到他的麵前,問道:“你等得煩不煩?”
賀蘭藏抬起頭,英俊的臉上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一語雙關的說道:“隻等這麽幾個晚上,我還等得住,隻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算讓我等多久。”
蕭瑉一怔,她曾經想過安頓好楚國,就和賀蘭藏一起浪跡天涯,隻要兩個人一起消失,對兩個國家是公平的。
可是她今天看到了小楚勤,他在興化草原被洛山撫養長大。
他還很小,稚嫩的肩膀擔不起楚國的江山。
他看著她生疏冷傲的眸子中分明也有一絲渴盼。
一旦洛山明日離開,她就是他最親近的人,那樣一個像極楚安和繡玉的小人兒,她怎麽能夠扔下他。
她看看賀蘭藏,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睛已經泄露了她的心事。
賀蘭藏長歎一聲,將她緊緊摟住,把頭靠在她的身上,說道:“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應該學洛山,明日就離開,或者我應該現在就走,也讓你天天牽掛著我。”
蕭瑉不知怎麽有些心慌,問道:“你看到了?”
賀蘭藏看到洛山抱住她,以他霸道的個性居然如此平靜,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賀蘭藏聽她略微心虛的口氣,看到剛才一幕的不快略微平息,蕭瑉心中有他,才會擔心他誤會,而他了解蕭瑉,知道她生性豁達,將那個擁抱視作對洛山的友情安慰,才能夠壓抑心中的不悅轉為理解。
蕭瑉緊緊地摟住他的頸子,說道:“我真的很舍不得他們。好幾年沒見的老友,剛剛相見就要分離。”
賀蘭藏抬起頭,晶亮的眸子看進蕭瑉的眼中,緩緩問道:“我有一個緩解你想念的方法,要不要試試。”
蕭瑉看他點燃著深沉欲望的眸子,心中警覺起來,卻已經來不及,賀蘭藏猛地抱起她,放在錦帳之內。
“你要做什麽?”蕭瑉望著他,氣息不穩地問道。
賀蘭藏將她緊擁在懷中,嘴唇準確地落在她的紅唇上,隨即抬起來,看著她還吃驚地睜大雙眼,輕笑出聲:“你先把眼睛閉上就知道了。”
神仙洞府之時,蕭瑉身體尚弱,其實兩個人之間什麽也沒做,那小道士曖昧的眼神真是白冤枉他們了,可是現在他不打算再虛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