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並不是真的第二日便離開,美莉莎舍不得央措海,哭得眼睛都腫成紅桃,央措海雖然不像美莉莎那樣又哭又鬧,但是緊抿著的小嘴,憂傷倔強的眼神也告訴人們,他舍不得興化草原的人。
可是洛山族長從他小時就教育他,做個辦事幹淨利落,為國為家的英雄,不可以像美莉莎那樣經常哭哭啼啼,他才勉強忍住了。
即使是這樣,當三日後的傍晚,夕陽沉在天際,彩霞滿天。
小楚勤站在城牆上,看著洛山一行長長的隊伍騎著高頭大馬向著夕陽的方向走去,好像要逐漸消失在天邊,眼淚還是紅了眼眶。
蕭瑉看在眼中,想要摟住他好好安慰一番,他小手一揩眼淚,避開蕭瑉,轉過身就要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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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蕭瑉走進楚勤的寢宮,守在寢宮外麵的侍女盈盈跪倒,正要出聲稟告。
蕭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慢慢走進寢宮內。
到底是個孩子,楚勤已經沉沉睡去,他和假扮他的那個孩子睡在相鄰的兩張床上。
瓊章守在床邊,給他們兩個分別蓋好被子,看見蕭瑉走進來,起身施禮。
蕭瑉擺擺手,坐在楚勤的床邊,看他像極父母的輪廓,輕問道:“楚勤和保勤見過了嗎?”
瓊章輕輕點頭,說道:“我告訴他保勤的來曆,他對保勤便十分親近,也很照顧。到底是個孩子,剛才還說了幾句夢話,是叫洛山首領的。”
蕭瑉點點頭,隻望他能夠和保勤好好相處,是個憐憫之心的孩子。
蕭瑉又和瓊章閑聊了幾句,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寢室。
賀蘭藏安靜地坐在她房中等她,看見她柔順的表情,開口問道:“和楚勤相處的很順利?”
蕭瑉搖搖頭:“但是我相信,隻要幾天,他就會和我親近起來。”
賀蘭藏偏頭看她,一挑劍眉,晶瑩如玉的臉上帶著一絲怪怪的笑意,問:“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那麽喜歡孩子?”
蕭瑉略一沉思,她是喜歡孩子,還是希望能做好楚安的重托,她心中並沒有數。
賀蘭藏挨著她身邊坐下,說道:“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們也生好多個孩子。”
蕭瑉悚然一驚,他在說笑嗎,她的身份是楚國寡居的太後,生孩子?!
她垂下頭,賀蘭藏心頭一沉,輕輕拉住她的手。
外麵傳來侍女稟報的聲音,語調雖然柔順輕聲,在這深夜之中,仍然顯得突兀:“太後,張清泉將軍緊急求見。”
蕭瑉坐正身子,高聲道:“讓他在外殿等候。”
賀蘭藏的麵色也嚴肅起來,能讓一個大將深夜求見寡居太後的事情,一定是軍國大事了,隻是不知道穆楚兩國相安已久,哪裏又發生了嚴重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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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殿外殿,描金高燭燭火搖曳。
蕭瑉一身朝服,端坐在殿中高高的太後錦座上,儀態莊重,態度卻很和藹,問道:“清泉,發生了什麽事?”
紅豔豔的燭火襯得蕭瑉晶瑩如玉的肌膚更加嬌美,水亮亮的眸子明澈如星,張清泉心頭一顫,想起她前幾日舉杯將酒一飲而盡的神態,心神略微恍惚。
他恭敬地說道:“末將剛剛收到前方來報,後唐起兵攻擊穆國和楚國了。”
蕭瑉一怔,她正打算安頓好楚都的一切,便去後唐想法接受燕前塵的勢力。
怎麽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靜靜心神,說道:“清泉,你詳細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清泉恭敬答道:“聽說,後唐東南深山中有一個奇怪的部族,身高皮厚,孔武有力,名喚羅刹族。他們常年生活在深山中,所以擅長弓箭攀登奔跑用毒藥……。”
他說了很多羅刹族,還沒有提到後唐。
蕭瑉卻不著急,慢慢地聽著。
張清泉抬頭看著蕭瑉,繼續說道:“這次不知道那後唐怎麽降服了羅刹族,為他們打前鋒,向兩國發起衝鋒。說他同時向兩個國家發起衝鋒也不確切,準確的說,後唐是利用羅刹族在搶奪原來武國被穆楚瓜分的地界。那些羅刹族士兵人高馬大,皮糙肉厚卻又極擅攀登,因此攻城時極難應付,這短短時間竟然就奪下了很多城池,畢竟我們的戰報傳回來也要一段時間,我已經連夜派兵出去支援,具體如何應付,還要來請示太後您。”
蕭瑉略一沉吟,若是加上這段傳遞戰報的時間,隻怕那被奪城池的數字還要多上幾座。
她抬頭問張清泉:“不知後唐此次由何人領軍?”
張清泉搖搖頭,說道:“沒有人知曉他的名號,隻是我軍將士見到對方將營中有個黑巾覆麵的將領極其果敢決斷,似乎正是由他指揮。而從他的戰略來看,似乎極為熟悉穆楚兩軍的情況。所行策略,每每占盡先機,算無遺策。”
黑巾覆麵,蕭瑉眼前出現一個高大堅毅的男子,身子難以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是他嗎,他知道燕前塵的死訊了?
他是來替燕前塵報仇的?
在他心目中,燕前塵始終是他最重視最尊敬的人。
她輕閉下眼睛,覺得心中微微刺疼。
無鋒,三年不見,你我重逢便要在戰場上嗎。
張清泉見蕭瑉神情,出聲問道:“怎麽公主你知道那個人嗎?”
他本來口稱太後,見蕭瑉神色變化,心中擔心,情急之下便叫出公主二字。
蕭瑉也並不怪罪,看著張清泉說道:“你可曾想過後唐的軍隊為什麽會同時向穆楚兩國開戰,他不擔心穆楚兩國聯手對付後唐嗎?”
張清泉搖搖頭,後唐此招的確危險,穆楚兩國若聯手,天下可破。
蕭瑉頓了頓,輕聲說道:“你說他專門劫掠下原來武國的地界,可知他用心良苦,武國先被穆國占領,後被楚國占領,都不過是諸侯國之間的吞並,武國人無力也無法反抗。而後唐不管實力如何,總是當今天下名正言順的皇朝,後唐天子是萬民朝拜的天子,如今後唐攻打原來武國的地方,卻不是吞並,而是收複失地,在武國人的心裏先就親近一層,原來武國的地界也有不少豪強大族和原來武國的部隊,隻怕會為他們所用。有了他們的支持,後唐占領武國後想要守住武國,卻不像我們原先那樣隻能依靠自身的力量。”
張清泉聽蕭瑉一說,後背冒出層層冷汗,說道:“如此說來,豈不是由現在的天下兩分,變成天下三分,後唐又有了長久立足的依據。”
蕭瑉點點頭,清泉總算能看出後唐最後的目的。
無鋒雖然平時在她身邊沉默寡言,隻有她知道無鋒從來不是一個缺少計謀的人,若是和他刀兵相見隻怕並不愉快。
她想起封裏郡外,無鋒背她回城月明風清的那個夜晚,心中一痛,無鋒,難道真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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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戰勢刻不容緩,蕭瑉欽點十萬精兵和張清泉整軍待發。
蕭瑉站在城牆上看著城牆外空地上盔明甲亮雄赳赳氣昂昂的楚國士兵,心中充滿豪情,她要親自去看看領兵的將領是誰。
她出自後唐,與後唐皇族和龍家軍都有舊誼,不願看兩軍輕燃戰火,希望在其中盡力周旋。
她整好裝束,正想要轉身下城牆,帶著大軍出發。
一個幼小的身子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她的視野,瓊章氣喘籲籲的站在後麵,叫道:“公主,大王一定要親自來送您。”
蕭瑉看向那個小小的人影,他漂亮倔強的眼睛中一抹堅定,說道:“我不是來送行的,我是要親自上戰場。”
張清泉愣了一下,說道:“大王,戰場上非常危險,朝不保夕,又十分艱苦,您是一國之尊,年紀尚幼,還是留在楚都之中吧。”
小楚勤抬眼看張清泉,眼神嚴厲,冷聲說道:“張將軍,不妨先聽過母後的意見再發表你的意見。”
他年紀雖小,卻有睥睨天下之架勢,冷冷的聲音充滿了威嚴。
張清泉一愣,麵色通紅。
蕭瑉不以為忤,看著小楚勤,問道:“我為什麽要帶你去?”
楚勤昂著頭,看她道:“兒臣剛剛看見母後,母後便要不辭而別,不是想兒臣再也不記得母後了吧。而且兒臣經常跟著義父狩獵,獵獸與獵人又有什麽區別?如今,母後帶著兒臣去見識一下戰場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