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時辰
陳羲選擇進入一個門戶之後,果然不出預料的在門戶內被重組肉身。陳羲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肉身變得更加強悍起來。原來所謂的改運塔淬煉,真正淬煉人的地方根本就不是那些門戶,而是這石階。
他從門戶裏走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微微發白。
這一次,陳羲沒有立刻走向石階。
他看向二層塔通向一層塔的石階,忽然間眼神一亮。然後,他竟然走向石階,不是登上三層塔的石階,而是要下去!
“他要幹嘛?!”
一夜沒有離開的丁眉臉色立刻就變了,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怕是堅持不住,準備出塔了吧?”
早晨再次到來的展青試探著回答,但他知道自己給出的答案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如果陳羲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挑戰登上三層塔,那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出來,而是可以老老實實的在二層塔修煉兩個月的時間。
相信兩個月後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能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畢竟,二層塔修煉兩個月,相當於在外麵修煉數年。
“我倒是覺著,他隻是想引人矚目而已。”
幾乎是寸步不離展青的石雪淩有些酸酸的說道:“陳羲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小雜役而已,他現在已經引起足夠的重視了。隻要他出來,就能立刻成為內宗弟子,何樂而不為?已經屈辱了那麽久,換做是誰也想著盡快翻身吧。”
“哼!”
聽石雪淩說完,展青冷哼一聲幹脆不理她。
石雪淩習慣了展青對她的冷淡,似乎絕不會對這個男人生氣。
“他居然真的下到了一層塔!”
丁眉心裏,翻江倒海一樣!
後山
紫氣東來閣
白袍白須的宗主正在很認真的享受自己的早飯,勺子緩緩下去又抬起,那一勺粘稠卻粒粒分明的粳米粥還沒送到唇邊,捏著勺子的手卻稍稍停頓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前邊,忍不微微皺眉。
“放棄了?”
他自語了一聲:“若如此,此子心性太浮躁了些,不堪大用。”
他的話才說完,忽然忍不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這是要做什麽?難道從二層塔下來,就隻為了拿他的那根破扁擔?”
是的
陳羲不惜冒著再一次承受烈焰焚燒的危險從二層塔下來,就是為了撿他的那根扁擔。而這一刻,隻有在紫氣東來閣的那個白袍老者在一瞬間看出了端倪。
“原來是這樣!”
宗主忍不住放下碗勺,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陳羲從二層塔下來,撿起來自己那根挑水用的破扁擔,拿在手裏像是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寶。這扁擔他已經用了三百多天,無比的熟悉。可是這一刻,他卻好像才第一次認識了這根扁擔一樣。
看的那般仔細,眼神裏那般的喜愛。
扁擔還是扁擔。
沒有任何變化。
但這正是陳羲不惜冒險下來的緣故,他修為已經在開基九品,尚且抵擋不住驗體石階的烈焰。到了二層塔的時候,他甚至隻剩下了半顆顱骨。但是這掉落在石階上的扁擔卻沒有任何損壞,依然那般的破舊。
這根扁擔,就算是丟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注意。最多是被人撿回去,打算折斷了當柴燒。
陳羲低頭很認真的觀察著這根扁擔,試圖看出它的非凡之處。
沒有,扁擔上一點出彩的地方都沒有。
首先,陳羲確定一件事。從一層塔到二層塔的石階,有二十八級。在他的左腳踏上第一個石階的時候,石階就變成了漂浮著的烈火石頭。這不是虛幻的景象,而是真實的事。若是虛幻,陳羲登上二層塔之後那幻象就會消失。
若真實,那普普通通的扁擔為什麽完好無損?
陳羲記得,自己在腳腕被燒斷之後撲倒,手裏的扁擔隨即掉落。然後扁擔順著烈火石頭滑了下去,陳羲本以為扁擔會和他的草鞋一樣成為灰燼,可是他在二層塔恢複之後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掉落在一層塔的扁擔。
沒有任何猶豫,陳羲從二層塔下來了。
……
……
又一次折磨。
但是這次要好的多。
陳羲第二次登上石階,石階再次變成了烈火石頭。看來石階有一種方向上的設定,下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隻要登上,立刻就會觸動考驗。
但是這次,陳羲將扁擔緊緊的握在右手中。
依然如是,他在半路腳腕被燒斷,撲倒,但他沒有鬆開手。哪怕他的肉身在二層塔重組之後變得強了不少,依然抵擋不住烈火焚燒。而且陳羲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肉身強大了,但火焰也更加的猛烈了。
奇跡在於,撲倒之後,他握著扁擔的右手完好無損。不隻是右手,整條右臂再加上半邊身子都完好無損。
到了二層塔之後,陳羲還是選擇了距離石階最近的那個門戶進去。這次他用了不到三個時辰就徹底恢複過來,然後開始登上三層塔。
依然緊緊的握著扁擔,陳羲深深的吸氣然後吐出。
依然是左腳,踏上石階。
此時,改運塔外麵又已經圍滿了人群。聽聞昨夜裏那個運氣逆天的小雜役居然再次挑戰三層塔,整個外宗六院都沸騰了。所有人都來了,以至於改運塔外麵的空地根本就容不下那麽多人。屋頂上,樹上,凡是能立足的地方都是人。這是青武院幾百年曆史以來最讓人覺得稀奇的一件事,甚至是小滿天宗立宗以來最讓人覺得稀奇的一件事。
一個小雜役,拎著他的破扁擔。
挑戰著無數名門之後都不敢挑戰的改運塔。
凰鸞院的院長蘇小蘇,和她最看重的弟子柳洗塵也再次到來。
“奇怪的家夥。”
蘇小蘇喃喃了一句,她是個看不出具體年紀的美婦,若說她二十幾歲沒有人會懷疑,但是她身上臉上又有一種真正的成熟女子才具備的韻味。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氣質,雍容華貴而不失人間煙火氣。看起來,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麽的有風範。
柳洗塵的肩膀微微顫了顫,似乎是風太大了些的緣故,又或許……是激動。她那一雙美眸緊緊的盯著邁步上了石階的陳羲,似乎陳羲的步伐讓她感到了興奮。隻有蘇小蘇了解自己這個弟子,知道柳洗塵是在期盼,期盼一個真正的對手出現。
“那個扁擔……難道是什麽神器?”
有人提出了疑惑。
有人的眼中露出貪婪。
“哼”
蘇小蘇眉頭挑了挑冷哼一聲:“便是神物,也會認主,旁人沒有那機緣得到,隻有那少年才有這機緣,這便是上天認定的事。你們若是起了奪寶的念頭,最好不要在小滿天宗裏動手,不然宗門規矩就在那裏等著。”
六院院長之一發話,就算那些弟子貪婪也不敢再表現出來。
此時的陳羲,麵對的是不一樣的艱難。這次登上的石階沒有出現烈火,甚至沒有任何變化,石階還是石階。但是……這次凶險比起烈焰焚燒來說更加的讓人畏懼。陳羲的身體在二層塔重組之後變得更強,而且是兩次。
再加上手裏那根莫名其妙的扁擔,陳羲的自信又多了些。
但是才踏上一步,他就知道自己必須全力以赴。
這是一條劍網通道。
密密麻麻的劍氣,從不可預知的地方激射出來。因為台階本來就不是很寬,所以劍氣從出現到刺及陳羲身前的時間幾乎不能更短,短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再加上劍氣的密集,毫無疑問的是陳羲不可能全部避開。
所以他選擇了迎戰。
他雙手握住了扁擔,開始抵擋那些劍氣。
陳羲有開基九品的修為,再加上驚人的天賦,應付一般的危險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當在這樣一個狹窄的地方麵對一秒鍾之內就可能出現幾十次的劍氣,他的修為已經難以應付。
扁擔舞動起來,如同在他身前拉開一塊幕布。
但陳羲沒有胡亂的舞動,而是盡量的一下一下的迎接那些劍氣。他的扁擔舞的如鳳點頭,每一次抖動都將一道劍氣震開。而最讓他覺得麻煩的反而是腳下的路,石階似乎有魔力,踩上去必須停留至少幾秒鍾才能再次抬腳。這就降低了他的速度,不得不在每一個石階上都要麵對數百次的劍氣襲擊。
就算是鐵人,雙臂不停的急速揮舞也會廢掉。陳羲沒有任何退縮猶豫,火海才過,又上劍山。
越是往上走,劍氣越密集。
從一開始一秒內幾道劍氣,到後來幾十道劍氣,到石階二十級的時候,陳羲已經必須要麵對一秒至少三百次的劍氣襲擊。而事實上,他在第十五級台階的時候就已經不能將劍氣全部擋開。
但是,即便他身上已經血流如注步履蹣跚。
赤身裸-體的陳羲依然穩步向上,他遺漏的劍氣將他的身體切割的支離破碎,血水順著石階往下淌,形成了一條小溪。血腳印不斷增加,他如一頭不惜性命的野獸一樣,隻是盯著前方。
向上
向上
向上
即便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陳羲還咬著牙讓自己保持清醒。依然有目的的做出攻擊,抵擋劍氣。若是換做別人哪怕能堅持到現在,隻怕早已經亂了分寸胡亂揮舞扁擔了。而他沒有,他每一次將扁擔擊打出去,都精準的將一道劍氣震開。
“怎麽回事?劍氣怎麽可能如此密集?這種強度,便是破虛九品的人也不可能全部應付過來。付經綸上三層塔的時候,麵對的劍氣比陳羲至少要稀薄五倍。”
站在青武院藏書樓三樓窗口憑欄看著改運塔的周九指臉色變了。
他問怎麽回事。
回答他的是小滿天宗的宗主,那個白袍白須的老者:“我說過,驗體石階,遇強則強,這個少年確實是你撿到的一塊瑰寶。他的天賦真的讓人刮目相看……烈火石階,考驗的是人的意誌力,劍氣石階,考驗的是人的反應力……從這兩點來看,這個少年比你青武院曾經最優秀的弟子付經綸要強上最少幾倍。”
“他隻漏了七百六十劍。”
周九指歎道:“就是讓丁眉去應付他現在麵對的劍氣,隻怕最少也要漏掉一千劍以上。”
周九指還有一句話想說而不敢說……到現在為止,陳羲都沒有使用他目前來看最擅長的七陽穀功法,而是靠著純粹的內勁來攀爬。
“這不重要。”
宗主緩緩搖頭:“重要的是,忍受著巨大的傷痛,他居然還能保持著絕對的清醒。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不盲目,殊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