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羲終於發現自己其實早已經選無可選的時候,不由得歎了一生世事多玄奇,就好像早有定數一樣,避都避不開。
所謂本命,這兩個字已經很清楚的解釋了重要性。本命一旦破壞,就算修行者不死也沒有什麽好下場。修行者若是在進入破虛境之後得到了一件好的本命,就相當於多了一個強大的夥伴。
本命和修行者不隻是血脈相通,思想上也相通。
所以本命要比凡武之人的兵器利害無數倍,凡武之人修煉兵器,浸淫幾十年也做不到真正的心意相通,但本命最基本的特性便是與主人心神相通。一動念間,本命而出。
一般修行者在少年時,就開始攜帶自己的本命,長時間的共處來形成更好的默契。一旦到了破虛境,就要立刻滴血認主。但修行一道玄妙無比,有的人隨身攜帶本命多年,好不容易到了破虛境可以滴血認主的時候,卻悲哀的發現自己視若第二條命的東西,根本與自己的血脈不合。
滴一滴血上去,血不融入,而是被物品將血液排擠出來。
世間悲傷之事,這必算其中一種。
陳羲發現自己選無可選,是因為他之前流血太多,早已經被扁擔吸了不少。此時看,那扁擔上沒有一絲血跡,顯然都融入其中了。這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按照道理來說,修行者隻有真真正正到了破虛境之後才能滴血,在此之前,血脈沒有那種能力。
可是陳羲現在距離破虛尚有一步之遙,本無法滴血認主。
但是扁擔顯然也有些迫不及待,等不及要和陳羲在以後的日子裏朝夕相處了。這本來應該有一種被美女倒追的快感才對,想想吧,別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得到本命,而陳羲現在麵對的是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自己的本命……被美女倒追值得開心驕傲,但被一條扁擔倒追怎麽都有點怪異……
半個時辰之後,陳羲的身體已經盡數複原。被劍氣切碎的下半身重新生長出來,血肉更加凝實,且體魄更加強悍。
接下來,陳羲麵對另外一個選擇。
是立刻走出門戶挑戰四層塔,還是在這裏安安靜靜無人打擾的先晉入破虛?修行者每一個大境界的提升,其實也都是過一回鬼門關。若是在破境的時候被人攻擊,那麽十之*是死路一條。
改運塔玄妙無比,進入之後便是靈山境的大修行者都無法將人拉出來。也就是說,在這個地方破境是最安全不過的。
陳羲算了算日子,自己已經在改運塔中超過一天,要是再算上於二層塔門戶內恢複的時間,外麵已經過了不少天了。所以當初周九指為他定下的和趙家的後天之約,其實早已經過了。
既然如此,陳羲索性選擇留下來破境。
畢竟到了破虛境之後,對於挑戰四層塔有極大的幫助。
決定之後,陳羲盤膝坐好,將扁擔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雙手放在扁擔上。他閉上眼,開始主動引導那暖流流經身體各處。沒有人可以解釋清楚為什麽修為破境會有一股暖流出現,但凡到了一定地步那暖流自己便冒出來,提示修行者即將破境。
有人說,這暖流是修行者破境之前沉澱的修為之力。在積蓄到一定的量之後,便能衝破桎梏。
但是卻被人否定,認為這種說法太過膚淺,其中很多稀奇之處難以解釋清楚。比如這暖流若是平日裏修行的積蓄之力,那麽它應該自始至終都存在而不是突然冒出來。就算真的是平日裏積蓄的力量,也隻能說明修行者人體之內藏著一個連修行者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存儲空間。
真正需要在意的反而不是那暖流,而是那神奇的存儲空間到底在哪兒,是什麽?為什麽連修行者自己都不知道?
若是能找到這個地方,加以修煉擴容,那麽修行者的實力必然大步提高。比如破境來說,若是一個人的存儲空間隻有拳頭大小,那麽他所能存儲的暖流自然很少。所謂破境,就是衝開人體內部的各種桎梏。暖流規模小,破境就艱難。若是那存儲空間很大,存儲的暖流龐大深厚,那麽破境就肯定簡單多了。
陳羲知道這些事,所以他對自己的身體總是有些疑惑。
他親眼見過,有修行者在破境的時候因為那暖流不夠雄厚導致破境失敗,接過被反噬之力直接弄成了廢人。
但是他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困難。別人都說破境的時候有多辛苦艱難,甚至衝境的時候身體都會被暖流硬生生擴充經脈弄的疼痛。可是他沒有過,那種暖流在內體巡回時候的感覺,他甚至覺得很舒服。
其實想想也能夠理解修行者破境的困難和痛苦,修行者都是逆天而行。
修行者超脫於普通人之外,成為強者,這本就是逆了天道。所以怎麽可能在修行的道路上順利平安?各種凶險層出不窮,正是擺脫普通人身份這條路上所必須經曆的一切啊。修行,無異於一場賭博。
隻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賭輸。
又有誰,能一路贏下去?
有的人很早就賭輸了,破境失敗被反噬之力廢掉。那麽他即便不死,餘生也隻能活在病榻之上。
所以,即便沒有那種痛苦和艱難,但陳羲依然極為重視。
他也有時候會用神識探查自己的身體,想找到那片存儲暖流的空間在哪兒。
這種暖流,被以前德高望重的大修行者,稱之為……玄元
……
……
陳羲從沒有和別人說過自己的非同尋常之處,在修行一道,本就凶險,若是什麽都告訴別人,難保不會被人妒忌起了歹心。別人破境,玄元都是自主而行,修行者無法控製玄元的流向。所以,這也造成了修行者實力上的不同,就算是同一境界的修行者,也能分出孰強孰弱。
所以玄元的流動方向和途經,極為重要。
陳羲的特殊之處就在於,他可以引導玄元流經自己的所有經脈氣穴。
他自己其實不知道這有多逆天。
若是小滿天宗的宗主知道他能做到這一點,隻怕早就將他帶到內宗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其實陳羲錯過了一條探究當年慘案真相的捷徑。
不過,正因為陳羲不知道玄元流過身體最正確的途徑是什麽,所以總是有些忐忑。萬一自己引導的錯了,那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下場?不過每次境界提升的時候,他就好像自然而然的知道該怎麽做,總是能順利的引導玄元遊遍全身。
讓陳羲感覺到驚奇的是,每一次境界提升,玄元所走的路線都不一樣。
修行者體內諸多氣穴氣脈,玄元走的路徑不同可能代表著很深的含義。
經過了十年之後,陳羲也已經不再去想這些,任其自然。
他感覺玄元這次從丹田出來之後,先走的是大腿的經脈。而上一次從開基八品升入開基九品的時候,玄元先走的是上半身。感受著那暖流從丹田進入左腿,然後流到腳趾再返回。又流入右腿,再從腳趾返回。
流動了這兩周之後,暖流重新匯入丹田,在丹田之內盤旋了一會兒,又開始向上流動。
陳羲很清楚的感知到玄元到了那兒,全神貫注。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他闖塔,已經引起了一場騷亂。外宗六院的優秀弟子,被他之前那令人熱血澎湃的登塔方式所刺激,開始不顧宗門規矩闖進改運塔。六院之中,至少有百十個人先後進來。
這些都是外宗六院的佼佼者,他們代表著各自班級的最強實力。
陳羲更不知道的是,凰鸞院的第一天才柳洗塵,此時正在以一種讓所有人震撼的無以複加的方式登塔。她所用的時間,比陳羲少了很多很多。而且她更為強勢,在登二層塔的時候,她麵對烈焰石階以凰鸞院的獨有修為功法千鱗翼反攻,背後生出一對虛幻的七彩巨翅,將火焰吹的不斷熄滅。
所以,她登上二層塔,毫發無損!
站在青武院藏書樓三樓的周九指看到柳洗塵以這樣的方式登臨二層塔的時候,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麽蘇小蘇會那般的自信了。有柳洗塵這樣天賦驚人的弟子,凰鸞院再次問鼎隻怕也不會有什麽阻礙。
周九指本來指望著陳羲可以擊敗柳洗塵,幫助青武院奪得六院第一的寶座。但是現在看來,柳洗塵的修為遠比陳羲要強大。
“破虛三品”
周九指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著。
“這根本就不公平啊……登二層塔的烈焰石階,設定的極限是考驗開基九品弟子,但是柳洗塵竟然已經早就到了破虛三品,所以烈焰石階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他看向在三層塔盤膝而坐的陳羲,一臉的無奈和失望。
可就在他失望的時候,改運塔三層塔上忽然光芒熾盛!本來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太陽已經落山,黑暗悄無聲息的籠罩過來。但三層塔上那炙白的光芒竟然如無數柄出鞘的利劍,將籠罩下來的黑暗切割的支離破碎!
那白芒如劍,自二層塔的石窗裏刺出來,直達數百米之外。白芒所過之處,黑暗盡退!
然後周九指感覺到了四周的天地元氣開始朝著三層塔方向逆流,要知道改運塔因為有九色石在,其實不是如外界所說的那樣汲取清量山的靈秀之氣,而是九色石不斷的釋放天地元氣滋養著本來正在逐漸枯竭的清量山!
小滿天宗所在的清量山上,供弟子們修行所用的天地元氣有一大部分是九色石釋放出來的!也許……當年厲蘭封遠赴昆侖取九色石,考慮的正是一座靈山早晚都要被修行者榨幹,需取至寶鎮守。
但是現在,天地元氣竟然逆流,開始朝著改運塔流動。
周九指臉色大變,伸手在自己額頭上點了一下,天目驟現。他額頭上又出現了一隻眼睛,眨巴了幾下後緩緩睜開。片刻之後,進入周九指腦海的畫麵就變了。
通過天目,他看到了無數條青色的氣流正從四麵八方湧過來,緩緩的匯入改運塔中。而匯集之處,正是陳羲修行的那個門戶所在!
“我的天!”
以他的閱曆修為,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三層塔的天地元氣竟然不夠他吸取的,還要強行掠取外界的天地元氣!修行石室是改運塔自帶的空間,裏麵元氣充沛濃鬱,現在卻逼不得已從外界借天地元氣彌補損失……這個小子,到底要幹嘛?難道他要破入破虛?!可即便是進入破虛境,也不需要這樣強大的天地元氣吧?”
他自語著,驚駭的無以複加。
紫氣東來閣
宗主的眉頭驟然一挑,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
他轉頭看向改運塔那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