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對麵,有個一身白衣的少年對著陳羲微笑。那種笑容遙遠而又親切,似乎就在昨日又似乎在未來。
關烈
滿天宗大戰之際,幾乎所有的內宗弟子都被扣在清量山做人質。但是關烈顯然不在其中,他這樣出身的人,就連邱辛安都不敢將其扣下。江湖九門,關家排名第一。而且關家還有一個自稱關三已經很多年也沒人敢挑戰的老爺子,這個老爺子最喜歡的重孫就是關烈。
或許正因為這天下第三的名聲,關家是江湖九門之中唯一沒有參與進諸皇子那些齷齪事的家族。因為關家不需要去站隊,隻需要靜靜的看著最後誰坐上那把椅子。曾經有人說過,關老爺子是除了國師之外對聖庭影響最大的人。因為他是天下第三,往哪邊站那邊的分量就會重的足以壓的天平傾斜。
“你也是去見平江王的?”
陳羲問。
關烈好奇:“為什麽你用了一個也字?”
他問完了之後忽然想起什麽:“之前柳家的流雲戰車在天上飛過忽然消失,料來柳家的某個人見到你了?看來傳聞是真的,柳家那位隻應天上有的絕代佳人和你之間真的有什麽瓜葛。”
陳羲問:“何處的傳聞?”
關烈笑著回答:“我在滿天宗不願與人交談,那是因為那些人都覺得我高高在上,那麽索性我便高高在上。但是回了天樞城,哪裏還輪得到我高高在上?圈子就是這個圈子大家出身差不多,所以話也多些。況且我生的不醜,所以女人緣還不錯……你也知道,八卦多出自這個圈子。當然,這種事還是在一個很小的圈子裏傳,誰也不敢胡亂說出去。”
陳羲好奇:“滿天宗的事,怎麽這麽快就傳到了天樞城?”
關烈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陳羲:“難道你以為,柳洗塵是自願離開滿天宗回到天樞城的?”
陳羲心裏一震,這才明白過來。柳洗塵那樣的人在滿天宗修行,身後也不知道有多少家族高手保護。而柳洗塵在改運塔和裏自己進入同一個幻境經曆了一樣的人生,這種事終究是瞞不住的。而柳洗塵被家族寄予厚望,而且傳聞和平江王青梅竹馬,兩家人都很滿意。所以柳洗塵被家族之人強令回天樞城,也就不是什麽意外。
陳羲隻覺得自己真笨,若非關烈提醒竟然想不到這一層。
“你怎麽在此處?”
他不想讓關烈看出自己的心事,所以岔開了話題。
關烈指了指遠處:“隔幾條街就是縱橫書院,我在書院讀書。”
陳羲微微一怔:“棄武從文?”
關烈笑起來:“哪裏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我們這樣的人從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命運,就算我掙紮了一下終究還是掙紮不出去。進縱橫書院讀書,無非是給自己身上加一個光環而已。等到以後進聖庭,說起是縱橫書院出身好聽些。書院裏的人,十之七八都是如此。”
陳羲忽然覺得關烈有些可憐。
“平江王今天大擺宴席。”
關烈道:“宴請各家族年青一代的翹楚,我自然也是在名單之上的。這一個月以來,太醫院已經連著發了三次聖皇病危的通告,現在除了執暗法司還在努力為聖皇尋找續命之法,其他人已經都放棄了。”
“現在繼承皇位最有希望的兩個人,一個是平江王,背後有國師支持。而且平江王為了拉攏三十六聖堂將軍,必然在意和柳洗塵的婚事。其次就是安陽王,有除了我關家之外的其他江湖八門支持,還有除了柳家之外的其他聖堂將軍支持。這兩位聖皇子明裏暗裏都在鬥,鬥的不可開交。”
陳羲聳了聳肩膀:“這些和我無關。”
“有”
關烈道:“既然我們算是朋友,那麽我就有必要提醒你……一旦讓平江王知道你和柳洗塵之間有些什麽,他是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還是要勸你一句,盡快離開天樞城吧。”
“會離開,但不是現在。”
陳羲對關烈謝意的笑了笑:“你不急著赴宴?”
關烈搖頭:“那種場合,我不願意多停留。晚去一會兒,到了那就吃吃喝喝,然後裝醉離場。”
陳羲點了點頭:“那就先找個地方坐坐?”
關烈又搖了搖頭:“也不行……稍後我哥就會來找我一同去平江王府裏,他看見你不太好。”
陳羲想到那個叫關澤的少年,不由得苦笑:“好像我真的不應該來天樞城,這裏都是很牛-逼的敵人。”
關烈道:“這正是我想說的……天樞城是好地方,很多很多人擠破了頭想在天樞城有一席之地。要麽是在天樞城裏牛-逼起來,要麽是牛-逼起來之後再到天樞城。你為什麽不等一等?等牛-逼了之後再來?”
陳羲認真的回答:“因為我時間不夠用。”
……
……
柳洗塵離開了,關烈離開了。
陳羲讓自己的心重新恢複平靜。
他看似漫無目的的走著,半個時辰之後走到了十七條大街上。蘇坎跟在陳羲身後心裏嚇了一跳,陳羲要對付的那兩個大修行者就住在十七條大街最裏麵,陳羲居然敢到這來……太瘋狂了。
十七條大街很寬,天樞城的每一條大街都很寬。但是這裏卻顯得有些擁擠,來來往往的人擦著肩膀經過,沒有人會記住身邊人的臉。因為有個菜市場的緣故,這裏的環境不但亂而且髒。
菜葉子被踩成了漿,和塵土混合在一起的顏色像是大便,還是腸胃不好的那種。過往的人不在意這些,吧唧吧唧的腳步聲連成了一片。
陳羲看起來像是隨意的看著四周的環境,但他在認真的去分辨哪個地方特別。他的腦子裏不斷的浮現著關於陳氏兄弟所有的信息,他想在這條大街上找到一個特殊的地方。陳氏兄弟絕對不是隨隨便便選了十七條大街做住處,這裏肯定有什麽地方讓那兩個人關注。
十七條大街最特別的地方自然就是這個髒亂差的菜市場,陳羲仔細想了想發現菜市場和陳氏兄弟沒有什麽直接關聯。靈山境界的大修行者,便是幾年不吃飯也不會有事。既然和菜肉無關,那麽和別的什麽有關?
陳羲一路走一路看,從這頭走到那頭。
十七條大街上一共有兩百六十六家商鋪,其中四家酒樓,三家賭場,兩家茶樓,一家青樓。除此之外便是多是成衣,玉器,古玩,字畫之類的鋪子,也沒有什麽起眼的。
“公子,咱們在找什麽?”
蘇坎問。
陳羲搖頭:“什麽都不找,隻是隨便看看。我問你,如果非要讓你說一個你必須選擇住在十七條大街的理由是什麽?”
“必須?”
蘇坎想了好一會兒,撓了撓頭發:“除了這菜市場之外,還真沒有別的什麽理由。這大街上的其他商鋪,別的大街也有。非要有個理由的話,那麽也就隻能是為了吃些新鮮蔬菜。”
“新鮮?”
陳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腦子裏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立刻轉身往回走,弄的蘇坎有些不知所措。回到住處,陳羲立刻用定向寶鑒聯絡了陳叮當。後者在半個時辰之內趕到,悄無聲息的進了陳羲的小院。以陳叮當的修為,要想瞞過異客堂的人簡直輕而易舉。
“陳叔”
陳羲問:“我想知道,修行幻術功法,需要不需要什麽外在的東西輔助?”
陳叮當沉吟了一會兒後回答:“這個我也不太了解,滿天宗修行這種功法的隻有陳地極一個,而且他保密做的極好,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不過據我所知,這種功法往往需要一種東西作為介質……他不能隨隨便便進入別人的腦子裏,需要一種東西輔助。可是這種東西對於修行幻術功法的人來說是絕密的,就連至親好友都很少會告訴。”
“菜市場……新鮮……”
陳羲喃喃自語,這其中肯定和陳地極的功法有什麽必然聯係。
“會不會是血?”
他問。
陳叮當道:“這個真不好說,畢竟修行這種功法的人很少。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修行者就能修煉幻術,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正因為稀少,所以很神秘。不過……倒真沒準就是血。他想進入別人的精神世界,需要的介質對他來說必須是最直接的。還有什麽比血更直接的?他肯定不會用自己的血,也不會用人血,所以新鮮的動物血倒是最有可能。”
陳羲點了點頭,陳叮當的推測很有道理。用自己的血做介質得不償失,用別人的血做介質,不太好弄,畢竟傷人這種事瞞不住,一旦被取血的人多了大家難免懷疑。菜市場賣肉的賣魚的賣各種活物的都有,取血確實最便利。
“告訴敖淺,讓他盡快在菜市場出個攤子。”
陳羲握了握拳頭:“似乎就要找到陳地極的命門了。”
……
……
沐陵散第四次登門,這次他沒有再請陳羲去異客堂做六堂主。而是很直接的問:“我該做什麽你才會幫我?”
“情報”
陳羲回答的更簡單直接:“如果你想讓異客堂崛起,需要的是情報。來自各方麵的情報,上層的底層的,各種情報。任何一個才到天樞城的可以拉攏的散修,在進天樞城之後異客堂就必須第一時間知道,第一時間拉攏,這需要情報。上層那些大人物之間發生了什麽,對底層有直接的影響,早一分鍾知道都會有極大的幫助,這需要情報。要想讓異客堂做大,敵人的一切都要了如指掌,哪怕敵人幾時吃飯幾時拉屎這些瑣碎事都有用,這需要情報。”
“陳公子請明言,需要我做什麽,我立刻去辦。”
“挑三十個人,眼力好,人機靈,身手也不錯的交給我。”
陳羲道:“我不直接進異客堂做堂主,而是在暗中幫你這樣更好。給我三十個人,我用最短的時間把人訓練出來。這三十個人就是異客堂第一批情報人員,我會讓他們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好!”
沐陵散站起來,用力的點了點頭:“我會盡快挑選人手出來。”
陳羲提醒道:“不要告訴任何人,哪怕是白小聲。”
沐陵散道:“我知道,這件事隻有你我二人知道。”
陳羲笑了笑,站起來說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把對異客堂有威脅的所有幫派打探的一清二楚。但是咱們話說在前麵……如果我幫你做到了,你怎麽謝我?”
沐陵散立刻回答:“異客堂以後的一切,你我一人一半。”
陳羲笑道:“我不要那麽多,我隻要一件東西。”
“是什麽?”
“以後你就知道了。”
陳羲看向窗外:“當你飛黃騰達之日,你再給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