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陸薄言循著生物鍾醒來,一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先往懷裏看——蘇簡安還在熟睡。
他小心翼翼的鬆開蘇簡安,就在這時,聽見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拿過來一看,是沈越川發來的消息。
——你猜對了[網頁鏈接]。
點開文字後麵的鏈接,跳出來一條商業新聞。
——蘇氏集團新聘CEO今日上任,神秘身份大揭秘。
配圖是一張康瑞城的側臉照,黑白風格的照片,利用光和影的效果,讓康瑞城半張臉沉入昏暗的光線裏,另半張臉朦朧可見,將他帶著戾氣的剛毅完完全全的襯托了出來。
記者寫道,康瑞城畢業於沃頓商學院,在華爾街有著非常卓越的成就,是備受矚目的華裔金融家。蘇洪遠能挖到他,把蘇氏交給他打理,被戲稱為“養老院”的蘇氏集團說不定能再創十幾年前的輝煌。
看完新聞,陸薄言的眸底掠過一抹冰冷,手指一動,手機退出新聞界麵。
蘇洪遠宣布將聘請職業經理人打理蘇氏集團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這名神秘的職業經理人是康瑞城。
他沒有猜到的是,康瑞城居然真的敢把自己的履曆偽造得這麽完美。
沃頓商學院畢業,華爾街之狼……嗬,又會有多少投資人上當?
不過,康瑞城上任蘇氏集團CEO,這正是陸薄言想要的……
蘇簡安昨天睡得早,今天醒得也比往常早了一點,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陸薄言背對著她坐在床邊,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老公。”
陸薄言回過頭,雙眸裏的冷意在看見蘇簡安的那一刹那消失殆盡,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枚吻:“要起床嗎?”
蘇簡安今天不想賴床,“嗯”了聲,剛掀開被子,就被陸薄言抱了起來。
她慵懶舒服的往他懷裏一靠:“你這樣會把我慣壞的。”
自從回來後,她被所有人小心翼翼的嗬護備至,再這樣下去,不用過多久她就會成為全天下最嬌氣的孕婦。
陸薄言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願意。”
反正這一輩子,他隻會慣蘇簡安一個。
蘇簡安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早已甜透。
陸薄言把蘇簡安抱進浴|室,刷牙的時候,蘇簡安突然幹嘔了一聲,沒吐出什麽來,隻是胃有些難受。
哪怕有驚無險,陸薄言的神經還是高度緊繃起來,忙忙把蘇簡安抱回房間讓她在躺著,連樓都不讓她下,早餐叫劉嬸送上來。
“我真的沒事。”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大話,蘇簡安吃光了劉嬸送上來的早餐,隻是不敢喝牛奶,劉嬸讓廚師給她榨了一杯紅棗豆漿。
陸薄言還是不放心:“我在家陪著你。”萬一蘇簡安又吐了,他可以第一時間做出對策。
蘇簡安正想說什麽,手機卻在這時突然響了起來,接通,是蕭芸芸。
蕭芸芸猶猶豫豫的問:“表姐,表姐夫去上班了嗎?”
蘇簡安看了陸薄言一眼,詫異的問:“還沒有。怎麽了?”
“也沒什麽,我隻是……”掙紮了半晌,蕭芸芸還是如實說,“我隻是想問問沈越川怎麽樣了。昨天晚上他送我回去的時候,好像不太舒服。他說是因為最近太忙,沒休息好。”
“所以——你是想讓你表姐夫別給越川安排那麽多工作?”蘇簡安的笑意裏有著非常明顯的調侃。
“呃,不是!我隻是……”蕭芸芸下意識的否認,最後卻也解釋不通自己想說什麽,隻好選擇當烏龜,“今天我第一次進手術室,好多準備要做,我先掛了!”
蕭芸芸幾乎是以逃命的速度掛掉電話的,這邊的蘇簡安卻是不緊不慢,心情看起來還非常不錯。
“芸芸的電話?”陸薄言問。
蘇簡安點點頭:“越川最近是不是比你更忙?”
“嗯。”陸薄言說,“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出麵,需要他去處理。”
“芸芸說他昨天開車回家的時候好像不舒服。”蘇簡安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勸陸薄言,“你還是去公司上班吧,如果越川真的不舒服,給他放個假。”頓了頓,很認真的接著說,“越川很有可能是你未來的表妹夫,別把他累壞了。”
陸薄言蹙了蹙眉,不悅的看著蘇簡安:“你隻心疼你未來的表妹夫?”
哎,陸大boss吃醋了!
蘇簡安摸了摸|他濃黑的短發:“我更心疼你,你也不要太累。”
陸薄言緊蹙的眉這才舒展開,親了親蘇簡安的唇:“不舒服不要硬撐,給我打電話。”
蘇簡安乖乖的點頭答應,但陸薄言不相信她會這麽聽話,離開家之前還是又叮囑了一遍劉嬸。
到公司後,沈越川已經在辦公室裏,陸薄言敲了敲玻璃門。
不管他們私下裏感情怎麽樣,但在公司終究是上下屬,一切還是要按照規矩來,所以有事一般都是陸薄言把沈越川叫進辦公室,很少是他親自來敲沈越川辦公室的門。
沈越川以為是自己的助手,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進來。”
門一推開,聽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沈越川立刻就知道是陸薄言了,詫異的抬起頭:“九點鍾還不見你,以為你要翹班陪老婆了呢。”
陸薄言並沒有理會沈越川的調侃:“芸芸說你昨天不舒服?”
“我不舒服?”沈越川費力的想了想,才記起來昨天上高速時那一下的暈眩,不當回事的笑了笑,“沒休息好而已,睡了一覺已經沒事了。不過……蕭芸芸怎麽會跟你說這個?”
陸薄言挑了挑眉梢:“她打電話給簡安,讓我少給你安排點工作。”
“……”沈越川的第一反應是陸薄言在開玩笑。
不過,陸薄言開玩笑的幾率,似乎和他被從天而降的隕石砸中的幾率一樣大。
沈越川愣住了。
陸薄言勾起唇角:“也許不用過多久,你也要改口叫我表姐夫。”
說完,陸薄言走出辦公室,剩沈越川一個人在辦公室裏迎著冬天的寒風淩|亂。
這幾年來他和陸薄言忙得馬不停蹄,平均下來一年365天每天工作超過12個小時,身體多多少少已經出現一些小毛病,比如陸薄言就落下了胃病。
但隻要不影響工作,一些小病小痛他們基本是不在意的,也沒那個時間去在意。
昨天突如其來的暈眩,跟平時的頭疼腦漲相比,根本不礙事,他更是轉眼就忘。
可蕭芸芸居然記下來了,還給蘇簡安打電話。
昨天看蕭芸芸焦急忙慌的表情,沈越川還以為她是害怕出車禍會連累到她,沒想到小丫頭是真的擔心他。
還算有良心。
莫名其妙的,沈越川的心情突然好得要飛起,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一天的工作,下班後大手一揮:“聚餐去,我請客!”
整個總裁辦的秘書助理歡呼雀躍,一行人正要出發的時候,陸薄言叫住了沈越川。
沈越川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優哉遊哉的走向陸薄言:“已經下班了,不要告訴我你今天不回家陪老婆,要跟我們一起聚餐。”
“今天的餐你聚不成了。”陸薄言說,“芸芸在醫院出了點事,你過去看看。”
“什麽事啊?”沈越川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嚴不嚴重?”
“醫鬧。”陸薄言說,“她一個人處理不了,亦承沒有時間,後來才給簡安打了電話,你馬上過去一趟。”
“知道了。”
沈越川轉身跑進電梯,裏麵幾個同事正在商量要去吃日本菜還是泰國菜,他歉然一笑,“我要加班,今天這一餐算我的,你們去哪兒吃什麽隨意,記在我賬上。”
“怎麽要加班?今天的事情不都做完了嗎?”沈越川是調節氣氛的高手,聚餐隻要有他就有笑聲,他不去一眾同事都深感遺憾,“事情明天再處理不行嗎?”
沈越川聳聳肩:“陸總交代,必須要馬上趕過去處理。”
聽說是陸薄言交代下來的工作,一眾秘書助理頓時就沒聲了,隻能遺憾的看著沈越川開車走人。
沈越川的目標是第八人民醫院,而此時,人在醫院的蕭芸芸正六神無主。
她在心外科上班,這個科室收治的一般都是重症病人,她才來沒多久,已經親眼目睹過十幾次病人和家屬陰陽永隔。
但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快,就這麽近距離的目睹死亡。
中午,她第一次進|入手術室,當然並不是主刀,不過就是做些消毒和拉鉤扶鏡之類的工作,帶她的主刀醫生想讓她盡快適應手術環境。
做手術的是個重症病人,手術成功的話,或許能再活個五六年,但手術的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二十五。
家屬賭輸了,病人在進行手術的時候嚴重排斥,導致手術失敗,病人辭世。
蕭芸芸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在醫生的示意下記錄死亡時間,最後,主刀醫生甚至讓她給病人的刀口做縫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完縫合的,隻記得最後走出去,和主刀醫師一起告訴病人家屬這個不好的結果時,家屬陡然失控,吃人的野獸一樣撲上來,要她們把病人的命賠給他們。
實習這麽久,蕭芸芸和好幾個實習生觀看了不下三十台手術,也見過失敗的案例,但病人頃刻間辭世卻是前所未有,而且她也不再是隔著一層玻璃遠遠觀望,她當時就在手術室裏,可是身為醫生的她無能為力。
莫名的負罪感讓她無法開口解釋,病人的女兒卻誤認為她態度差,狠狠推了她一把,她一時沒有站穩,摔到連排椅上,額頭腫了一個大包開始流血,家屬總算肯停手。
可五點多鍾她準備下班的時候,家屬突然帶著一大幫人拉著橫幅出現,把她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