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下午兩點。
連續幾天休息不好,許佑寧頻臨崩潰的邊緣,這天中午她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小時午休,幾乎是秒睡。
可剛睡著沒多久,她突然驚醒過來。
恐懼神經就好像被什麽狠狠擊中,一股沒有緣由的恐慌席卷她全身每一個細胞,她捂著心口,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直覺告訴她有事發生,理智上她又希望這隻是自己的錯覺。
“過去總算漸漸都還過得去,未來就等來了再決定……”
許佑寧最喜歡的那首《偶陣雨》響起,遲了兩秒她才反應過來是她的手機鈴聲,抓過手機接通電話,一道男聲貫|穿耳膜:“我是沈越川,司爵受傷了。”
印象中,沈越川永遠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說話的語氣帶著一股標誌性風流的輕佻,但此刻,他凝重冷肅的告訴她,穆司爵受傷了。
許佑寧就像被人攥|住了心髒,霍地站起來:“怎麽受傷的?嚴不嚴重?”
“槍傷,正中心髒的位置,醫生說不容樂觀。”沈越川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低,“佑寧,你最好是能過來一趟。”
許佑寧的腦袋空白了兩秒,什麽都來不及交代,也顧不上收拾什麽,衝出辦公室讓阿光送她去機場。
路上,她和阿光交代了一些事情,買了最近的一班飛墨西哥的機票,過安檢前叮囑阿光:“記住,七哥受傷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免引起內部混亂。”
阿光點點頭:“佑寧姐,你放心去,照顧好七哥,這邊的一切有我。”
許佑寧想了想,又說:“如果有什麽急事,而且聯係不上我們的話,你直接聯係陸先生。”
阿光點點頭:“七哥走之前也是這麽交代我的,我知道該怎麽做。”
許佑寧這才放心的過安檢,登上飛往墨西哥的飛機。
飛機在溫哥華中轉,轉機的空當許佑寧給沈越川打了個電話,詢問穆司爵的情況。
“手術還沒結束,暫時不知道情況。”沈越川凝重的聲音傳達著不容樂觀的訊息,“把你的航班號告訴我吧,我好安排人到機場接你。”
許佑寧說了航班號,再次登機。
此時,正值溫哥華時間的早晨,空姐貼心的送來早餐,是牛奶和麵包,還有個小果盤。
許佑寧沒什麽胃口,咬了兩口麵包喝掉牛奶,提供基本的體力所需,戴上眼罩想休息。
可是剛躺下,耳邊就響起沈越川的聲音:“槍傷,正中心髒的位置,醫生說不容樂觀。”
穆司爵這個人,怎麽說呢,他就像一個鐵打的不壞之身,時時刻刻都是精力充沛的狀態,許佑寧從來沒想過他會受傷,更無法想象他受重傷的樣子。
墨西哥多的是想要巴結他的人,至於敢要他命的,估計還沒敢投胎,這次對他下手的人,多半又是康瑞城。
可是,拿下合作後,康瑞城不是應該忙著展開合作嗎?為什麽反而先對付起了穆司爵?
空姐見許佑寧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以為她睡著了,示意別人不要打擾她,殊不知此刻她的腦袋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五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墨西哥城機場,許佑寧沒有行李,一下機就往出口走去,遠遠就看見一個年輕的男子舉著一個寫著她名字的牌子站在接機口,不停的晃動著手上的牌子。
她走過去,拍了拍男子:“我是許佑寧。”
“你好。”男子朝著她笑了笑,“我叫小傑,越川哥讓我來接你。”
“送我去醫院吧。”許佑寧疾步走出機場,邊問,“七哥的手術結束了嗎?”
“結束了,但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小傑抱歉的笑了笑,“越川哥隻是讓我來接你去醫院,其他的沒有跟我多說。”
許佑寧點點頭,“麻煩你開快點。”
性能良好的越野車在馬路上疾馳了近一個小時,最終停在一家死人醫院門前,許佑寧很快找到了穆司爵的病房。
病房外站著五個年齡和小傑差不多的男人,便裝掩飾不了他們健壯的身材,光是從體格中就能看出,這一個個都是格鬥的好手,應該是沈越川安排來保護穆司爵的。
為首的男子替許佑寧推開病房門:“許小姐,沈先生讓你直接進去。”
穿過客廳,許佑寧一眼就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穆司爵。
他穿著條紋病號服,雙眸緊閉,眉心微微擰著,哪怕昏睡中也不怒自威,令人忌憚。
就算受傷了,他也還是那個穆司爵。
沈越川不動聲色的留意著許佑寧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從她的眸底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擔憂,就像蘇簡安聽見陸薄言出事時的表情一樣。
如果許佑寧不是真的心係穆司爵,那沈越川隻能說,這演技,完爆前人氣巨星韓若曦。
“他的情況怎麽樣?”出聲,許佑寧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沙啞的,應該跟長途飛行休息不好有關。
沈越川說:“手術雖然不是很順利,但他命大,沒死在手術台上,已經脫離危險了,隻是這次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恢複。”
許佑寧高高懸起的心終於落回原地,長長鬆了口氣。
隻要穆司爵活著,什麽都好。
沈越川半調侃半探究的湊上來:“小佑寧,你很擔心你們家七哥啊?”
許佑寧避開沈越川的目光:“當然,他要是什麽都沒交代就倒下了,我會有大麻煩的。”
沈越川笑了笑:“不用太擔心,他沒那麽容易倒下。”
許佑寧並沒有聽出沈越川話裏的另一層深意,隻是覺得沈越川的篤定不是沒有道理——病床|上那個人可是穆司爵,在G市呼風喚雨的七哥,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倒下?
想著,許佑寧的指尖覆上穆司爵的眉心,想把那個“川”字撫平了。
“他從很多年前開始就這樣了。”沈越川說,“睡著了也像在想事情,永遠皺著眉,他們家周姨說他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像個小老頭。”
“可是……”許佑寧欲言又止。
可是她所見到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那天早上她在穆司爵家醒來,穆司爵雙手雙腳壓在她身上,像個無賴一樣,神色放鬆,全然沒有平日的淩厲和冷峻。
還是說,他隻有在公寓裏休息才能放鬆?
“可是什麽?”沈越川追問許佑寧。
許佑寧不可能說實話,隨口扯了個問題:“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很早就開始接手家族的生意了。”沈越川說,“昨天晚上那種暗殺綁架之類的事情,他從小到大經曆過無數次,一個時時刻刻有生命危險,還要提防身邊人的人,大概活到生命最後一刻也不能放鬆警惕。”
“……”許佑寧沒有說話,因為他正是穆司爵身邊那個需要提防的人,也許就是因為有了這層“自知之明”,她忘了注意沈越川的話裏是不是有深意。
沈越川伸了個懶腰:“既然你來了,我就撤了。一晚上沒睡,困死哥哥了。”
說完他就真的走了,絲毫不擔心許佑寧會對穆司爵做什麽,因為他料定許佑寧不會對穆司爵下手。
許佑寧拉過一張凳子坐到病床前,從包包裏拿出手機開機,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是康瑞城發來的。
——穆司爵要價不到十一萬,這次機會我們也弄丟了。
許佑寧炸裂,怎麽可能?穆司爵明明跟她說會報價十二萬的,怎麽成了還不到十一萬?
到底怎麽回事?
穆司爵是臨時改變了主意,還是……存心給她假消息?
如果是後麵那個可能……許佑寧不敢再想象下去。
正當許佑寧六神無主的時候,病床|上的穆司爵睜開了眼睛。
這一覺,他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一度在鬼門關前徘徊,但最終,他還是活下來了吧,否則怎麽可能會看見許佑寧?
朦朧中,穆司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從許佑寧的臉上看到了一抹驚疑不定,還有……擔憂。
她擔心他?
穆司爵的視線慢慢恢複清明的時候,許佑寧也發現他醒了,心裏一喜,忙按護士鈴叫醫生,卻被穆司爵攥|住了手。
“你鬆開。”此時許佑寧已經顧不上想穆司爵為什麽臨時又降價了,隻想確認他沒事,“我要叫醫生進來給你檢查。”
穆司爵一蹙眉:“如果你想看我是怎麽把醫生轟出去的,大可叫他們過來。”
許佑寧:“……”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牛氣的病人。
她並不懷疑穆司爵說到做到,於是收回了手,就算她不叫醫生,護士查房的時候也會發現他醒了。
穆司爵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點:“給我倒杯水。”
許佑寧倒了杯溫水,杯子送到穆司爵唇邊,穆司爵微微低了低頭,剛要喝的時候,許佑寧突然想起來什麽,把被子往穆司爵懷裏一塞:“你的手又沒有受傷,自己拿著!”
“許佑寧。”穆司爵緩緩抬起頭,冷然盯著許佑寧,“我太久沒收拾你了是不是?”
“是或不是重要嗎?”許佑寧故意拖長每個字的尾音,“反正你現在收拾不了我!”是的,她就是仗著穆司爵受傷才敢放肆。
意料之外,穆司爵沒有生氣。
他玩味的問許佑寧:“你跟著我多久了?”
許佑寧算了算時間:“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還是這麽不了解你老板的作風。”穆司爵緩緩的說,“許佑寧,我覺得你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以後……
現在許佑寧最怕的,就是提起以後。
她打著哈哈硬生生轉移了話題:“七哥,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聽到穆司爵的回答後,許佑寧恨不得讓時間倒流會半分鍾前,哪怕自咬舌頭,她也不會問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