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千絕笑笑:“歐陽公子,謝了。這條街上我能找到的線索,已經處理完了,後麵就是亂葬崗上的事情,那個不會也恰好是歐陽家的產業吧?”
她眉毛一挑,半開著玩笑。
某殿下在旁邊安靜得仿佛雕塑。
那隻是外人的感覺而已。
歐陽君諾心裏比誰都清楚,自己再這麽玩火下去,他要炸毛了。他眸子裏泛出了思索的意味,隨後道:“這個不用擔心,亂葬崗雖然不是歐陽家的產業,不巧義莊是。或許三小姐的事情,我還真可以管一管,隻是不知,三小姐要查的,是誰的屍體?”
聞人千絕倒是沒想到,歐陽家的手都伸到義莊上去了。
京城上,到底還有什麽產業是背後的東家與歐陽家沒有關係的!
“我要查的那具屍體穿的是大紅的少女嫁衣,上麵繡了牡丹和鸞鳳。右手一支不算太好的玉鐲。可能是個白發老婦,也可能是一具……穿著嫁衣的白骨。”
歐陽君諾一頓,把玩著手裏的紫金小算盤:“無主的屍骨?”
“嗯。”聞人千絕點點頭。
“好,若我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送到三小姐的府上。”歐陽君諾側身,讓開了一條路,溫柔的眼裏,是別人看不到的腹黑。
從今天這個樣子看來,七殿下對聞人千絕比他想象的還要上心。
他記得,從前聞人千絕是跟百裏初辰有婚約的,可是前些日子已經被百裏初辰想辦法退了婚……
今日一見,幾次見麵,聞人千絕都跟傳聞中的很不相同。百裏初辰的心,應該也起了變化。
他多少年沒有看到某殿下的好戲了,或許這次,可以推波助瀾一下……
“那我就先謝過歐陽公子了。”聞人千絕臨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又補充了一句:“公子叫我聞人千絕就好,我不是什麽小姐。”
那些小姐們,大多數還不如這條花街上的姑娘呢。
好歹人家還自食其力。
歐陽君諾也笑:“聞人姑娘也不必叫我歐陽公子,直接叫歐陽好了。”
“嗯。”她拉著鬼麵人離開,路過百裏初辰的身邊時,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平時見到他能禮貌對待,那是姑奶奶她心情好。
但,她現在心情很不好,沒工夫伺候皇子大少爺,別人愛高興不高興,與她無關。
出去之後隨意走了一段路,她晃晃悠悠的,不知在想些什麽,拉著的手也忘了鬆開。自始至終,身邊的人都安靜地陪著她。等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小卉家的附近。
夜空之中,一輪略有缺陷的月亮逐漸從雲層後麵探出了腦袋。
清輝灑下的瞬間。
聞人千絕偏頭跟鬼麵人說話:“我們進去看看吧?”
話音剛落,她的眼神便滯住了,鬼麵人那雙漆黑如暗夜的眸子裏,忽然泛出了一層妖孽的紫色!
眼眸瞬間如琉璃一般,如夜空,漫天的星辰點綴其中,似乎蘊藏著無數的秘密,美麗得驚心動魄,令人再也移不開目光!
而她的手,還不小心握著他的手,冰冷,在那一瞬間蔓延出來。
手心裏握著的,仿佛不是他的指尖,而是冰塊!
她下意識想要再觸碰一下,可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抬眸,她衝口而出:“你的眼睛……”卻見他的眼睛跟往常沒有任何的不同!剛才那夢一般的妖孽絢爛的紫色已經完全消失了!
那雙眸子,依舊歸於沉寂,如暗夜一般,濃鬱的黑。
仿佛剛才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她不經意的錯覺而已。
鬼麵人掀唇,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浮現在他的唇邊,那麽的迷人:“我的眼睛……很美吧?”
聞人千絕:……
她嚴重懷疑眼前這個男人跟裴遠歌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被傳染了自戀的病。
聞人千絕大步向著小卉家走去:“嗯對,你說的都對。”甩甩頭,她大概是太疲倦了,所以才會出現剛才的幻覺吧。
“我想去那裏看看。”
他抬眸,暗夜般的眼眸對上了天上的月亮,一個暗,一個明,宛若雙生子般,彼此呼應。
暗夜般的瞳孔在月光的映照下,逐漸淡了一些,變成深深的紫色。
然後繼續淡下去……淡下去……
那浮出的紫色越來越妖孽,最終改變了整個眼眸的眼色,看起來像是無比尊貴的水晶。
快要滿月了呢……他勾唇,往常的這個時候,他都是在夜宮中的。
聞人千絕沒有看到的玄色衣衫下,他的袖子裏麵已經結成了薄薄的霜,雪網密布,冰天雪地的美麗。
他強壓下體內的翻湧的感覺,將那些薄霜融化掉了。
某殿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跟上了前麵的小女人。
聞人千絕還沒有走到那家的大門前,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織錦的衫子幹淨、一絲不苟。人也清清爽爽的:“不用送了。”
李老伯還是走了出來,握著年輕人的手,搖頭歎道:“天瑞啊,小卉沒進你家門就丟了,難得你還來看我們老兩口。”
叫天瑞的年輕人搖搖頭:“老伯別這麽說,既然跟晚輩定親了,晚輩不會置她的雙親於不顧。”
李老伯有點哽咽,抽噎了半晌,擺擺手:“你走吧。以後不用再來了。小卉……我們可能是再也找不回來了。天瑞,你是個好小夥子,另外找個媳婦吧。”
聞人千絕沒有往前走,那個人,竟然是小卉的未婚夫。
如果賀文秋幹脆地拒絕了她,她嫁給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未嚐不是一種幸福。隻可惜……
天瑞已經走了,李老伯沒有進門,在門口慢慢地蹲下了。點上了煙袋,吧唧了兩口,愁苦讓他顯得更加老了幾歲。
“小卉啊……小卉。”
他念叨了兩句,眼神裏透著絕望,最終磕掉煙袋裏的灰,回屋了。
聞人千絕撞了撞身邊的人:“你有沒有覺得……”
鬼麵人冷聲接口:“覺得他早已知道女兒死了,但是沒有跟官府說實話,仍然去報案了?”
“嗯嗯。”她就是這個意思。
“唔。”鬼麵人忽然將她打橫抱起,雙足一點,人已經輕易起身,在夜空中無聲地踏空而行,穩穩地落到了小卉家的院子裏:“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說這話的樣子似笑非笑。讓聞人千絕驀然發現,似乎自己沒有發現的一些事情,這個男人是知情的。
隻不過沒跟她說。
想起那天晚上他出現的時候,問她:“你不想知道夏雲柔是怎麽死的?”所以才莫名其妙地留了下來。
可是到現在為止,他似乎還沒有告訴自己任何事情,宛如一尊神祇,站在高高的地方看著她在水中拚命掙紮。
“喂。”聞人千絕揪起他的衣領子:“夏雲柔是怎麽死的?”
鬼麵人的眸落到她的手上,危險的神色一閃而過:“我若是你,我會鬆手。”
她想想也是,威脅對這個男人是不管用的。
於是鬆開了領子,又特別賢惠地給他整理好,拍拍,又問了一遍:“夏雲柔是怎麽死的?”
鬼麵人神情裏多了分戲謔:“我若說,我不知道呢?”
“你!”聞人千絕知道,自己就不應該相信他!
“別哭了,哭有什麽用?”李老伯帶著怒意的聲音傳來,他吼著自己的老伴,聲音也是滿滿的無奈:“那丫頭死的蹊蹺,傳了出去,我們都沒辦法做人,你以為我舍得把閨女那麽扔在亂葬崗?”
聞人千絕轉眸,目光定定地落在一個小房間裏。
原來……那兩個抬著棺材的小混混,是李老伯雇的。
房間傳來極度哀傷的哭泣聲音,一遍又一遍,似乎人的心都要被哭出來了:“我那苦命的丫頭啊。”
李老伯歎口氣,聲音裏也是哽咽:“也許就不該托生在我家,或許我讓她嫁給那個臭小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走吧。”聞人千絕戳戳鬼麵人的肩膀,她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知道的是,無論背後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她一定會把他揪出來,然後為這些不過韶華的生命,做一個償還!
“出去嘛,需要自己走。”鬼麵人穩穩地身體浮起,落到了牆上,一丁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站在牆上悠然看著她。
聞人千絕:……
她覺得自己在查完這個案子之前,很有可能一時手快,找個機會就把牆上那個人給殺了!
夜晚……
聞人千絕躺在床榻上,她動了一下身體,往左邊竄竄,往右邊竄竄,還是沒睡著。睜開眼眸,眸子裏麵的神情清冷無比。
身邊的人卻睡得似乎很香的樣子。
聞人千絕悄悄翻身,支起下巴看著身邊的人,好看的眉皺起。
這個男人是無家可歸還是專門喜歡給她添堵啊?那麽多地方,為什麽偏偏要睡在她的床上?
進客棧之前,她明明親眼看到了那雙妖孽的紫色眸子。
那個眼眸仿佛有魔力一般,隻要她一閉眼,完全都是鬼麵上的那雙眸子。尊貴、優雅,純粹的別樣天空。
就那麽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她。
那個感覺太真實了,她確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絕不是什麽自己太累了,幻想出來的。
眼前睡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他到底是誰?
月光流瀉在他的臉上。
鬼麵下,隻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唇,棱角分明,宛若雕塑。每一分每一寸,都那麽致命誘惑。
唇線優雅迷人,緊抿的樣子看起來甚為無情。
看著看著,聞人千絕心裏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不知為什麽,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在哪裏見過。
究竟是在哪裏,她卻打死也想不起來了!
緊接著,另一個危險的念頭跳了出來,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可這個男人身上卻隱藏著無窮的秘密,甚至鬼麵下的真實麵容,她還未曾見過。
這個男人現在睡熟了,均勻的呼吸像個天使,也許……她可以試試?
聞人千絕深吸一口氣,抬起了自己的一隻手,她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一寸一寸……快要接近了。
就是殺人時,她的手也沒有現在這麽緊張過。
手終於到了麵具的旁邊。
她斂了斂眸,心裏升騰出一股強烈的預感,隻要……掀開那個麵具,一切一切的謎題就都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