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般的眸子比黑曜石更加深邃,仿佛一口古井,無波,但是一旦動起來,便是滿室的風華。非人間所能有的。
百裏夙夜讓暗衛退下,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棋局上。
再有一子下去,便是黑子全勝,白子再無生路。
那個蠢女人,不會是攪合在這其中來了吧。
管家見提到了聞人千絕,上前剛要說話,隻聽下人來傳話,皇家那邊下了旨意,明日耶律藍煙要請幾位年輕才俊,開個小型宴會。
請柬送到了夜宮。
百裏夙夜接過請柬,上麵娟秀的字跡很大氣,是耶律藍煙親筆書寫的。上麵也寫明了耶律修和百裏鳶都會出場。
甚至,還有聞人千絕!
暗夜般的眼眸中浮現了愈加深邃的神色,一抹譏誚逐漸出現,那麽的冷,如果眼神是實物,此刻,一切都將結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百裏夙夜淡淡地將那請柬放在了桌子上。
想玩什麽,很快就能知曉了。
最後一枚黑子落了下去。
死局。
噗噗噗……煮茶的鍋子開了。
裴遠歌親自拿了軟巾,將那鍋提了起來,重新過了另一遍茶。
聞人千絕聽出了個大概:“能把鹿血換成汙血,說明白家原本就有幕後黑手的奸細。你的院子中,和經手鹿血的人,都沒有生人,說明那人很早就盯上了白家。”
白盛落淡漠的眼眸裏,冷厲的神色一分一分浮現:“嗯。沒有那份汙血,我的秘術力量不會被封。”
她手腕翻轉之處,一股白光驟然出現,升騰起來後,竟然化作一個小兔子的樣子!
紅葉讚歎道:“鬼靈的封印解開,她不再受到反噬,力量在逐步恢複。很厲害吧?這丫頭就算放在白家,也是百年難得出現的天才了!”
“千絕。”白盛落平時很少說話,這一次卻說的格外多:“最好不要讓我知道背後的人是誰,我會把他碎屍萬段。”
白盛落的父母都由於白家的詛咒而短命早死。
她從小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地去了。學會了超脫生死,跟祖父相依為命。原來,一切隻不過是表麵現象。
祖父的離開,是她的最後底線!
誰設的局,讓那個老人離開她,她會讓那人付出血的代價。
“會的。盛落,一定會。”聞人千絕慵懶地抬手,揉了揉白盛落的頭發。
如今,她們這邊算是全麵備戰了,背後的人,也不會那麽一直隱藏下去,總有逮到那人的時候!
月迷情那邊,她當然還會想辦法……
“這些天,你去接盛落了?”聞人千絕回眸,笑意裏帶了幾分調侃。
裴遠歌居然難得地麵上一紅,賢惠得跟個小媳婦似的,放下了茶壺:“不隻,最近我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聞人家在私下裏招兵買馬,像是有大動作。”
聞人千絕麵色一冷,那父女兩個,還不知死活地在折騰!
“招兵買馬……”她略一思索,便道:“如果把這個消息直接報告給皇上,聞人家,不自然有人去處理?”
裴遠歌搖搖頭:“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招兵買馬。聞人家私下裏結交了許多江湖人士。甚至是江湖術士。非常非常隱蔽。就算被發現了,也隻能說是結交些朋友。人不多,但據我的情報網,每一個,都身懷異術。”
“你是怎麽會把注意力放到聞人家的?”聞人千絕略一笑。
她早就懷疑聞人家,可聞人家隻有聞人雪汐和聞人嚴,她原本怎麽都沒覺得這兩父女能成什麽大事。
現在看來,跟她想的不一樣。
“先是白家,然後是我們裴家。事情好像安排好了似的,一步步出現。四大家族一個個地倒下去,獲利最大的是誰?”裴遠歌看似紈絝,腦子卻聰明得很。
裴遠歌淡淡道。
他不會懷疑歐陽家,當然就看向了聞人家。
聞人千絕不做聲,其實她心裏一直有個懷疑,懷疑月迷情都跟聞人雪汐有所關係……隻是,一點點不一樣的感覺。
她上次在宴會上見到聞人雪汐的時候,覺得她哪裏變了。
沒有什麽直接的證據。
“鬼靈吃的人心,有沒有什麽講究?”她突然問道。
紅葉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有的。鬼靈的強大需要的是人的欲望。那顆人心,必須在死的時候充滿欲望。”
“那便好了。”
聞人千絕雪亮的眸子帶了幾分別人看不懂的帥氣。
此言一出,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接下來,紅葉前輩去牽製月迷情吧。”聞人千絕端起茶盞,品嚐了一口裴大少爺親自煮的茶,芳香醇厚:“紅葉前輩如果聲名鵲起,月迷情那邊的人會少很多。”
而最容易出現,也最強烈的欲望,便是男人對女人的欲望。
所以月迷情剜出的人心才有用。
若是紅葉占盡風華,月迷情能下手的人便少了幾個。她發現,月迷情下手的人,都是心裏曾經惦記過花魁的人!
“好啊好啊,這種事情我最喜歡做了。”紅葉拍掌,笑意恣肆。怎麽看都有一股烈焰飛揚的好看。
其實今日裴遠歌安排了迷情苑的一出,隻是想挫挫月迷情的威風!
沒想到正好讓聞人千絕想到這個點子。
聞人千絕喝盡了杯中的茶,裴遠歌說的對,現在是他們反擊的時候了……
此時,有人敲門。
開門去看,卻是燕娘。
兩封請柬送了過來,是歐陽君諾派人送來的。竟然是耶律藍煙的請柬。她倒是會利用,自己找不到人,利用自己的鄰國公主身份,將請柬送到了歐陽君諾的手上。
那個人無所不知,當然也會第一時間算到他們在哪裏。
“歐陽公子說了,如果二位不想去呢,就當沒收到這封請柬。耶律公主那邊,他會應付。”
“不必了。”聞人千絕疏懶落拓的目光落到了手中的信封上,笑得很是凜冽:“去。當然要去!”
這位公主不像她想象得那麽聰明啊。
這麽會玩貓膩……
嗬嗬……她正好要去看看耶律修對百裏鳶是什麽態度。
鴻門宴麽,又不是沒參加過。
裴遠歌看到那請柬,也沒拒絕。身為裴家長子,雖然一直給外人的形象是紈絝公子,可他在社交這方麵,一向做得很好。
“好嘞。那我就去回一聲。”燕娘淡笑,闔上門走了出去。
出門走下樓梯的時候,在樓梯的拐角裏,竟然發現蘇沫坐在那裏,小團扇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頭靠在樓梯的圍欄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沫,你怎麽在這裏?快到晚上了,收拾收拾準備出門迎客吧。”燕娘捋了一下自己的發絲,正想走下去。
隻聽蘇沫的聲音哽咽:“媽媽,我不想去。”
一驚,燕娘回頭:“怎麽了?”
回頭才看見,蘇沫哭得兩隻眼睛腫得跟桃一般,清秀可人的模樣早不見了。
蘇沫從入了這行開始,一直算是她挺喜歡的一個姑娘,不矯情,人也懂事,不少恩客喜歡著她,大把的銀錢給了她。
她從來都是笑臉相迎,何嚐這樣過。
“這裏,好痛啊。”她死死揪住胸口,痛苦不堪的模樣讓燕娘看了都難受。
保養極好的眉眼往上方看了一眼,燕娘心裏有了計較,自己坐在了她身邊:“姑娘,入了這行你就該有心理準備。我們這行是賣笑賣歡的,不能有普通女人的感情,遇到一個好人家願意娶,那就是福分。青春也就這麽幾年,別把心思浪費在不可能人的身上,到時候,傷的是自己。”
燕娘自己也是這麽走過來的,一身傷痕,末了仍然要笑。
因為生活還得繼續,哭,給不了她任何好處。
隻有無限沉淪下去。
蘇沫仿佛癡了:“他對誰都那麽好,哪怕對我狠一點,我也能硬下心腸,不再癡心妄想。可是他太好了……哪怕我知道他隻是禮貌而已,還是忍不住……”
“傻孩子……”燕娘將她的頭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裴遠歌的規矩誰不知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別說蘇沫隻是一個青樓女子,就算是個大家閨秀,費勁了心思,也不見得真能讓那人真的認真看上一眼。
這一段感情,注定是不該有的。
忽然想起了什麽,燕娘哎呀一聲:“我還得去回歐陽家的人呢。傻丫頭,你快別哭了哈。”
這時又有別人來找燕娘:“媽媽,那邊打起來了。”
燕娘左右為難。
蘇沫擦掉淚水:“媽媽,歐陽家那邊我回吧,要說什麽?”
燕娘道:“就說耶律公主宴會的事情,裴公子和千絕姑娘答應下來了。明天準時到。”
“嗯。”蘇沫走了出去,見到歐陽家的人,照著回了話,卻想起了什麽似的:“耶律公主是什麽人啊?”
聽完後,腫腫的眼睛裏,一抹怪異的目光閃過。
這個公主聽起來,很有權利的樣子……不過,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她還不知道。見歐陽家的人走了,蘇沫走到雇傭的馬車邊,幾點碎銀子扔到車夫手中:“送我去耶律別院。”
晚上。
聞人千絕跟白盛落都住在了訪煙閣中。